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水生划着一条小舟,载着他们漂过漫长的左勒湖水系,又在湍急的江流里浮荡了一个时辰,才到达了方圆百里唯一的集镇,牛家镇。
抬眸望了一眼近处的险滩,及远处高耸的青山,姜月悠然一笑,然后抬了抬肩上的包袱,转身踏上码头向上的石阶,步入新的征程。
此刻已近晌午,两人上岸后,先寻了一处面馆随意地对付了一顿,然后匆匆购置了些干粮,便又上路了。
听面馆伙计说,只要翻过二十里外的青云山,便能到达山那边的飞云渡,从飞云渡乘坐客船,只消五日便可抵达南诏的都城太禾。
不过翻一座山,当为易事才对,不出意外傍晚便能到达飞云渡。
可当两人怔怔地站在那耸入云霄的青云山下时,才始觉先前之推断实在太过天真,这青云山少说也得半日才能穿行而过。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山?”
世安公子微微一颔首,便甩了甩衣袖,踏上了郁郁苍苍的林间山道。
越往上走,俞是浓郁渐长,参天的古木笼着大地,完全看不清去路,越到后面,迷雾越深,两人转悠了半日,还在原地打转。
竟是迷路了。
不得已,只得择了处背风的凹地,打算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山间本就阴冷,两人又未做好露宿的打算,此刻寒风刺过,姜月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好在这山间多的是枯木枝桠,姜月小心地拢起一堆落叶,用火折子点燃,又覆上了捡来的树枝,将火堆升了起来,这才暖和了些。
围坐在火堆旁,两人分食了一些干粮,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
拨弄着火堆,姜月忽然撇撇嘴,喃喃说道:“要是樊莒在便好了。”
正倚在树干闭目养神的世安公子,闻言眯了眯眼,“樊莒?”
“是啊,你看这火烧得多旺,若是樊莒在,定会埋上几颗番薯。”
“你同樊莒似是很要好?”
一听这话,姜月便警觉起来,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讪讪道:“不是公子想得那般,我同樊莒只是搭档。”
瞧她这幅急忙撇清的模样,世安公子玩心大起,他长眉轻挑,调侃道:“嗯,我知晓,你说过的,你不喜欢他。”
他此刻旧事重提,姜月自是不会接茬,只再次强调:“我们真当只是搭档。我们一块儿开了甜品铺,还有客栈,本来还要办花魁大赛的,结果出了丽娘那事,才不得不终止了。”
顿了顿,她又道:“公子,你有所不知,那花魁赛若是能办成,月娘便能一夜暴富。哎,真真是可惜啊。”
此言一出,世安公子目光幽深地盯视了过来,盯着盯着,他忽儿一笑,低声问道:“你很缺银两?”
姜月一笑,摇了摇头,也仰首靠在了树干上,无奈地说道:“我是想着,如今我一无所有,有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一无所有吗?
是了,相比往日的荣光,眼下确实算是一无所有。不过好在,那个人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如今的局势,相见不如不见。
世安公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将膝上的衣物扯了起来,覆在了姜月的腹部,柔软地说道:“夜深了,快睡吧,多想无益,明日还要行路。”
山风猎过,覆灭了最后一点火光,气温徐徐下降。
睡梦中的姜月本能地朝温暖之处靠去,自然而然地攀上了一具温暖的躯体。慢慢地,她将头埋进了他的肩颈,还时不时软软地蹭了蹭,似是公子的体香太过撩人,她又凑近他的脖间浅嗅了起来,冰凉的嘴唇不时地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姜月悉悉索索的作为,终于将身下的世安公子给惊醒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月,片刻后,见她仍是又磨又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黑着脸耸了耸肩,将她晃荡了下去。
正当他长舒一口气之时,姜月的双手又迷迷糊糊地攀了上来,脸颊紧紧地贴在他耳后,温热的气息喷入他的耳洞,清凉的嘴唇不时地拂过他饱满的耳垂,手也不老实地上下其手。
这一连串动作,激得他一阵的战栗,身体某处也产生少有的异样,他面上一热,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把姜月撞倒在地。
他虽然清心寡欲,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却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的亲近而生出这般**。
莫非,在他潜在的认知里,是对她有渴望的?而并非单纯的兄长之谊?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愕然,怔怔地望向一侧熟睡的姜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将火堆重新点燃。
翌日,刚一天明,空气中便传来了锣鼓喧天的响声,随着这声响,他们终于走出了这个山头。
鼓乐声俞来俞近,不远处矗立着一座耸入云霄的花岗岩山体,半山腰陡崖下的石坪上,此刻正聚集着载歌且舞的异族百姓。
走近一看,似是在举行某种祭祀的仪式,巨木所制的祭祀台摆在陡崖的下方,一只血淋淋的牛头摆在祭祀台中央,一个着镶金边黑袍的中年男子的,嘴里念念有词的,向着上天祷告。
下面的少男少女则是用他们的舞蹈和歌声,向神明献上他们最诚挚的敬意。
人群的后方摆了数十张矮桌,盛满了大块的牛羊肉,整条的河鱼,黄橙橙的玉米棒棒子,冒着热气儿的山芋,鲜嫩的野菜……。
待那黑袍男子祈祷完毕,他便开始垂眸诵经,少年少女们则停下了舞步,纷纷地落了座。
见到如此美食,姜月眼露精光,此时两人又身着异族服饰,便不打眼地混入了就餐行列。
姜月拉着公子,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牛羊肉是用大料炖熟的,味道浓郁,姜月嚼了两口,肉厚而不渣,肥瘦得宜,她甚为满意,伸扯了一块牛肉塞给公子。
世安公子优雅地接过,嚼了几口,似是觉得有点咸,便急着找水喝,岂料,这桌上有的是黄酒、白酒、土酒,偏偏没有清茶淡水。
无奈,公子只得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牛乳,轻轻地抿了几口。这才发现,这杯中之物竟然是牛乳所酿的乳酒,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正当此时,陡崖石壁上的山洞里跑出一个少年,跑到那黑袍男子身旁,悄悄耳语了几句。
黑袍男子脸色变了变,分秒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在接下来诵经的时候,眼角好几次嫖过姜月,其中两次刚好和姜月对视,这让姜月感到不妙。
待聚餐结束,村民开始陆续离开之时,,姜月急忙扯了扯公子的衣袖,却怎么也拉不动,转眼一看,却发现公子面色潮红地趴在石桌上,竟是醉了过去。
正当这时,两列布衣男子走上前来,分别架住了姜月同醉醺醺地世安公子。
见此情形,姜月故作镇定道:“你们要干什么?”
“恭请圣女入内。”那黑袍男子竟是谦恭一揖。
“什么圣女?我不是你们的圣女。”
“实不相瞒,今日是我黑云寨祭祀的日子,而我们的圣女却临时走失了。我观你双目纯澈至极,必然上可窥天,下可探地,当是我族圣女的绝佳人选。”
“我不是你们寨的人,也不稀罕当你们的圣女。”
黑袍男子一笑,摇摇头,“相遇便是缘分,姑娘便不要推辞了。”
说到这里,那巫师挥挥手,招呼人将歪歪倒倒的世安公子架了下去。
姜月忙道:“等一下,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
“圣女的友人,我们自是不敢怠慢,圣女不必惊慌。”
姜月便这样以圣女的身份,被引入了青云山的圣境,整整四日被关在了一间木屋里,被一个叫阿犁的婢女伺候着推拿、沐浴、熏香。
“阿犁,你可知,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如今在哪里?”
“奴婢不知。”
“那你可知大祭司留我在这里做什么?”大祭司便是那黑袍男子。
“回圣女,是为了祭祀。”
“前几日,不是已经祭祀过了?”
“回圣女,那只是第一场,过几日还有一场。”
“那是不是等祭祀完毕,便能放走我们?”
阿犁闭口不言,只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姜月的背脊推的咯吱作响。
姜月痛呼道:“阿犁,你每日这般是要做甚?”
阿犁并未答话,只咧嘴一笑。
“神神秘秘。”
话音一落,阿犁又大力捏上了姜月的肩胛骨,然后使劲一扯。
痛的似乎都被移位了,姜月大呼道:“你住手,快给我住手。”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圣女,你是否畏寒、易发汗、常梦魇、肌肤缺少光泽,且发育迟缓?”
姜月一怔,点了点头,“你如何得知?”
“圣女体内经脉岔行、寒气入经,乃气血两亏之兆。因此常年畏寒体虚,气色不佳,容颜也亏损严重。我这套手法如施行七日,方可消个七七八八。可助你调经理气,恢复应有之容颜。”
讲得这样好听,也不知是真是假,姜月扯了扯嘴皮,讪笑道:“既如此,那你便轻着些来。”
这厢姜月每日享受着阿犁的侍候,世安公子却在四处搜寻者姜月的下落。
确原来,世安公子向来不胜酒力,一杯既倒,今日又错把那乳酒当牛乳给喝了,当即便发作了起来,待他醒来,只发现自己躺在了山脚,身边还有两人的包袱。
这才晓得事情坏了,赶紧上山去寻姜月的身影,却哪里还有半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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