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廖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只是在眯了一会之后,觉得更累了。
于是和她说:“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嗯好…”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呀??还是淋到雨了…对不对…”
“奴婢没事,就是热的…”
“哦,你穿这么多确实是…你看我,穿得就正合适。”说完公子捋起袖子,给廖皖看自己只穿了三层衣衫。廖皖则穿了有六层。(古代衣服大多层数偏多,但质地都很轻薄,所以两个人都不显得累赘。)
付恩也通过一整个下午的练习,完全熟练掌握了撑船这项技巧。
决定下次有机会好好约着青萝出去玩一趟,
公子也同意把船借给他们。
毕竟青萝其实最近隔三差五就从王夫人那里差人给自己送些东西来,
还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
一些不算好吃的吃食,不算有趣的玩意……
付恩要是能自己牵制她一点也是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根本没有划船,
公子还是很累。
仓促吃过几口完饭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廖皖却还是和平时一样,做着府里的一切杂事,
毕竟现在公子这里只有自己一位宫女,
更应当尽心尽力才是,
幸好她是被余小姐培养好的“极其能干的宫女”,
又在浣衣局多次荣获“洗衣小能手”称号,并多次并获得那天所有的衣服都是她一个人洗的“特别福利”!
所以廖皖心细加上手脚麻利,
本来公子也想着,既然自己中毒的原因已经找了,之前的宫女们都没有嫌疑,
是不是可以让她们都回来,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可以就此完全恢复如初了。
他本想着随便挑上廖皖一个错处,
然后和她说:“你一个人来干,是不是有些太难为你了?这样吧,我把之前的那些宫女交回来,也好替你分担分担。”
毕竟那些宫女很多都是陪着公子一起长大的,
虽然他时常还是会混淆,但是还都是挺有感情的,自己也有时会去看她们,
虽然她们都在自己给安排的新岗位上干得很好,但是看样子还是都有点儿想回来的意思的。
毕竟公子是全宫上下最温柔的主子,在他身边做事特别安心。
因为在船上看见的某些风光带来的那过分激动了的心绪,
廖皖洗了一整夜的衣服,
把公子压箱底的旧衣服都给洗了一遍。
似乎只有将手浸在凉水里,她才能平复她过分燥动不安的心绪。
第二天才能以一个正常的状态去面对公子。
那凉意让她想起过去,
想起那些绝望的日子,
想起那些无尽的日夜,
心里的火也自然就压下去了。
到公子这里来之后,
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变得非常贪心了。
所以,他必须想起来自己使根本不配有所谓的“愿望”的。
公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全是之前廖皖给自己讲过的那十二个关于十二生肖的故事,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的在脑子跑了一圈,
然后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到天中间了。
他刚想埋怨廖皖怎么不喊他,才想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的休息日。
明天又开始课业了。
不过,虽然做了一整夜的怪梦,公子却睡得格外饱,感觉特别神清气爽,
那些小动物在他的脑海跑了一整晚,
似乎把他之前积累的所有疲惫都一并带走了。
所以这一觉,他从那天的傍晚一直睡到今天的中午,一次也没有醒过,
睡得特别好。
他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沐浴着那盛夏的阳光,再一次感叹活着真好。
虽然今天还是休息日,
但是毕竟明天开始,自己就要真正恢复正常的课业了。
所以公子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的,在今天做一下准备。
父亲好像说过明天要考验自己的箭术,毕竟夏天已经快要过了一半了。
夏末秋初的时候,
陛下会带着很多大臣官员一起出宫围猎,
除了是宫里一项固定活动之外,还是一个可以很好地彰显皇威的机会,
反正就是很重要,有了卓越的表现,也会被史官记录,名垂青史的。
自己当然也不能缺席!现在是时候操练起来了。
于是他从那个廖皖从来不敢动的珍宝箱里拿了一把看上去就很金贵的弓出来。
试着拉了一下…嗯弹性十足…自己手和胳膊的力气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射箭的水平应该也不会丢吧。
廖皖之前虽然对于公子了解甚少,但是还是在宫女件听过一些她的外号的。
除了之前就知道的“景千杯”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外号叫作“景百步”。
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廖皖只听到并不知道怎么写,直接去问公子又不太好,
所以这一次还是又去问了付恩,果然又得了他的一顿嘲笑。
“付大人,您说这个bǎi bù是什么意思呀,公子他怎么会任人摆布?”
“哈哈哈,你怎么会着理解?和上次一样吗完全搞错了呀!廖皖姑娘,bǎi bù的意思是公子的箭术很高超,百步之内的目标都能射中。”
“哦哦!这样啊…吓死奴婢了!”
“是你吓死了我了才对,脑子整天在想些什么?就不能盼着我们公子点儿好吗?”
“奴婢一直盼着公子好的呢…”
于是今日,“景百步”决定“故技重施”,在之后的围猎中“大放异彩”。
宫里的围猎每年都有,但是只有男子(弱冠)成人之后,才能参加。
去年公子虽然是刚好二十岁了,
但是身体状态因为已经“中毒”了很不好,很不适合出远门。
围猎很辛苦,难度也很大,就算他坚持去了,也估计不会有什么精彩的表现,
所以就很遗憾地错过了。
但是今年公子决定绝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廖皖此时刚从门口进来,
一下就看到了拿着弓箭正指着门口的方向练习也就很不巧刚好对准了她的脑袋的公子,
她看了看那明晃晃的箭头,心头一紧,
然后从右手挎着的那个篮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来,
顶在脑袋上,闭上眼睛,跪了下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像是之前已然做过了无数次一般,让他十分诧异。
还大喊了一声:“奴婢整备好了!公子请射箭!”
连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他正纳闷是怎么回事,
付恩就走了过来,看见廖皖如此这般也愣住了,然后想起来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付恩因为是公子的贴身侍卫(两个人差不多年纪,付清比公子大一岁),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疏远”了,但是早些年是跟得很紧的。
所以对于余小姐也有了些了解,偶然有一次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就是余小姐让一个小宫女头上顶着一个小果子,跪在前面,
她弯弓搭箭准备射她脑袋上的那个目标。
箭应当是真箭,那宫女脑袋上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廖皖:真箭(贱)呀!)
(付恩:你就这么恨她吗?)
(廖皖:反正是比您能想到的最恨还能恨一点儿的程度吧!)
当时因为自己只是办事经过,离得很远,不敢靠近。
而且与廖皖还没有发生那个“交换红花和蓝花”事件,并不算相识,
自然没有看清她的脸,就算看清了也不会认出来。
但即便如此,即便和那个小宫女并无交情,付恩还是觉得似乎哪里都错了。
当时那小宫女很麻利地跪下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让付恩这个上过战场,杀过无数贼人。见过无数血腥暴力的大场面的人都记了很久,
那个姑娘当时的样子是和那些软弱的士兵遇见强悍的敌人的时候一般很相似的主动示弱,委屈求全的毫无骨气的下跪,
并且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份麻木。
让人看了很难受。
确实,余小姐的欺辱对于那个时候的廖皖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她麻木地、毫无怨言地满足着她一切过分的要求。
她当时只是盼着那只漂亮的银色箭头的箭,那只不知道比她的命贵重了多少倍的箭,
可以直直穿过她的眉心,可以结束了这唯死方休的无尽痛苦。
那让撕心裂肺的穿脑之痛,拯救她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她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余小姐虽然架势摆得很好,的一副射箭高兴的样子,
但是论起实际的箭术就真的太差了,偏得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并没有希望的那一般,只是离目标偏差一点点,从她脑门正中央环过去,给她来个痛快…而是…
每一次都是这样,总是射到别的地方,手上,胳膊上,遇上,膝盖上…甚至还有一次飞过了她的头顶扎进她的脚里的,扎得很浅,一拔就出来了,但是…也会疼。
所以廖皖不下百次地挣扎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当中,伴随着余小姐爽朗的笑声,扮演着她的“活靶子”,被她愚弄嘲笑,让她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
看着她为自己的惊恐而得意,为自己的绝望而喜悦。
所以廖皖也渐渐的在她的这种折磨里变真的成一个麻木的任人摆布的“活靶子”。
除了活这个字之外一无是处的”活靶子”。
所以即便明知道公子当然不是要杀她害她愚弄她。
可是她依然像之前一样,像一个无比软弱的称不上士兵的士兵一般。
向对面强大的敌人低了头,跪了下来,
等待着那把箭从她的生命当中穿过去。
公子望着那样的她,也感受到了什么,觉得很难过。
有些伤痛,即便是公子,即便是京城的太阳的温度,也根本不够。
托余小姐的福,早已遍体鳞伤无法痊愈的廖皖的心中永远某一处会是冷的。
她再也活不成一个潇洒恣意的青春少女该有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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