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个越去越远的身影,荣阳呆呆地退了两步,倚在石柱上抽泣了片刻,她抬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喃喃道:“月娘么?”
“阿嚏”正在厨房备菜的姜月,打了一个喷嚏,她放下手中的菜刀,自言自语道:“谁在骂我?”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谁敢骂你?”却是樊莒又折回来了。
“樊兄今日不当值?”这么闲,一个时辰不到又来了。
樊莒摇摇头,正色道:“我先前一直辅佐卫林监工通渠之事。不过,就在方才,公子宣布此事作罢。”
“为何?”
“几日前,卫林在盐矿村地底下发现了多条暗河。经由公子昨日探查,其中有一条宽约十丈且水位尚浅,公子同郡守商议之后,决定将灾区的涝水排入这条暗河。既如此,则不再需要疏通至永兴渠了。”
姜月想起来了,那日山体崩塌,卫林被隔在通道的另一边,想必便在那个时节,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盐矿村的地下暗河。
说起盐矿村,姜月便想起另一桩要事来,她递给樊莒一杯清茶,随意问道:“也不知盐矿村那流言现下如何了?”
因为鬼神之说,阳西已经死了一名无辜的百姓,整个永郡都是人心惶惶,公子因此才下到了盐矿去探查真相。没成想才刚下去,便遇到了山体崩塌,虽然他们两个侥幸逃了出来,却不知公子这边有没有查到些什么,该怎么同永郡百姓交代。如果公子没有发现端倪,她又该如何提醒他呢?
“平息了。昨日里,公子同郡守接见了永郡的乡绅豪富,将公子探查的结果公之于众,现在整个永郡都知道此三人死于瘴气,而并非神鬼的诅咒。”
听樊莒讲完经过,姜月眸光大盛,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世安公子果然英明。”
公子果然机智过人,仅凭一条石缝、一丝异味便能抽丝剥茧见微知著,敏锐地推断出接近真相的结论。再联想到先前公子在分秒之间便发掘堤坝问题的症结所在,姜月心里暗暗替公子叫屈,如此治世之才却被流放他国,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真当是北魏王的损失,北魏百姓的损失啊。
见她这眉飞色舞的模样,樊莒盯着她明亮的眼睛,试探道:
“月娘,你、你是不是心悦世安公子?”
未料他如此一问,姜月愣了一瞬,讪笑道:“樊兄怎会如此想来?”
“每次提起世安公子,月娘总是神采飞扬。”
姜月噗嗤一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公子魅力弗边。樊兄,你有所不知,我也是来了这永郡才发现,世安公子他不单外表俊美不凡,内里亦是腹有乾坤。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钦佩。”
看到姜月那灿若星河的眼神,樊莒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里忖道:真的只有倾佩吗?
盐矿村流言平息之后,赈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排干涝水之后,受灾镇进入到了重建阶段。这在以往,需先将淹死的人畜拖到一处给烧了,再等上几个月待疫气散尽之后,再进行屋舍重建等善后工作。这样的做法稳妥倒是稳妥,却是费时又费力。
姜月听说了以后,便给世安公子献了一计,说草木灰可以起到灾后防疫的工作,只需在这些村舍周围连续浇上七日的草木灰水,在这之后村民便可安心出入。
这在现代是常识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却是闻所未闻。公子因姜月先前几次的表现对她并无所疑,但毕竟事关重大,也不得不小心为上。
为了验证姜月的计策确是凑效,这一天,赢世安便带上她再次来到盐矿村。起初是没有村子愿意让姜月实验的,毕竟没有先例,还是盐矿村村民感念公子替他们平息了流言,才主动站了出来。
马车进到村子以后,姜月看见一口大铁锅架在村头一颗老树下,心知这是为她准备的,便跳了下去。瞟了一眼旁边备好的草木灰和水,便指挥着盐矿村的村民开始干活。
这草木灰水做法简单异常,只消将烧尽的草木灰放入水中煮沸一刻钟再放凉即可,因此只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备好了满满三十缸的草木灰水。
午膳匆匆用过带来的干粮,姜月将自制的口罩发放给诸位村民,为了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将村宅的各个角落都洒上一遍,姜月也打算一起帮忙。
她的手还没触碰到木桶的边缘,那桶便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拎走了。
“樊兄怎会在此地?”
“晨间去寻你,你不在,后来听卫林说你在此处,便一下值就过来了。”顿了顿,樊莒又道:“午膳用了吗?”说完,用空着的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薯,递给了姜月。
接过热乎乎的红薯,姜月抿嘴笑道:“樊兄怎地随时都带着红薯?”
樊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腼腆笑道:“小时候,有段日子给饿怕了。”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抬着水桶向远处的屋舍走去。
他们去远后,老树下走出一个白色身影,他所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两个渐去渐远的背影,神色意味不明。
等盐矿村这边事了,樊莒同姜月赶到村头老树旁的时候,公子早已被卫林叫走了,樊莒驾着马车将姜月送到了郡守府客院,将她送入门后,踌躇了片刻,便也离去了。
晚间的时候,姜月按例给公子送晚膳,照往常一般将膳食放下后,福了福身准备退下,却被公子叫住了。
“月娘以为樊莒如何?”
突如其来的一问,姜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随意道:“樊兄很好啊。为人忠厚,对月娘也是颇为关照。”
公子点点头,附和道:“嗯,樊莒是个本分的,出生也不错,父亲是我外祖麾下一员大将。”
樊莒父亲?这下姜月更懵了,只讪讪道:“这些事月娘倒不是很清楚,樊兄没有提及过他的父亲。”
赢世安叹了口气,低声道:“他父亲的事情有些缘由,不怪他不愿提及。不过虎父无犬子,近日我观其言行,是个值当信赖的。”
公子甚少谈论他人,此时却对樊莒赞不绝口,这让姜月有些意外。不过,这些似乎都和她无关吧?姜月心中有疑,却也不好多问,便盈盈一福退了下去。
自那日公子提到樊莒以后,樊莒来客院是更勤快了,原先还只是过来用午膳,现在连晚膳也要用好才回去,这让姜月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一天,樊莒又踩着月光来找她,姜月终于忍不住问道:
“樊兄最近好生奇怪。”
“从何说起?”
“这么晚了,樊兄不去歇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樊莒腼腆一笑:“忙到现在还没用晚膳,便想到了月娘。”
“没了,以后也都没了。往后像今晚这样的时辰,樊兄还是少来月娘这里,免得惹人非议。”
樊莒挠挠头,冲姜月腼腆一笑,柔声道:“月娘多虑了,是公子让我多来陪你说说话,说是你成日一个人闷在院里,也不出门,怕把你给憋坏了。”
前几日卫林说公子要见他,他还当是公子有事吩咐,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可把他给乐坏了,本来还有些犹豫,现下倒是毫无阻碍了。
“公子?”
樊莒点点头。
“便是公子说了也没用,今儿没膳食了,你回去吧。”
樊莒只得悻悻地走了出去。
郁郁地回到房间,姜月给自己热了一壶果子酒,猛地连续灌了好几杯,这让她略微有些上头。
如果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公子打的什么主意,那她就白活了两辈子。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他要这样做?毕竟,世安公子不是那等有闲工夫当红娘的人。
思前想后,姜月只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公子误以为她心悦他。
因此他不堪其扰,想像打发三姬一样将她赶走,怎奈她连个可以遣散的地儿都没有,这才想着赶紧将他嫁了出去,以示清净。
是了,她曾轻薄过他,她还曾多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她更是“急不可耐”地赶走他的姬妾,这桩桩件件足以让他以为她心悦他。
皇天后土在上,她明明白白只是想抱大腿而已,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还有樊莒,被公子这么一撮合,他倒像是甘之如饴,他是不是也误会了什么?
事到如今,当如何是好?装作不知,继续当好一个婢女,继续当好一个搭档?还是说,直接同公子摊牌:她不是,她没有,求他不要赶她走?
若在平时,姜月应当会选择装死,往后同樊莒再保持距离便也罢了。
奈何此刻酒劲儿上来了,也不知哪根筋醉得抽了,她直接歪歪扭扭地摸到了世安公子的卧房外,一把推开了卧房的木门。也不管他有没有睡着,脸色是不是铁青,衣衫是不是半露,上来就掀开了他的纱帐,俯身上去将他压在腿下,再使劲攥上他半敞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恨恨道:
“赢世安,不要以为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便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喜欢你。”
突然,她打了个酒嗝,手上的力道不知为何便松了松。
但片刻之后,她又紧了紧手里攥着的衣襟,将世安公子拽到眼前,用她明亮的眸子左右端详了片刻,又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你长得这样好,本事这样大,又有几个女子不喜欢呢?但是,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如何,也不要老想着将我推给樊莒,我不喜欢他,你、听懂了吗?”
说完,将他重重扔下,步履生风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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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①:#想做我的女人?就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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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扫了眼一旁的夹指棍,弱声道:“奴婢是殿下的人呀。”
尉迟昊焱掀起眼皮子冷眼看她,轻嗤了声,“哦?我的人?”
初一厚着脸皮软进太子怀中,委屈巴巴抬眸,“奴婢与殿下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不是您的人,还能是谁的人呢?”
尉迟昊焱眉锋一挑,毫不怜惜地揪住初一的衣领,低头嘲讽:“呵,想做我的女人?就凭你?!”
小剧场②:#殿下要娶我?我不稀罕!#
草原狂风大作,绿浪滚滚,尉迟昊焱背风而立,衣袍被刮得猎猎作响,他苍白着一张倨不羁的冷脸,以施舍的口吻道:“跟孤走,孤应承你,不娶太子妃了。”
初一眨了眨睫毛,佯装不解:“殿下这是何意?初一不懂。”
尉迟昊焱薄唇紧抿,半晌,才不情不愿道:“孤说,孤只要你。”
初一微扯了扯唇,轻笑出声,“哦?殿下这是要娶我的意思?”
尉迟昊焱别扭地偏开头,却并不否认。
“可是怎办呢?我一点都不稀罕!”
说罢,初一踩蹬上马,扬鞭而去,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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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酒后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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