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灰烬

“一个布袋而已,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吧。”阿布看了看两人,有点不屑。

“我也只是好奇,今早起床去厕所时,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巴里,手里就拎着那个布袋。”西蒙又问,“米勒,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布袋,它是做什么用的?”

“也是有一天早上,”米勒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还见过巴里往布袋里装东西。”

“装什么?”西蒙忙问。

“一些灰烬。”米勒盯着西蒙,低声说。

“什么灰烬?”西蒙语气有点急切。

“在夜里天色最黑的时候,巴里离开屋子,捧起尘土一样的东西,装进布袋,那些尘土,”米勒顿了下,压低声音,“就是恶魔的灰烬。”

西蒙愣住,脸色有点发白。阿布站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别听他在这瞎说,哪有什么恶魔的灰烬,总教会坐落的王都,怎么会有这种邪恶的东西?”

“那……是什么?米勒该不会在讲故事骗我吧?”西蒙谨慎地问。

“巴里擅长叉鱼,经常去索耶河边闲逛,然后带几条鱼回来烤着吃,屋子里不能生火,他就在外面点个火堆,有时候让我们去捡些树枝,也会把烤好的鱼分给我们。”

“他在烤完鱼,熄灭火堆后,会把那些灰烬收拾干净,就这么简单。”阿布说。

“哈哈,你上当了!”米勒笑着说。

“好了,天彻底黑了,我们回去吧。”阿布看了看两人,转身往休息的房屋走去。

“你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胆小鬼!”米勒对西蒙做了个鬼脸,手搭上了阿布的肩膀。

西蒙慢慢跟在两人身后,盯着他们快要溶进黑夜的背影。他又想起前天晚上,和盖尔那几个人见面时,谈到关于韦特区乞丐和流浪汉消失的事。

还有昨晚,他亲眼看到的,巴里和文斯祭司秘密接头。

为什么巴里会认识文斯祭司,他又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和流浪汉混在一起?

“阿布,米勒,你们住在这里多久了?”西蒙问。

“一年多吧。”阿布跨过半截断墙,随意地说。

“住在那间屋子里的,一直都是这些人吗?”他又问。

“怎么可能,流浪汉之所以叫流浪汉,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固定住所,也没工作,还经常到处乱跑,靠翻垃圾或者不正当手段寻找食物,一旦厌倦了,就去别的地方。因为没有亲人朋友,通常也不需要告诉谁,去哪里全看自己心情。”阿布回头看他。

“就是,再过段时间,我们准备去月桂城逛逛。”米勒突然说,“反正不回瑞瓦城,哎,你也听说了吧,前段时间瑞瓦城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们算是逃难来到这里的。”西蒙肯定地说。

见阿布和米勒点头,西蒙继续问:“那巴里一直住在这里吗?”

“巴里年纪大了,就算想去别的地方,大概也跑不动了。”阿布有点感慨,“谁都能看出来,他也没几年可活了。”

三人没再说话。休息的房屋近在眼前时,西蒙说:“阿布,巴里烤鱼的地方在哪里?”

还不等阿布回答,米勒大跨步走向西侧,指着一块空地,“这里。”

西蒙走向米勒,他所站的地方,是一间塌了屋顶的破房子,原本支撑屋顶的木头早就折断,斜着搭在一侧坚固的墙上,后面的墙壁也倒了一半,正好形成了一片近似三角形的空间。

曾覆盖屋顶的稻草早已彻底腐朽,本应覆盖尘土和碎石的地面,被打扫得平整而干净。西蒙看向地上那团明显发暗的阴影,即使天黑了,也能隐约看出轮廓,可见,巴里确实经常在这里燃起火堆,烤鱼。

勉强支撑,为这片小空间提供遮挡的几根木头,所倚靠的墙壁的另一侧,就是他们休息的房屋。

四周渐渐响起各种说话声和脚步声,更多的流浪汉们回来了。

米勒打了个哈欠,先一步走向那间屋子的破门。阿布看了眼西蒙,算是提醒他,然后也进了屋子。

西蒙弯下腰,伸手在地面抹了一把,捻了捻,举到眼前,几乎没什么尘土,但隐约散发出木头被烧焦后的灰烬该有的气味。

他抬脚正要往屋子走去,就见几个流浪汉身后出现了一个矮小的影子。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西蒙也准确地察觉到,巴里在看他。他不可能忽视,那道带着冷意和怀疑的目光。

西蒙什么也没说,进屋后,又坐在昨晚休息的地方,抱着胳膊,闭上眼睛。他听到巴里和其他人一起进来了,大家各自找地方坐好或躺好,时不时闲聊几句,没人来打扰他。

巴里特有的、比其他人轻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另一侧的房间里。

或许是白天走了太多路,此刻他有点昏昏欲睡。只是,在他真正睡着之前,他想起阿布和米勒说的话,巴里会把那些灰烬装进布袋,然后呢?

……把灰烬倒进森河吗?

总教会,高耸的尖塔房间里,大祭司塔特把最后一本文书随手扔到旁边,揉了揉眉头。

在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杯葡萄酒,泛黄的烛光下,水晶杯里酒液的颜色显得越发暗红。

墙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塔特端起酒杯,啜饮几口,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了地图。

当他手指再次在地图上掠过时,原本中止的线条,有了新的延伸,进入中央区后,又不动了。

塔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今天,中央区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最大的事,应该就是财政大臣赖利先生,为了庆贺乔迁新居而举办的化妆舞会,”墙边的人说,“这件事,在城里传了几天了。”

“沃特·赖利?”塔特站起身,“他现在的住址,在地图的什么地方。”

文斯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桌边,盯着地图看了片刻,才伸出手,落在中央区某条街道上。

塔特忽地放下酒杯,酒液因为剧烈摇晃,洒在地图边缘,他也根本不在意。

“……你确定是这里?”他话里有些阴冷。

“确定。”文斯回答。

塔特看着文斯手指的落点,以及线条中断的地方,虽然没有重合,但如此接近……

是巧合,还是故意?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塔特握起拳头,沉思片刻,阴沉的脸色忽然放松下来,发出一阵让人后背发凉的低笑。

“你跟我来。”塔特径直走向镶嵌着黄金烛台的墙面。

文斯跟在他身后,进了那个设有法阵、弥漫着红光的房间。

“躺进去。”塔特下了命令。

“你需要我做什么。”文斯一脚踏进棺材里,多问了句。

“成为莫顿。”塔特简短地说,“醒来后,再学一句咒语。”

“我的法术水平……”

塔特强硬地挥手打断他,“必须学会,而且要快,没那么多时间耽误,‘莫顿’还有些残存的法力可以使用。”

文斯没再问,躺进棺材,闭上双眼。

墙上一整排的立柜中,有扇门忽然开了,一具如熟睡的人一样的躯体,从氤氲的红气里飞出,落进另一具棺材。

塔特念起咒语,然后快步离开房间。

他回到桌前,把地图推到一旁,拿起羽毛笔,在白纸上迅速移动着。

墙壁再次被打开时,莫顿已经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记住这句咒语。”塔特看着面前的人,开始诵读,念完咒语后,他抬起手,斜向挥出,“就是这样攻击,只有这一招。”

淡淡的金光从他手上出现,又在转瞬间消失。

莫顿开始念那句咒语,这大概是他从接触魔法以来,学的最长、最复杂的一句。幸好有这具躯壳,他总算能明白咒语里的奥妙,并且在记住咒语后,使用招式时,不出意外地显出了金光,只是比塔特的示范,颜色更淡。

“好。”塔特把手里的纸递给他,“这两个人的样貌,你也要记住。”

莫顿盯着白纸上,简约线条所勾勒出的、特征鲜明的面孔,“这就是那一人一龙?”

塔特没有回答他,直接说:“待会你从守卫最少的路离开,找辆普通马车,到赖利府邸附近等候。”

“直到听到赖利府邸发生混乱,比如有人喊叫时,你再进去。”

莫顿疑惑地看着他,“我能进去吗?”

“能,因为那时,赖利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需要人手帮忙,你作为正在附近休息的巫师,正好可以出手相助。”

“到那时,会有人下令,让所有人摘掉面具,”塔特说到这里,冷笑了下,“如果你发现,来宾中有这两个人,不要犹豫,使用刚才学到的法术攻击他们。”

“如果他们没在呢。”莫顿问。

“确认他们真的不在以后,你就暗中返回教会。”塔特见莫顿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还有一个帮助你寻找、判断他们的办法。”

“你还记得曾在总教会骑士团任职的盖尔吧,也就是罗达的养女,她大概会做些伪装,呆在那两人身边。你要是能认出她,也就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

莫顿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大祭司。”

“牢牢记住咒语和他们的样子。”塔特见他快步离开房间,又说了句。

莫顿转身,郑重行礼,迅速走下阶梯,拢了拢头上的兜帽,去了人少的那条路。

而塔特,在关闭墙壁后,把那幅简笔画,以及另外写好的信,折好卷起,从楼梯上飘忽而过,来到一楼。

他抓起那只黑色鸽子,并不在意它现在是否在睡觉,在把信纸填进它脚边的木筒里以后,他低声念了道咒语,鸽子立即展开翅膀,冲向天空,眨眼间,像一颗黯淡无光的流星,不留痕迹地隐没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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