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景篥的这件事情,其实从廖皖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从小时候偶遇的那一次就开始了。
在他在城楼上跳舞的那一次就开始了,
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她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点点的盼望。
有了一个想要一直见到甚至认识一下的人,
所以支撑着她一直活到现在的,
除了那把因为那个碎了的梅花瓶得来的扇子之外。
似乎还有想要再看一次那个写着“景”字的腰牌的心意。
虽然即便她怎么努力,如何在奴婢们住的小院子里来回晃悠,
也再没有见到那位京城的太阳。
但是当时的那个小少年也还是就这么被她念念难忘了一整个童年。
那个一直很遥远的人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其实也在一直陪着她长大。
其实更早地,比景公子知道的还要早得多的。
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全名,也知道了,
这个世上原来还有一个比起“景”字还要更难写的“篥”字,
虽然之前少不更事的自己一直都是只读半边音。
都是只读“篥”字的“栗”的那一部分,
但是好像都还是误打误撞地念对了就是了。
似乎人尊贵了,名字也会高级一些。
这句话好像是真的。
他的这个名字一定是他的父母很用心起的吧。
廖皖知道这个名里一定包含着一番很美好很美好的深意。
确实“篥”这个字并不常用,
即便放到现在也是挺生僻的。
所以因为一般人都不太认识,
所以景篥这个名字,从初知开始便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
和他这个人一样亦在她心里徘徊不去。
听说公子其实还有一个字,
古代的男子好像都是有字的,
比如说李白老师,姓李名白,字太白。
所以公子应该也是姓景,名篥,字什么的……
景篥这个名字也应当还是有另一半的。
关于公子名字的另外半部分。
廖皖很想知道,特别特别想知道。
但是她也一直不敢问,
即便公子和她说了在他面前可以尽管畅所欲言,
可廖皖好像还是不太能说出口。
这在当时好像是一个挺**的人问题。
好像也只有和他很亲近的人才知道。
比如说景将军和余小姐还有付大人。
虽然也可以去问付恩就是了。
但即便他愿意告知,廖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挖公子的墙角,
这个答案她觉得她一定要从他本人那里问道才有意义。
不过。
自己和他,应该永远算不上是“亲近”二字吧。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注定要为了他去死的很卑微的人罢了。
对了,她都差点儿忘了自己好像是一个为了他已经要少活四十年的人了。
最多最多好像也只能活到四十岁了。
现在廖皖又想起了,想起了自己不论如何,
似乎都无法获得恒长的幸福了的这件事情。
望着那轮明月,想起了自己似乎注定是要短暂的人生。
所以……余小姐……你不能这么坏……
总该给我剩下些什么吧!
不能把奴婢的一切都夺走是不是?
奴婢只有他了,
要是不能留在他身边,
奴婢……真的……活不下去了……
廖皖是第一次获得一个真正算得上是容身之处的容身之处,
自然格外珍惜,也是真真地尝到了甜头,
之前的苦寒之地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真的害怕会被人从这个院子里赶走。
说来可笑,
曾经的她曾经无比渴望着能够被从某个院子里赶出去。
可明明余小姐对于她是那么是那么地不满意,
她却还是只能被迫规矩地留在那里。
因为在避暑山庄与公子的情意似乎因为一些事又深重了几分,
也因为余小姐归期将近,听公子说就是半个月之后了,
所以廖皖对于她那积压已久的恨意变得特别浓烈起来。
于是刺杀行动……是不得不付诸于实践了。
公子,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救回了您的命,
我都是您的救命恩人是不是……
所以,我即便杀了人,你也千万不要怪我好不好?
您的一切说到底其实也算是我给你留住的是不是?
请您允许我为了自己搏一回吧,相信我,她死了,应该对你我都不会是坏事的。
一股强烈的念头从廖皖的心里冲到脑门,让她稀里糊涂冒出了很多危险的想法来。
虽然没有醉意,天生好酒量,但酒劲似乎还是已经慢慢攀上了廖皖的身子,直奔颅顶,
让她决定一定要去试一试。
于是虽然是装的,
虽然她自己知道这样很不对,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迷迷糊糊地问了他一句:
“公子,您的名字后一半是什么呀…奴婢一直都想知道…”
确实,就像几年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景篥似乎对于廖皖还是一无所知一般,
对于她以前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苦,还是浑然不知。
廖皖对于公子似乎也还是没有很了解,只知道他似乎和表面上看起来不太一样。
在家里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在外面的时候那样事事都能做得尽善尽美,的样子。
会一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下来。
会和噜噜一起很幼稚地玩耍,
会因为没吃到想吃的东西一进门一整天,
共情能力特别强,伤心处也特别浅,
会喜欢做一些无聊但却其实很有意思的事情,
会对卑微的奴婢们也特别好。
但是关于他的其他事情,
那些廖皖因为太卑微被总关在他府邸的门外,
之前未曾有机会知道的事情,
廖皖直到现在因为也还是被拦在什么的外面,所以也还是一无所知。
听说,只有知道名字,
才算是真正认识一个人。
所以公子的了解对目前为止,
和他的名字一般,
似乎也一直只有一半。
即便已经看到了他和大部分人的印象里截然不同的很是可爱的另一面,
但是……廖皖总觉得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她不都知道。
比如说,和余小姐究竟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比如说,和陛下真的是可以自在相处的君臣关系吗?
再比如说,和付大人真的是情比金坚的兄弟情吗?
还有,他每天在朝堂之上具体做些什么,也会有他无法解决的问题吗?
这些疑惑,依旧困扰着廖皖,景篥每天遇到的事情,其实也都是只挑有意思的部分和廖皖说。
所以,虽然或许还没有到可以问的时候,
但是毕竟刺杀还是很有风险的,廖皖这一次也算是赌上性命去搏一搏了。
所以…万一自己没有回来的话…至少也可以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再去死,
也不算是遗憾的了。
她也知道,自己还是应该守在公子身边,留着自己的命,随时待用最好。
但是余小姐的折磨在她感受到了公子的温柔之后就变得有些难以承受了。
即便不会死,余小姐在怎么样应该也不会把自己折磨死,
但是廖皖还是忍不住,对于她的回来感到特别害怕。
特别想要立刻杀了她,
让自己因为她失去的一切,
得到真正的偿还。
所以至少在死之前,就让我完全了解你一下吧!
请告诉我你全部的名字吧!
于是廖皖怕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公子您…名字的另一半…能不能告诉奴婢?”
“哦,可以呀…你要是想知道,可以早问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景篥看廖皖对于这个问题,
似乎是特别有顾虑的样子,
而且似乎自己憋了许久,都不敢直言,
觉得有点好笑。
他并不觉得在廖皖那里这是什么**,什么秘密,
是什么他会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也是,他也一直都忘了告诉她。
也没想过,廖皖竟然不知道。
没关系的,这有什么的呀!
廖皖好像很少主动和自己说什么话,
虽然平时的话也不算少,
但是其实都是自己问了她什么,
然后她繁复冗长地答一些。
确实,自己早该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的,
早该告诉他那个跟在篥字后面的,自己的另一半名字。
或许,因为也是因为这个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完全把她当做重要的人,
所以才一直战战兢兢有所顾虑的吧…
怪我怪我,大意了。
对于是怎么样的字,廖皖其实之前做过很多遐想,
虽然完全没有头绪,只知道应该是两个字吧,
但是……
她总觉得是两个和篥一样高级美丽的字,(字一般都是两个。)
是比太阳更温暖,比月亮更皎洁的特别好的字。
廖皖不敢擅自揣度,于是……她心里现在根本没有准备。
景篥于是低下头,靠近了她,
把嘴巴也凑近了正把脑袋倚在自己肩膀上的她的耳朵,
轻声说了一句,让他的名字的另一半,变成一个这个天下只有五个人知道的秘密。
(他自己,景将军,余雪瑶,付恩,还有现在的廖皖。)
但是现在,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大家都可以知道了。
那确实依然是廖皖这辈子知道过的最好听的名字。
景篥,姓景,风景的景,光景的景,上面一个日字头,下面一个京城的京,
和他父亲一般,都是京城的太阳,天下之间不可或缺的光明。
景篥,名篥,筚篥的篥,悲篥的篥,上面一个竹字头,下面一个栗子的栗,
喜欢竹子的清雅,也喜欢栗子的香甜,可即便这样的一个人,
即便廖皖用尽了全力,似乎和他的故事也只能讲到第二年的春天。
景篥,字,
字玉澄,美玉的玉,澄澈的澄。
玉一般温润的性格,美好的外形,坚韧的心性。
心思纯净,一尘不染。
所以其实也可以叫他景玉澄。
于是…她便就这么唤了他一句:“玉澄…”
他便也应了一句:“嗯,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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