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盖尔驾着马车停在剧院门前，穆雷也让仆人牵了马匹过来。

两人寒暄几句，穆雷正要跨上马背，一连串马蹄声快速向他们靠近，几乎震动了早晨有些空旷的大街。

加兰见黛西面无表情，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骑马疾行赶来的，正是埃迪和阿菲。

“埃迪，阿菲，你们怎么来了？”穆雷放下缰绳，上前迎接他们。

“阿菲要回教会，经过这里，”埃迪让马停下，看向马车，“至于我来，是看看在一些必要的时候，能不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穆雷心里闪过一丝惊讶，考虑到昨晚的事，这几个人似乎都不简单，不然现在，埃迪明明被拒绝，还这么主动要求跟他们去墓地。

还有，之前他脸上，那种执着、着迷的神态，似乎也消退了很多。

盖尔跳下马背，和同样已经落地的阿菲拥抱了下。而车里的黛西，见到阿菲投来的眼神，也郑重对她点了点头，说：“愿神灵护佑你。”

“谢谢你们为高地所做的一切。”阿菲说完，向大家告别后，重新骑上马背，去往教会。

穆雷也翻身上马，对埃迪和盖尔点点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出了鲁特城，来到城西的墓地。

或许是因为战争彻底结束，又是白天，零零散散的人们相互结伴，来到墓地，停在某块石碑前，悼念、告慰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友。有人认出了埃迪和穆雷，也只是十分客气地低头打招呼。

等几人拴好马匹和车，为首的穆雷踏进墓地，径直往南，最后往东转了个弯，黛西就看到了不远处、昨晚她曾来过的土坡。

当众人都来到坡顶的平地，穆雷继续向东走，越过两棵云杉之间、半人高的灌木丛。

大家又跟着他走了几步，穿过屏障一样的树丛，这才看到，一片周围被树木环绕、遍地开满白色小花的空地上，有一块白色大理石墓碑矗立着，墓碑的边角布满了精致的花纹，中间刻着一个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也已经期待已久的名字——洛蒂·沃冈。

黛西暗中松了口气，问：“沃冈先生，为什么洛蒂没有和其他人葬在一起。”

“这一片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卉，雪滴花，他希望这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能代替他，一直陪在洛蒂周围，不论冬夏、枯荣，它们都会永远在这里，安静地陪伴彼此。”穆雷说。

黛西上前，绕着墓碑走了一圈。不论是昨晚，还是现在，她其实都没察觉到这块平地及其周围，出现什么异样，即便才看到洛蒂的安息之处，这里也和整片墓地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墓碑右侧的地面显出隐隐的红光，正是达伦祭司所设下的星形法阵的一角。

“你有什么发现吗，黛西？”加兰问她。

“没有，一切正常。”黛西一脸平静地望向四周，附近传来两个缓慢的脚步声，听起来正向这边靠近。

“那线索岂不是就这么断了……”加兰看着石碑，这里好像是被遗忘的纯洁之地，没有一丝浑浊、飘荡的幽灵气息，就连偶尔出现的微风，经过这里时，都好像放慢了速度，轻轻掠过，摇晃着低垂的白花。

“至少这里都没有受到幽灵或什么魔怪的影响。”黛西拂去落在墓碑顶上的一片落叶。

她看向石碑后那片似乎望不到头的树丛，又问：“沃冈先生，这块墓地后面，是什么地方。”

“那些树木就是这一大片墓园的边界，树墙之外，不远处，就是环绕着鲁特城的一条道路。”穆雷解释。

黛西点头，“没什么问题了，我们走吧。”

“沃冈先生，”几人又越过树丛往外走时，加兰问，“过去，有没有人和洛蒂有些矛盾，会不会暗地里动了手脚？”

“应该没有，”穆雷回答，“像你们说的那样，洛蒂的鬼魂要是真能现世，还飘离高地，那做这件事的人，法术实力一定很强。”

“然而在波查领地，恐怕没有人能做到。”

加兰叹了口气，“算了，至少洛蒂在最后时刻，走得坦然又安心。”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经过沃冈家族其他成员的墓碑，走向那段平缓的坡道。

“托比，我们又来看你了。”一个苍老的女声，传进黛西的耳朵。

“虽然他们无数次地说过，你早就死了，但我不相信他们，我总觉得，你活在某个远离我们的地方……”

“你一定是太过自责，不想给我们增添负担，才悄悄离开的吧，但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负担……”老妇人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伤感和遗憾。

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束花被放在了地上。

走在坡道上的黛西，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人。就在坡道旁几步远的地方，一块灰色的墓碑前，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低着头，对着墓碑默默祈祷。

听到他们几个人靠近的脚步声，她们抬头望过来，见到熟悉的面孔时，脸上闪过惊讶。

“埃迪少爷，沃冈先生。”两人转身，走上前来，对他们行礼。

“奎恩夫人，塞玛，你们又来看望托比了。”穆雷和气地说。

穿着深蓝长袍，披着厚实的棕色针织披肩的老妇人乔安·奎恩点点头，“虽然托比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但我总是很想念他，所以偶尔有空闲时，我就会来这里看看。我们不知道你们几位尊贵的先生在这里，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话，还请见谅。”

穆雷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吧，我们要回去了。”

乔安和塞玛又是恭敬地一礼，这才转身，走向之前的墓碑。

加兰有点好奇地问：“沃冈先生，她们是谁？”他打量了下周围的墓碑，又说：“是沃冈家的仆人吗？”

“以前是。”穆雷随口说。

黛西转头看向那两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扫了一眼那块石碑，就在她转过头，准备继续和大家往前走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黛西已经三两步冲到那块石碑前，她的突然出现，把刚站稳的乔安和塞玛吓了一跳。

“请问……这位小姐，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塞玛担心地问。

黛西没有立即回答她，一直盯着刻在石碑上的花纹、字迹，还有上方一块手掌大的方格凹陷里，清晰可辨的头像。

加兰几人也忙赶了过来。“黛西……”加兰喊了她一声，随着她的视线，目光也有些呆滞地停留在石碑上。

“托比·劳维，一个被雨水赐予生命和祝福的人。”盖尔念出了碑面上的字，看他的生卒时间，是在三年前去世，总共只活了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

直到她也看见方格里雕刻精细的头像，愣了下，随即捂住嘴，掩盖了那声恐怕会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