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这一年的冬天十分寒冷,进入十月便开始下雪,此后的雪一场比一场大,好多地方都遭了灾,民房也被压塌了不少。

凌唯州忙着赈灾,安抚灾民,回去了还要照顾萧沅莹,千方百计帮她寻医找药。

因为萧沅莹自入冬时受风染病,便一直缠绵病榻,时好时坏。

去九瑶山找“五半”夫妇,到平山和南雁平同泡温泉,都不见好。

直到过完年开了春,才渐渐好了些。

又是一年三月,凌唯州终于轻闲下来。

这日一早到衙署略坐了坐,便打道回府。

进了寂澜院,屋里屋外走了一圈,却并未见萧沅莹。

只桌上放着一幅画,墨迹未干,显然是刚画的。

画上是一座高耸险峻的山峰,峰上几棵挺拔的松树,最上方是一个仙女驾着仙鹤,正飞向月亮。

困难,清高,厌世,脱离尘嚣……

这画里流露出来的意思让凌唯州悚然一惊。

他与萧沅莹之间这几个月来颇有些举案齐眉的意味。

自上次的“对骂”之后,两个人表面上和好,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其实是客气疏离,略带生分,再不复新婚时的心心相印,卿卿我我。

凌唯州本就有些失落,看到这幅画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当即出了寂澜院,去寻萧沅莹,走了大半个府邸,才在一处水榭里找到了她。

当下正是粉杏时节,春意盎然,白云轻盈,日光暖融。

连池子里的锦鲤都欢快地差点蹦上岸来。

萧沅莹坐在栏杆旁的背影却只有怅然。

凌唯州走上前,笑道:“在这里做什么?”

萧沅莹的思绪被拉回来,也回头笑道:“没什么,看看风景。”

“春天果然是个好时节,生机勃勃。”凌唯州抚着萧沅莹的长发道:“京里也是好消息不断,你皇兄的身体渐愈,已经开始着手整理朝政了。各个藩镇与朝廷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都表示要纳贡入朝。你舅舅那里也平安无事,你表弟今年还要参加科考。”

“怎么样,都是好消息吧?”

萧沅莹偏头看着凌唯州,半晌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下子说这么多,还报喜不报忧的。”

萧沅莹神情娇俏,眼神灵动,尤其那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恰如一只小手抓在了凌唯州的心上。

时隔这么久,他的阿沅好像又回来了。

凌唯州忽而涌上一个念头,不由分说拉起萧沅莹道:“这里的景致算什么,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沅莹被他拉着一路奔跑,也不知是什么方向,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才到了府里的一个角落,有一座锁了门的院子,院门上方写着“菱园”。

“这里是我母亲生前住的院子。”凌唯州拿出一个钥匙,打开门,推萧沅莹进去,又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萧沅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凌唯州已三步两步走远了。

只得先转身进去,却见这院中两棵高过房顶的西府海棠树,也不知树龄几何,只看着应有几十年了,树形高大,枝条丰茂,大朵大朵的海棠花缀满枝头,倾垂而下。

这院子定是无人居住,因为地上落满了花瓣,层层叠叠,就如花海一般。

过了一会儿,凌唯州提了一个食盒回来,见萧沅莹仍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不由笑道:“你这是傻了,怎么不进去?”

萧沅莹道:“花瓣洁净,不忍踩踏。”

凌唯州失笑,转身关上院门,拉着她轻踩花瓣,走到海棠树下的石桌前。

石桌上也是落满了花瓣,凌唯州将食盒里的小菜和酒壶取出放在石桌上,倒一时分不清是要吃菜还是吃花了。

“这个院子是我的一个秘密所在,只能我一个人来。”

“秘密所在?”萧沅莹笑道:“怎么觉得这是女孩子才会干的事。”

“是呢!”凌唯州道:“十一岁的时候,母亲去世,我若流露出对她的想念,父亲就会骂我没用,不像个爷们。

我也就不说了,每每想得不行了,便独自一人来这院子,这么多年了,谁都不知。”

“这样说来,你比我幸运,我母妃被何太后赐死后,她住的宫殿全被拆了,所用之物尽被焚毁,一点念想都没留下。”

凌唯州不欲使萧沅莹想起伤心事,替她斟了一杯酒道:“不提那些,我带你来,就为享受一下这宁静恬然,来,干了。”

两个人一面饮酒,一面赏花。

不时仍有花瓣随风飘下来,令人心怡。

萧沅莹不由叹道:“太漂亮了,你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每日在这桌上读书喝茶,便有花瓣落在头上,肩上,书上,好不惬意。”

凌唯州笑道:“我去年便想带你来这里的,只是你嫁过来时已过了花期,便拖到了今年。”

萧沅莹略吃了些菜,饮了三杯酒,困意便涌了上来,也不进屋,索性便躺在了那厚厚的花瓣上。

凌唯州脱了自己的外衣让她枕在脑后,也在旁边坐下。

不一会儿那纷纷扬扬的花瓣便盖了两人一头一身。

萧沅莹很少有这么随意的时候,干脆也将外衫脱了,露出葱绿的抹胸,任那暖融的日头照在自己身上,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凌唯州在一旁看着,只见一地白里透红娇艳软嫩的花瓣上,是人比花娇,妩媚动人的公主殿下。

不由心想,这份美丽宁静若能天长地久,也便无憾了。

又忍不住也躺下,去亲那比花还白嫩的脸颊,萧沅莹却无知无觉,咕哝了一声又睡了。

凌唯州和萧沅莹的关系再度缓和,又回到了亲密无间的新婚时光。

但世事就是如此残忍,两个人刚甜蜜了几天,一件小小的意外事件将正要迷途知返的大梁拖入了深渊。

原来还是那个清翼的石悦,萧承在无奈之下赦免了他,但要他进京述职。

石悦上位不正,不得人心,所以不敢离开清翼,怕将士们趁他不在造他的反,便命他的儿子石虎代自己进京。

谁想那石虎是个骄横蠢笨之人,士兵们跟着他千里迢迢到了京城,没有半分体恤也就罢了,还非打即骂,甚至有打死打残的。

那日石虎进宫面见萧承,这些士兵们在驿站里发起牢骚来,有的说几个月没有发饷了,有的说好几天没吃正经饭了,渐渐的群情激奋起来。

不知谁说了句,跟着那石虎,反正也没活路,好容易来了这花花京城,不如抢些金银财宝,跑到天涯海角享福去,不当这个鸟兵了。

这些人都是没脑子的兵痞,一经煽动,便控制不住了,几百人同时上街,又是抢,又是砸,把好好的一个京城弄得鸡飞狗跳。

后来又有一些地痞流氓加了进来,连官府府库都抢了。

那石虎得知消息后赶来,早已镇压不住。

石虎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逃脱罪责,说不定会被皇帝砍头,心想反正也是个死,不如干票大的,反了!

竟带着一帮手下冲进了皇宫!

那皇宫的禁军一是猝不及防,二是因为吃空饷严重,说是两千人的禁军,实际当值的只有不到几百人,还都是酒囊饭袋,根本抵挡不住。

何太后和萧承对这场天降横祸更是毫无准备,见叛军冲进皇宫,都吓傻了眼,在几十个太监的掩护下慌忙逃离,一口气跑到了池州才停下。

那石虎轻而易举拿下皇宫,不由志得意满,在一帮小人的谄媚进言下,当起了土皇帝,大肆捕杀萧梁的皇室及官员。

萧沅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急问舅舅及表弟如何。

曲宁道:“我在京城留的人当时就护住南大人家了,好在骚乱已过,只要不与那石虎对上,应没什么事。”

萧沅莹听了稍稍放心,萧承虽逃出京城,但一些官员和侍卫已陆陆续续赶到池州汇合,应会商量着反攻京城,反而手无寸铁的舅舅和表弟更令人担心。

“这次多亏你了,但京城如今变数太多,还是辛苦你回去一趟,把我舅舅和表弟接出来。”

“不必了。”

曲宁刚要答应,却见凌唯州走了进来。

“我在京城的宅邸留有侍卫,事情一发生,他们便把你舅舅和表弟接出来了,如今正安排在郊外庄子上。”

“真的?太好了,多谢你。”萧沅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挥手让曲宁退了下去。

“你觉得形势会如何发展?皇兄几时能打回京城?”萧沅莹迫不及待地问凌唯州。

“你太乐观了。”凌唯州的话让萧沅莹的心再度沉入谷底,“京城周围虽有军队驻扎,但你皇兄身边的那两个宰相,嫉贤妒能,早寒了将士们的心,这形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转的。”

“那……那怎么办,各个藩镇会派兵勤王么?”

萧沅莹这样问,就差问凌唯州北幽会不会出兵了。

凌唯州道:“阿沅,北幽与京城相隔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果然是这样,一旦涉及到北幽凌家,自己便真是一点分量也没有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