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月光(四)

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再一次,不知道是多少次,

托余小姐的福,廖皖虽然看起来很笨拙,

但是其实身手很是敏捷。

公子院子里那棵唯一的白色的桂花树长得很大,

枝干也特别坚实粗壮,甚至其中一根粗壮到粗壮到坐上去几个人(甚至是壮年男子)

应该都不会是什么问题。

于是觉得坐着喝酒闷了,

廖皖也似乎只是不断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酒,也不说话。

没什么兴致,桂花酒都不香了。

所以公子决定要换个地方。

月亮嘛,还是要到高一点的地方去看才最好。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前段时间一直挺辛苦的,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休息的时间,

却一点儿也不困。

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

精神十足。

景篥其实也没想过廖皖会那么快同意,

自己想要和她一起去高一点的地方看月亮的想法,

他只是刚说要不要一起带着酒坐到那树上去,

廖皖就拼命点头,答应了?

此时的付大人在哪里呢?

在屋子里睡着了。

在“告病假”的这个半月里,他把公子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好好整理”了一遍。

(之所以为什么“好好整理”要加引号,之后会揭晓的!是一个挺重要的细节哦!)

所有的书卷文册都是,

实在是累得够呛,所以早就睡着了。

他们俩回来也无暇迎接,

自顾自地在就睡下了,现在正打呼噜呢!

还是震天响!!!

两个人想要爬上树,

或许也是想要离这个聒噪的家伙,

远一些,再远一些吧!

噜噜也是,似乎因为回来的时候,

实在是跑得太慢,要是自己亲自去追回程的队伍的话会跟不上,

好像就会被永远落在那个遥远的避暑山庄里了。

就被横放在马背上一起驼回来了。

虽然这样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但是看起来还是觉得特别滑稽。

所以骑着那匹白色的小矮马的廖皖因为就跟在驼着噜噜的那匹马之后,

就看得特别清楚,

即便噜噜大人已经翻了她好几个白眼了,她也还是没忍住,笑个没停!

哈哈哈!确实,很有意思!

廖皖难得看到如此有趣的如此戳中她其实还是存在的笑点的画面,

就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所以近旁的陛下和公子都回头看了她好几次,也没顾得上。

当然了,那两位当然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在懂了她在笑什么之后,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景篥三两下就爬上了那棵树,

坐到了那根树干上,

本想着是不是要拉廖皖一把的时候……(估计她肯定会上不来…毕竟是个女孩子)

却发现她也很迅速地跟着自己一起爬了上来,

一下子还就坐到自己身边了。

好像前一秒还在树下,这一秒就在树上了。

甚至明明自己是一直盯着她看的,刚刚的动作也没有能够看清。

于是公子瞪圆了眼睛(虽然公子的眼睛是单眼皮,但是是廖皖见过的最大的单眼皮的眼睛哦!)

非常诧异地望着很惬意地坐在自己身边的廖皖,虽然很想问上一句:

“你不会是猴子变的吧?这么敏捷的吗!真是出乎意料,吓人一跳!”

但因为好像不太礼貌,就什么和你说,

就是愣愣地望着她半晌,然后说了一句:

“我们俩好像都忘了把酒带上来了!”

“哦,公子放心,奴婢已经拿上来了!”

说完,廖皖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瓶子酒,还有两个酒杯,

放在旁边。

啊?

还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能干呀,廖皖小姐。

“刚刚那坛酒就剩一小些了,所以我就把它装进瓶子里了。这样比较方便,公子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于是在又愣了半晌之后……

他只好想着廖皖本来就是普通的宫女,

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特长也很正常,景公子才默默接受了眼前的这个不可思议。

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廖皖因为一直很想从某种桎梏里跳脱出去,

所以很早就熟练掌握了爬墙这项技能,

因为爬树的原理其实和爬墙差不多。

甚至还要更简单一些,支撑点更多,更容易上得去。

所以因为有了很好的基础,

在当时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的情况下都能轻轻松松爬出去,

现在当然更不在话下啦!

不管怎么样,现在肩并肩一起坐在树枝上的两个人,

就显得特别有一种景篥最痴迷的……氛围感了!

确实坐到高处之后,

视野开阔了很多,上面的空气似乎也清新了很多。

风也似乎更大了一些,吹得人特别舒服。

而且那根树干在的位置其实也没有很高,

掉下去顶多擦伤扭伤,

连骨折都不会,更别说会摔死了,

所以廖皖因为暂时放心下来。

再加上公子身手敏捷,是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虽然也没有比刚刚的位置高多少,

但是两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觉得,

月亮近了很多,大了很多,明媚了很多。

那原本只是透过树叶泼洒下来的月光,

如今一整片地照在两人身上,

尤其是一袭白衣的廖皖,

在那月光的照射下,

甚至好像真的也在发光了。

其实已经爬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树的景篥忍不住说道:

“你知道吗?之前我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月亮的!”

还没等廖皖问为什么,他就自己解答了起来。

“因为付恩他呀,嫌弃我幼稚,觉得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爬树…有点可笑,就不愿陪着我一起丢人了!”

“因为父亲他呀,每天的公务都很繁忙,忙着帮陛下筹谋划策,忙着领兵打仗,连睡觉都没什么时间,更别说陪我一起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而且我一直都不怎么见得到他。”

确实,自从公子的身体痊愈之后,廖皖就很少见到景将军了。

“因为雪瑶她呀……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已经四五年都没有见到她了,都有点儿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她和你不一样,没有这么会爬树,还很恐高。所以,她还在京城里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陪我一起看过。”

依然还是没等廖皖再说些什么,

比如说:“这样啊!真遗憾!”的时候。

公子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有你可以陪着我,真好!”

虽然尊贵如他,但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身边第一次,有了可以陪自己看月亮的人。

于是对于廖皖的感谢之心又厚重了几分。

廖皖于是也边慢慢喝着酒,边和公子说了一些自己和月亮的回忆。

并不像公子们因为足够高雅,

可以和那普天之下最圣洁的东西有个一来一往的“交流回应”。

对于她而言,月亮和这方京城里的太阳一样,自始至终都是遥不可及的。

自己对它说的话,好像也永远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总觉得它真的好远呀,比起自己的明天似乎还要更远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廖皖说的时候很平静,也没说什么太值得难过的,

但是景篥心里就是很酸楚很酸楚…于是,

他教了她很多关于月亮的诗。

从唐到宋,

从“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教了她好几十首这样美好的诗词,她学得很快,

似乎自己只要朗诵一遍,她便也可以跟着背出来了。

(廖皖:再次感谢余小姐!)

到了公子这里,自己的生活最大的改变,或许就是慢下来了吧。

不再需要赶紧赶忙地去做任何事情,不会再有打骂和催促。

似乎自己也变成那种可以享受美好的人了。

那月光似乎也不再是罚跪在院子里忧惧着明天的自己的一种救赎,

而是变成了一种夜晚闲暇时就可以抬头望见的圆满。

即便今夜的月亮也没有那么圆……

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的。

廖皖突然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公子近了许多,

甚至两个人都要挨在一起了,

景篥本来是想往旁边去一些的,并不是嫌弃廖皖,而是觉得或许是她觉得往自己这边坐一点,看到的风景会更好,

于是便想让她舒舒服服地看,自己给她腾个位置。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奇怪的,他愣是没有挪得动屁股。

于是现在,两个人就紧紧挨在了一起。

景篥并不知道廖皖和自己一般,也有个“廖千杯”的名号,

是个和自己一样似乎永远不能借酒消愁的千杯不醉的可怜人。

虽然她看起来脸颊没红,或许应该是没有醉的,

但是眼神却显得特别迷离,所以应该还是醉了吧!

于是在景篥望着显得有些奇怪的廖皖,正仔细观察着她,

想着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的时候。

她突然就把这个人都凑了过来,把嘴巴紧紧贴在自己的右耳朵边,

说了一句:“公子,奴婢也想做一次您的白月光。”

那一刻,景篥就像是听到了被自己说要“听话”的廖皖一般。

也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身体麻麻的,感觉非常奇怪起来。

虽然总觉得她还会说些什么其他的话,但是廖皖似乎真的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一下靠在他的身上,景篥因为担心她掉下去,

就用右手扶着她的头,左手紧紧拉着她。

如此甚至都有点儿像在抱住她一般了。

当然只是装的廖皖听到他的心好像跳快了一些,

不过,公子应该只是紧张自己而已…实在对不住,让您担心了…

可是……就让奴婢放纵这一次吧,就这一次就好!

就像景篥并不知道廖皖只是装醉倒了一般,

廖皖也并不知道,他的心跳加速其实也并非全部因为担心自己。

景篥垂下眼,认认真真望着正安心睡在自己怀中的廖皖,

突然觉得,那一直只是被自己仰望着的月光,突然好像变得…已经抓住了…

一只白碗因为足够纯净足够虔诚地映照着那点点月色,

所以也终在某一刻,自己也变成了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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