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被叫去王府,秦羽问他这几日是怎么劝五公子的,他只能说他在想办法让五公子相信王爷无心皇位。
秦羽脸上流露出不耐之色,“你干嘛在五公子面前提那些,他一向讨厌党争,万一他觉得本王有谋得皇位的心思怎么办?”
“呵,王爷以为沈煜不说,他便没看出来吗?”沈煜摇着扇子,若无其事地坐在轮椅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沈煜!”秦羽气道,却无奈有求于他,只好放轻了语气,“先生,还请你尽快想办法,本王已经不能再等了!”
王府地牢,柳寻鹤正在大吵大闹。柳寻鹤一身绿色道袍,眉眼秀丽,仿若高山流水。此人与叶子衿是好友,被世人并称清溪二仙,与叶子衿不同的是,他以极高的医术而闻名于世 。
坐在轮椅上的锦衣公子给人弱不禁风之感,折扇摆动间,难掩他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柳阁主,五公子武功天下第一,他想去哪,谁又能拦得住?天下哪有人困得住他,你只是因为个人猜测,就闯入沈府。”沈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样怀疑沈某,把沈某的脸面置于何地?”
“我......”被他一番辩驳,柳寻鹤竟觉得他说得有理,可事实并非如此。若是他误会了,渊政王又何必亲自来抓他?分明就是沈煜做贼心虚,在他巧舌如簧的辩解下,黑成白,扁也成圆了。
沈煜料到他会说些什么,“你也知道我是王府的门客,王爷日理万机,一些政务就交给了我处理。沈府上有朝廷机密,才被重兵保护了起来。”
“这......”柳寻鹤眉头紧皱,依照沈煜的说法,是他搞错事情,私闯民宅大闹了一场。沈煜宽容大度,得知事情后立即跑来王府救他,还好言跟他解释。
他感到惭愧非常,赶忙赔罪,“在下失礼了,在下实在是担心五公子安危,一时冲动才闯下大祸。”
“无妨,这也都怪我自己名声不好,才让柳阁主引起误会,其实沈某来见柳阁主,也是听闻柳阁主是江湖中有名的医者。”他继续道,“而沈某自幼身子便不好,前不久还伤了腿。今日有幸遇到柳阁主,不知柳阁主可愿不计前嫌,为沈某看诊?”
他一身病态孱弱,言笑晏晏,俊秀的脸庞上尽是温柔,尤其是那一双眼,美艳到了极处。
柳寻鹤没什么心眼的人,原本还心有怀疑,一听他是崇拜自己的医术,立即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就让我给沈公子看诊赔罪吧。”
“不敢当,能得到柳阁主的看诊,是沈煜的荣幸。”他面目清秀俊朗,眸中仿若清泉,嘴甜如蜜。
柳寻鹤摸着沈煜的脉象,他惊异地说道,“在下学医多年,竟从未看过如此奇异的脉象,脉象不稳,时快时慢,有中毒已深之症状。此脉象之人应已病入膏肓,非药石可医,可沈公子身上并没有出现症状,实在是让人费解。”
沈煜沉吟了一下,说道, “沈某人从小中毒,自知无药可解,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还请阁主直言,沈某还能活多久?”
柳寻鹤如实说道,“至多三年。”柳阁主医术当世排行第三,不知胜过多少庸医,所言定然非虚。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沈煜推着轮椅动了几步,令人看不到他正面的神色,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那种黯然神伤的感觉。他转身莞尔一笑,“柳阁主就给我开治疗伤腿的药方吧。”
柳寻鹤叹了一口气,惭愧自己医术不精,不能帮沈公子解此奇毒,他执笔写了一张药方,“不瞒你说,我学医多年,对你身上的毒十分好奇。今后有空,我就来看沈公子,为沈公子寻觅解毒良药如何?”
柳阁主也真是瞎好心,他这样诓骗他,有什么值得去救呢?也难怪他和叶子衿被并称为清溪二友,爱管别人闲事这点他们还真是相像。
沈煜接过那一纸药方,对他轻笑道,“谢过柳阁主好意,趁王爷还没回来,柳阁主还是赶快走吧。”
柳寻鹤很为诧异,“你就这样放我走了?不怕渊政王回来,没法交代吗?”
沈煜心中好笑,带着一些无奈之色,语气苦闷地说,“王爷不爽大不了就训斥我一顿,沈煜受着就是了,没有什么事比得上柳阁主的安危。”
柳寻鹤闻言十分感动,“百姓传闻沈公子是个奸猾之人,可今日一见传闻都是假的,大错特错!”
“阁主过誉了,沈煜没有柳阁主说的那么好。”在他走后,沈煜的眼里划过了一丝暗淡,他望着柳寻鹤的背影,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感受。
被告知快要死了,心里说不寂寞是假的,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外面又下起了丝丝细雨,如一根根银针一根根牛毛,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海棠树上的花也变得明艳无比。不知不觉,他已回到了府中叶子衿的房外。
此时叶子衿正在房内,他枕着手静静地在几案上,双眸微闭。
沈煜站在房外打量着叶子衿,就听他说,“又来劝我了?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扇,勾唇一笑,“不是,沈煜来陪五公子下棋,上次的棋还没有下完,沈煜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就算是一盘棋,也要下完。”
叶子衿朝他看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雪色睡袍,他一头青丝不扎不束,就那么随意的披散下来,墨发垂至腰间。他合上书卷,声音平淡,“你这么费尽心机讨好我,也是为了渊政王?沈煜,你是个衷心的谋士。”
“五公子莫要再挖苦我了,沈某心里有愧。”沈煜苦笑了一下,他继续道, “我时常想起十年前,五公子带我去苍穹山的时候,那个时候,沈煜差点就成为了五公子的徒弟。命运还真是奇妙,倘若那个时候沈煜成为了五公子的徒弟,如今五公子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也想要救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叶子衿缄默了片刻,他眼里仍旧寒冷似剑,他说,“落子无悔,也没有如果。”
“五公子还真是干脆。” 沈煜凑近了过来,他脸如桃杏,姿态闲雅,俯低了身子在五公子身侧低声说道,“沈煜心有一计,可助五公子脱离困境。”
秦羽听下人传话说,五公子改变了主意决定帮他了。他很诧异,听下人解释说,“沈公子对五公子说,王爷真心想要学武,五公子便答应了。”
“就这样?”秦羽怀疑地说道,谁不知道他对皇位一直虎视眈眈,叶子衿竟然会信这种鬼话?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去见了五公子,一身尊贵的暗紫色衣袍,驾黑马奔至门口下马推门而入。
叶子衿眼里清冷深不见底,“本尊可破例收王爷为苍穹山弟子。只是王爷身份特殊,不便示人。”
秦羽被他说蒙了,“五公子这是何意?”
叶子衿看向旁边的沈煜,“我愿将毕生武功传授于这位沈先生,再由沈先生教于王爷。如此一来,王爷既能得偿所愿,也不算违反了我苍穹山的门规。”
秦羽一听他答应了,他俊脸上漾起从心底发出的欣喜笑意,“多谢五公子!不,多谢师尊!沈先生,还不跟本王一起跪拜师尊!”
他一高兴连沈煜腿伤的事竟都能忘了,沈煜也是极为佩服。他无辜并且无奈,很是善意地提醒,“那个,小人的腿伤还没好。”
秦羽不免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此时的他刚拜师,在他心里叶子衿就是助他成大业之人。
秦羽正要行拜师大礼,却被叶子衿阻止,“王爷身份尊贵,在下当不起这一拜,依我看这拜师之礼就免了。”
沈煜在一旁恭维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寻得名师。”那样子活生生地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狡黠聪慧的眼,带着一丝妖艳的颜色,第一眼看了惊艳,成天放在眼前却好不讨喜。
秦羽懒得理他,他今日欣喜刚拜得一位师父,恨不得立即开始学武。可恶的是便宜了沈煜,让他比自己先学到那绝世武功。这只不让人省心的狐狸不知道要借着这一点,向他要求些什么了。
他心里颇有些嫉妒,但出于能一展宏图之志的喜悦,这么一点不合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甚至可以想到以后的场景,他要那惹人厌的太后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他要坐上殿堂之上的宝座上,朝臣簇拥,万民敬仰,那本就该属于他的皇位.......
想至此处,秦羽微扬了唇角,衬出他脸庞棱角分明的线条,他的眼是一双充满了锐气的眼,一双极亮的眸子,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张扬,潇洒不羁。
那样的眼神,沈煜觉得秦羽活得简单,他想要什么,他从来都很清楚,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也不会很纠结。
沈煜决定帮他夺取皇位,最让他有信心之处是秦羽心狠手辣,没有软肋。如今这个让他最欣赏的地方,却让他感到那么一丝心冷,有些压抑复杂的情绪......他得提醒秦羽,想得天下,要先得人心。
秦羽瞧见沈煜看他的眼神,很不耐烦地瞪了回去。
沈煜失笑,难道他不该感谢他,是他让他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师父。
叶子衿心知秦羽的野心已经膨胀,却只是微微一笑,“希望渊政王重信守诺,若他日危及江山,本尊哪怕豁出性命,也会收回渊政王的武功。”
秦羽闻言,脸色微僵,却勉强保持了笑容。他心道,江山他不会放弃,过河拆桥的事他也不介意多做一件。若能武霸天下,他也就忍一时,“沈先生说的是,本王对那皇位毫无兴趣!”他就知道叶子衿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他有些咬牙切齿地看向沈煜。
沈煜在一旁道,“五公子此言差矣,古往今来,皇位能者居之,五公子怎知王爷无那治世之才?”
话语尖锐,秦羽一惊,急忙为自己辩解,“沈先生误解本王了,本王......并无此意。皇弟他开朗可爱,每次见了本王都会嘘寒问暖,实在是......让人欢喜,本王又岂会有那不臣之心?”
沈煜不用看向秦羽,都知道秦羽此时的脸定是扭曲着的,他知道秦羽一向不喜欢那个小皇帝。即使小皇帝对秦羽百般讨好,他更加觉得小皇帝软弱无能,讨好他不过是因为畏惧他而已。
叶子衿摇头,心叹,野心之人必将祸殃天下。可他看得出,沈煜对秦羽的影响很大,若能从沈煜这里下手,或许能劝渊政王悬崖勒马。
叶子衿眼里划过一丝微波,轻笑道,“既如此,本尊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本尊这便带沈先生,以及和我那小徒弟回苍穹山,王爷,可好?”
秦羽虽然巴不得越快越好,可若是让叶子衿把小徒弟带走,他就没有筹码要挟叶子衿了。可沈煜的意思却是五公子是一个说话不会反悔的人,况且他们不宜与苍穹山为敌,如若苍穹山能站在他们这边,就会对整个武林产生影响。
秦羽才想起沈煜腿还没好,他神色犹豫,“可沈先生目前行走不便......”
叶子衿声音镇定自若,“无妨,沈先生天资聪颖,非比寻常......”
沈煜心虚地一直干笑,也是难为五公子了。秦羽看向弱不禁风的沈煜,原本心存的一丝怀疑被叶子衿一本正经的样子打消了,只听他问道,“沈煜的资质,比起本王如何?”
叶子衿答道,“尚未可知。”
秦羽在他临行前说了几句,“师尊不允许我们带兵过去,你自己在苍穹山别得罪师尊。有什么事我这边无法解决,我会派人去找你。”
沈煜好心地提醒道, “王爷,您身边不是还有林竟,何必舍近求远呢?”
秦羽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同雕刻般冷峻,一道暗紫色长袍为他添加了一丝邪魅,薄唇有些刻薄的上扬,“先生有什么意见?”
沈煜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不,王爷,我对您的安排完全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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