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篥喜欢余雪瑶,从刚认识她的时候,
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
对于她的感情,
已经和廖皖的卑微一样是一种很早就刻在骨子里的。改不掉的习惯。
那个时代,无论是何种身份的人,
其实婚姻大事都很少能遇到自己能够做主的时候。
就算是陛下,后宫的妃嫔里其实也有不少是需要维系关系才勉强娶进门的。
公子的这门婚事,也是在雪瑶刚出生不久就定下来的。
只是凑巧,自己和她也是那种两情相悦的关系,
所以自己应该是挺幸福的吧!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这是断绝是好姻缘,他们两情相悦呢!
余雪瑶在公子面前的样子其实真的和那幅画里画的差不多,
温柔娴静,贤良淑德,大家闺秀风范,
是一位哪里都很完美的妙人儿,
可是背地里,一回到余府,就表现得随性放肆,目中无人起来。
以折磨身边的宫女为乐趣,心性恶劣,
是一个哪里都差了点儿意思的大恶人。
虽然景篥这么多年都恪守着,我喜欢雪瑶,也只喜欢雪瑶的准则。
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摆了一道。
她的心思早就变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的皇帝哥哥的那一次,
之前她其实都没怎么和他见过面,偶然见过几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是毕竟陛下要比公子年长个差不多两岁,十七岁已经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了,
所以当时,就和廖皖对撩开帘子朝着自己笑的公子一见钟情了一样。
余雪瑶也对那位黄袍加身,潇洒尊贵的少年帝王一见倾心了。
从那天开始,就对于景篥没那么在意了。
她其实也一直没那么喜欢景篥,总觉得他对于所有事情都有些太较真了,
每天就知道练武,学习,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而与他相比,陛下就有意思多了!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琴棋书画”那些个“风花雪月”的高雅事,
她钟爱的是骑马射箭,投壶扑蝶,歌舞升平…这类真的有意思的事情。
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要比和那个闷葫芦在一起有趣味多了,
所以她其实早就有了”移情别恋”的意思,心思早就飞远了
之前公子每次邀请,都还是“兴冲冲”地赴约,也是碍于两人的婚约,和父亲的面子。
毕竟和景将军交好好是很有必要的,自己也不能得罪了景篥才好。
景篥的病,虽然确实和她毫无关系,
于是在他开始有中毒症状期间,其实她已经和余丞相,也就是她父亲,
说了好多次,他估计算是“废了”,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让他就别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但是余丞相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景篥是个很好的孩子,也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把雪瑶给骂得不敢吭声了,说除非他下葬了,要不然就不许她取消婚约。
所以因为和父亲赌气,她就找了个外出游历的借口,
找了一个想要饱览一下天下的大好风光的借口,
出门去了,刚开始说的是去半年就回来,可是这一去就是整整四年,
地远天穷的,余丞相也不好去找,虽然有派人一直监视着她,
但是…毕竟女儿大了,外出游览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以后嫁人了,
应该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吧,这么想着,也就一直没有过问。
反正这丫头平时聒噪,让她离景篥远些,让他安心修养也好。
不过,余小姐的心好像随着她的人一样,一起飞出去了。
甚至还飞得老远,怎么也拽不回来了。
好了好了,我也说远了,回到正题。
“公子,好香呀,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这么香呀?”
和第一次吃西瓜的曾经,第一次吃到无骨鱼肉(虽然是自己剔掉的)的时候差不多。
面对着这些其实算不上是什么的东西,廖皖总是表现得特别惊讶。
她这才想起来要感叹这酒的味道来。
“这是桂花酒,好几年的陈酒了!所以……会格外香一些!我请你喝吧,谢谢你,这半年多以来,一直照顾我,对我不离不弃的。”
“哪里…是公子对奴婢不离不弃才对,肯收留奴婢,让奴婢脱离苦海,过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这就是神仙日子了?”
“嗯,对奴婢而言,在公子身边每一天其实都像做梦一样。”
“要是能早点儿认识你就好了,你呀,和我见过的宫女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廖皖以为公子是要夸她,赶紧坐得端正了些。
“你呀,更胆小,更懦弱,更卑微,也更不听话!“说完,他抬起手,用右手食指的指肚轻轻点了一下廖皖的额头。“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
又是“听话…“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听到这两个字,
廖皖就像着了什么魔一般,心里痒酥酥的,身上麻乎乎的,真的哪里都很不对劲儿。
怎么又来了,公子真是……虽然表面不悦,但说实话,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了,你也更能干,更勇敢,更为我着想,甚至好几次豁出命去,也一直心甘情愿地陪着我做一些其实很无聊的事情。所以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平日里也经常夸奖她,感谢她
但是今天说出来的时候,
景篥也和刚刚听到了“听话”二字的廖皖一般,
心里觉得麻酥酥,痒酥酥的,很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这酒放得时间太长了?坏了?
喝完之后,心情怎么这么奇怪。
不对呀…~这酒不是放得越长越好的吗?
余小姐似乎真的变心了,走了这么久几乎都没和自己联系过。
写给自己的信比起写给陛下的都要少多了。
景篥这么想着,当然也还没有怀疑到陛下那里去。
不过,他似乎好像也是的,
最近梦到廖皖越来越多了,梦到余小姐越来越少了。
自己似乎也对于她没有那么朝思暮念了…
他时不时瞥一眼就坐在自己身旁,
还沉浸在那连续两遍的“听话”里,
完全忽略了前面的那个不字的廖皖,
整个人突然有点儿上了酒劲,热得发烫。
景篥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总觉得今夜安静坐在自己身边的廖皖,
似乎比起那荡秋千的余小姐还要更加让他挪不开眼睛一点儿。
廖皖和余雪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唯一有关联的,就是两个人是在同一天出生的。
这一点,公子也清楚。
所以,虽然春天已经过了,
但是他其实还是已经送了廖皖一份的礼物,
就是因为自己生病错过了,没能送给余小姐的礼物。
(其实是送了,又被原样退回去了,说自己不需要。)
虽然这根白玉簪子公子说是出宫的时候随手买回来的,很便宜。
但是其实…这是他准备好的送给余小姐的生辰礼物。
余小姐和廖皖其实都是春天出生的。(差不多二月,公子比两个人都大了差不多一岁。)
(公子是冬天十月份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当时公子正病着,所以怕触了霉头,就都没有给他庆祝,廖皖当时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自然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准备礼物。)
只是为了不让她有心里负担,可以安心收下的借口罢了。
廖皖不识货,所以也一直都没有看出来,这是一件特别金贵的东西。
确实价值不菲,是一块上好的白玉雕成的,玉色洁白纯净,几乎没有任何杂质。
虽然雕刻出来的花纹其实是比较简单的,但是因为这玉比较脆,
所以…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
也不是和公子所说的,在一个路边摊子上随便买的。
而是他花重金请工匠打造的。
之所以当时“鬼迷心窍”会“随意”“丢“给了廖皖,
是因为反正余小姐不要,身边也没有足够珍贵的,能与它相衬的女子。
而且一看到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下意识想起廖皖,
她试戴一下,也确实和她很是相称。
加上她对于自己也确实是恩重如山,值得特别珍视了。
于是这根簪子,这根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了不得的,
就和廖皖一样,似乎只有借着最皎洁的月光才能显示出锋芒的簪子,
就这么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和那把洁白的扇子和裙子一般。
让这位从宫里最肮脏丑陋的泥泞之地摸爬滚打出来的少女,
这位满身伤痕,沾满了粪土与血污的少女,
突然也变得圣洁起来,重新活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于是,望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一种很好看的白色光芒包裹着的廖皖,
景篥的心砰砰直跳。
似乎比起望着在秋千上欢笑着的雪瑶的那个时刻,
还要跳得更快一些。
或许是因为余小姐要回来了,廖皖那不知名的担忧和恐惧,虽然已经被她努力掩饰了,
但是还是感染到了他。让他也不禁跟着一起担忧和害怕起来。
不过不像她是有理有据的,景篥的这份心情来得很突然,也没有来由。
明明廖皖其实也和平时差不多,
但就是觉得哪里都不一样了。
于是他不自觉地把桂花酒都倒得太满了,小小的杯子承装不住,都撒到外面去了一些。
酒水顺着桌子流到了腿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失神了。
因为姚仙人给的膏药,廖皖身上的伤,
那些经年累月的陈年旧疤,其实已经好多了。
但是要完全恢复至少还得小半年的时间,
她才能真的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人,才有资格梦一梦与公子的未来。
虽然或许他并不在意,但是廖皖丑了一辈子,也想要在喜欢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爱的人面前,漂亮一次,可以不再忸怩地拽着衣袖,小心地竖高领子…
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站在他面前一次。
就算只是做一只碗,她也想要做一只光洁美好的碗。
没有缺口,没有破损,特别干净漂亮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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