第22章 第 22 章

傍晚时分,萧沅莹在细香和自春的掩护下从角门溜了出去。

转过一个街角,便见朱草和曲宁、商喜站在那里等着。

三人迎上来,商喜道:“公主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

萧沅莹道:“你们两个随我去一趟署衙,朱草先回去吧。”

夜幕降临,北幽节度使府衙前依次点起灯笼,照得街上一片暖亮,只几个侍卫挺胸昂首站成两排,手按宝刀,添了几分肃穆。

从敞开的府门望进去,隐约可见里面的厅堂屋廨仍是灯火通明,明显是还在议事。

萧沅莹和曲宁商喜便躲在转角处等着。

冷风卷着枯叶灌过来,寒冷侵骨,不一会儿又飘起了雪花。

商喜道:“公主,您去街边的酒铺里躲一躲,我们在这里盯着。”

萧沅莹摇头,刚想说什么,却见三个男子从衙署里走出来。

看那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北幽的官员,应就是宛茹所说的使者了。

萧沅莹精神一振,忙带着曲宁商喜悄悄跟在后面。

待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时,曲宁提了弯刀,放轻脚步,猫腰跟上,对着后面两个随从的后颈猛地两下打过去,那二人便哼也没哼一声倒下了。

那三人本来是边走边谈,十分高兴的样子,压根没想到会有人跟着,待那使者听到动静回头,一把冰凉锋利的弯刀已抵在了他的喉咙处,不由魂飞天外,动弹不得。

萧沅莹走上前,问那使者道:“你是哪里来的使者?”

那使者眼珠转了转,并不言语。

曲宁手上用力,低声喝道:“说!”

使者只觉脖子一疼,似有血渗出来,忙道:“我说,我说,我从清翼来,是石悦派我来的。”

“来做什么?”

“结……结盟对抗朝廷。”

“你们谈妥了?”

“差不多了。”

果然是这样,虽是有了心里准备,萧沅莹仍觉头嗡了一下,缓了口气才说道:“滚!”

曲宁收回弯刀,那使者连忙捂着脖子跑了,跑了一段后又停下来,看萧沅莹几人离开,便又跑回来救自己的两个同伴。

萧沅莹带着曲宁商喜又回到衙署门前小巷内,恰见凌唯州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出来,两人上了马车,往凌府的方向走了。

“这个男的是什么人?”萧沅莹疑惑道。

“他是个谋士。”曲宁道:“姓廖,经常在淮风的酒馆里看见他,听人说,他很得节度使的器重。”

萧沅莹心思一转,说道:“我得赶紧回去,听听他们商量什么。”

萧沅莹回到角门处,细香等人还在门房处等着。

萧沅莹道:“拿个灯笼,细香陪我走一趟,其他人先回去吧。”

凌文山住的院子在东北角上,先经过一个水榭,从一片竹林里穿过去以避开侍卫,再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了。

这里本就幽静,夜里就更无人了。

萧沅莹让细香熄了灯笼,悄悄走进院子。

夜深人静,屋里人的说话声倒也听的清楚。

先是凌文山的声音。

“如今的形势倒和我当初设想的差不多,表面上答应朝廷出兵,先攻占几个州县,扩大了地盘,石悦派人来求和,咱们顺势答应,我看那恒德祖少杰也是这个套路,如今就看朝廷能坚持多久了。”

凌唯州道:“京里传来消息说,户部已经没钱了,有大臣提出增加税赋,被皇上否决了。”

“皇上想当仁君,不愿加税,那至多下个月,就会有撤兵的消息了,再说天寒地冻,除了粮草,防寒也要不少银子。”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位廖先生。

“好!”凌文山又道:“朝廷已经千疮百孔了,这回的石悦之乱又雪上加霜,皇上虽然仁义,但那些个朝臣又有几个清廉的,盘剥压榨,百姓困苦,流民四起,瞧吧,天下迟早要乱了。”

一阵寒风吹过,细香冻得打了个寒颤。

萧沅莹却恍若未觉,只觉雪下得更大了,犹如白色花瓣一般,纷纷扬扬的,模糊了双眼。

凌唯州从凌文山处回来,已是二更时分,怕吵到萧沅莹睡觉,便想去松云轩对付一宿。

刚行至门前,却见有一扇门半开着,雪片都飞进了屋里,晶莹一片。

凌唯州不由纳闷,推门进来,走了几步,借着外面的雪光,才看清是萧沅莹坐在案前。

凌唯州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连灯也不点。”

忙回身将房门关好,又取出火折点燃了灯烛。

见萧沅莹仍是呆呆坐着,面无表情,心知有异,便过去拉她道:“有什么事去里间说,这里冷。”

刚触到萧沅莹的手,就觉十分冰凉,忙蹲下身,用自己的手掌捂了她的双手道:“你这是怎么了,在这儿坐了多久?有什么事便说,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

萧沅莹转头看向凌唯州,冷冷道:“有事便说?我说了你会依我么?”

凌唯州沉默,半晌说道:“你又得什么消息了?我说了,我尽力让形势往好的方向走,你偏不肯信。”

“呵呵。”萧沅莹悲凉一笑,“你还在骗我,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看见那个清翼来的使者了,我早该想到了,你和你父亲那么痛快地答应出兵,就是为了扩大北幽的势力,抢夺地盘!”

“无耻!”萧沅莹坐得久了,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指着凌唯州骂道:“你们现在的土地,官位,都是朝廷赐予的,你们还不满足,贪得无厌,枉为人臣!”

凌唯州也站起身,火气亦是压不住。

“你就只看到这些?大梁多少个藩镇,哪个不是心怀鬼胎?我若一味仁义软弱,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那皇兄为何选了我做你的夫婿,还不是看我能护住你,别总觉得你们萧家有多高贵,日落西山,穷途末路,天下分崩离析之时,便拼的是兵强马壮,我不拼命练兵争地,到时拿什么护你?”

“我不要你护,你就是个叛臣,反贼,言而无信的小人!”

萧沅莹气得发疯,口不择言。

“好,好,好!我还不稀罕管!”凌唯州扔下一句狠话摔门而去。

萧沅莹独留屋内,兀自气得胸口发闷,双手哆嗦。

她方才在院子里吹了冷风,早就觉出不适,只是一口气吊着,如今是里外夹击了,外感风寒,内火攻心。

萧沅莹撑了一会儿觉得不行,心里只是想,死也不能死在这背信弃义的凌家,便强撑着往外走。

外面地上已积了一寸厚的雪,到处一片银白。

萧沅莹只觉得眼晕,跌跌撞撞地刚走出院门,背后忽地冲过来一人将她抱住。

萧沅莹吓得一哆嗦,却也知道是凌唯州,未及说什么,下一瞬已被拦腰抱起,不由使劲捶他的胸口道:“又做什么,放我下来!”

凌唯州任她打骂,只是不理,大步抱她回屋,进了里间,扔在床上。

“三更半夜,又乱走什么,倘若冻病了,又要受罪。”

“不用你管,你不是不稀罕管么,我也没多高贵,不配您凌少主挂心!”

萧沅莹说着就要起来,还没坐直,便又被推到。

凌唯州将她的鞋袜拽了,不由分说地将外衣也脱了,用被子盖住。

又是气又是笑,说道:“我说了什么你可记得清,你骂我的呢,一句也不说?”

萧沅莹使劲挣扎,无奈凌唯州的手跟钳子似的,根本挣脱不开。

“我骂得不对么?”

“当然不对,你既嫁到了我凌家,就该以凌家的利益为先,不要老向着你那个皇兄。”

凌唯州三下两下脱了外衣,也钻进了被子,搂住了萧沅莹。

萧沅莹推不开他,气得转过身去。

“那明日便和离,我搬走,你也不用管我向着谁了。”

“就说你天真傻气,你以为这世道,有银子傍身便能生存么?像你皇兄那样至高无上的人尚且处处碰壁,又何况他人呢,你不信便试试,离了凌府,不出一年,你的人还有你的财产便让人吃干抹净了。”凌唯州从萧沅莹身后搂了她,帮她暖手暖脚。

萧沅莹挣了挣,挣脱不开,也就由他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凌唯州又道:“这次的事是我的不对,但藩镇间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我也是为了自保,这样,我向你保证,绝不先挑起事端,按时上缴税赋,不再和朝廷对抗,这样行了吧?”

萧沅莹不语,心里百味杂陈,茫无头绪,真不知前路在何方,半晌又流下泪来,又不想让凌唯州发觉,只强忍着不出声。

凌唯州也不说破,只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抚。

第二日一早,萧沅莹还是病了,浑身发热,咳嗽头晕。

凌唯州请来郎中,诊脉抓药,熬好了亲自喂给萧沅莹。

夜里也不要丫鬟,只他一个人守着。

如此折腾了十多天,仍不见好,京里却传来了旨意,撤兵,赦免石悦。

这也就意味着萧承折腾了半天,不仅没有威慑住跋扈的藩镇,反而劳师伤财,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据京里的眼线说,萧承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有时病得连早朝都上不了。

凌唯州看着仍烧得迷糊的萧沅莹,不由叹道:“还真是难兄难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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