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司空

待到仙界众仙神都看过八方厅的自检书时,宋影山和祝峥已经到了凡间。

自检书前文种种众仙神不过看个热闹,让他们为之一惊的是最后那句:及次再犯,自当卸任让贤。然仙界有难,亦当万死以赴。

邢乐一顶着一众同情的目光,只觉舌尖都是苦的。

***

想着徐纳兄妹毕竟和南岄同出一门,宋影山还是问了一下恃长清南岄要不要去。

他们在半山村外等到只身一人的南岄时,宋影山有些诧异:“神君不去?”

南岄摇头:“她叫我转达宋公子一声,之前宋公子同她说的事情她知晓了,东西越多越好。另外,她近来神思虚软,需要修养,不劳公子挂心,只是她就不跟着一起去了。”

“好。”宋影山知道恃长清说的是影魂草的事,又道,“神君神思虚软?可有大碍?”

南岄道:“想来只是得闲不愿走动,宋公子无需挂怀。”

宋影山:“既如此,辛苦南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南岄远远见到徐纳、徐瑶兄妹时就愣住了,宋影山不催,等他回过神才道:“这两位,对应的便是幻境中的我与枝琼神君。”

南岄点头,涩声问:“那我的老师……可曾来此?”

宋影山道:“未曾见过这二位同其他人接触。”

“是我失态了,”南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忘记宋公子师徒并未见过我老师,见笑了。”

宋影山道:“常人念情,理解。”

因着还有三日的时间,宋影山几人在徐纳兄妹二人所在的客栈住下。宋影山知道恃长清没有和南岄说幻境中的那些事,还是与他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

南岄听的手都发抖,宋影山道:“南公子放心,在我们能插手时,必会救出徐公子,保他们兄妹安全。”

南岄深吸一口气:“多谢。”

宋影山道:“是我借用了司空夫子的身份,若无此事,或许不会是徐公子二人来此,应该做的。”

南岄叹了一声:“他们怕是要伤心了。”

祝峥在一旁用剪刀百无聊赖地拨了一下烛火:“那得提前把那黑脸大夫请了来。”

南岄回房后,宋影山才同祝峥说起影魂草之事,祝峥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答应过后又状似不经意道:“师尊最早是何时同枝琼神君说起影魂草之事的?”

宋影山看他一眼:“嗯?”

祝峥偏头看他:“神君和我说过,师尊很早就与她提过魔界可以给她影魂草,师尊那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宋影山道:“魔界将手伸进人间,虽未酿成大错,但心思终究是有的,若不给个教训,岂非是还要等着下一次?”

祝峥抿了抿唇,笑道:“师尊说的是。”

第二日,南岄同徐家兄妹见过面后,引着他们与宋影山二人认识了一下。

两日后,宋影山被祝峥按着没能出手,他自己先是去捞出温暖被窝中的许奕,拎去地牢给徐纳换出来。

又扎了个纸人有模有样地飘进明家夫妇床头,一顿黑气红光乍现,上问苍天下斥黄泉,指着明家夫妇的鼻子哭诉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歹贼若不伏诛死不瞑目,给明家夫妇吓得只差没当场下去陪三姑娘。

徐瑶守着在地牢中被冻得只剩半口气的兄长时,明家夫妇已经连夜寻去府衙门口跪着了。

宋影山脑子里没有这么阴险的招数,听着祝峥三言两语给南岄打发后,沉默了半晌道:“在幻境中你为何不这么做?”

祝峥给他倒茶的手一顿,差点将茶水洒出来,嗫嚅道:“那时本就骗了师尊,不敢直接这么干,后来是被气懵了,没反应过来。”

宋影山:“……”

祝峥坐下摸了摸左耳廓,那里扣着一个小小的耳廓夹,通体漆黑,下缘有一圈不明显的暗紫,像被压弯的月亮。

他漫不经心地绕着那个小装饰,追问宋影山:“师尊还未和我说,当时给这宝贝起的是什么名呢。”

宋影山:“既是你的,你做主便好。”

祝峥倒真不问了,开始冥思苦想起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茅塞顿开一般道:“叫‘随影’如何?”

宋影山自然没意见,由着他。

祝峥道:“师尊都不问问我为什么?”

宋影山抬眼,捧场道:“为什么?”

祝峥笑起来:“好听。它本就像明月的影子,合适。”

他说完,又晃了晃右手,盯着上面那根草绳道:“要不给它也起一个?”

宋影山无奈:“一个法咒罢了。”

祝峥了然似的:“对,上面有师尊的一缕神魂,不可不敬,不起了。”他兀自念叨完,又趴在桌上道,“师尊,我们不会要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了才能走吧?”

宋影山道:“是。”

祝峥没动静了。

一夜之间的动荡自然没能惊动早已入梦的阳罗县百姓,他们对徐纳在地牢里待了两日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明家夫妇对着府衙内的许奕一顿痛骂,若无人拦着,只怕能上去撕了许奕。

众目睽睽之下,宁元面对明家夫妇突如其来的倒戈没有任何准备,硬着头皮开始审许奕。明家夫妇人证物证齐备,打死不松口,许奕受不住刑讯,很快招供。

已经醒来的徐纳远观片刻,扭头就走,及至回到客栈,徐瑶还在他身边痛骂明家夫妇真是“会做人”,却在看到南岄的瞬间卡了,闷闷不乐地缩进了屋里。

徐纳徐瑶对南岄的印象一直是一个寡言沉静的师兄,老师收的学生众多,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深,只是先前听说这个师兄同老师一起游历时染了重病,那病来的蹊跷,这个师兄自己留下了,老师和其他师兄弟都以为他没挺过去,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

徐瑶骄纵一些,第一天看见南岄时先是一惊,庆幸一番后又开始埋怨南岄为何不给老师写信报平安。祝峥救出徐纳后她又陷入沉默,连追问南岄为什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南岄倒是没有在意,徐纳在被他迎进屋的时候替妹妹道了声抱歉,而后见着宋影山二人又是感恩戴德一番。

许奕定罪,六皇子不日也要到阳罗县,这个案子算是结束了。宋影山和祝峥准备次日离开,南岄想留在这里等徐纳兄妹离开后再回去。

徐纳点头,喝了口茶道:“老师昨日来信,说会同六皇子一起来,南师兄刚巧见见老师。”

南岄闻言面色一僵:“老师会来?”

“是。”徐纳有些好奇,“南师兄既然无事,为何不写信告知老师?即便雪路难行,不能即刻回京城,也该报声平安的。”

南岄垂眼,避而不答:“既然老师会来此,那你们自然会安全,明日我便同宋公子师徒一道离开,我们权当没见过。”

这就是叫他不要在老师面前提起自己了,徐纳不理解:“老师为师兄染病一事自责难过许久,师兄却连见一见老师都不想?”

南岄说不出口,他心知自己的命是靠恃长清吊着,一旦离开恃长清,生死不过眨眼的事。

恃长清是天上神君,自由肆意,神君今日得闲,愿意照顾他一些时日,来日若是看别处有趣要走,他也没得选。自觉命不长久的人,怎么敢让年迈的老师再伤心?

南岄道:“人各有志,不求理解,还望徐师弟莫要同老师提起我。”

徐纳道:“这怎么行!那要我怎么和老师解释这里的事情?”

南岄看向宋影山:“提宋公子师徒便好。”

徐纳:“可没有南师兄,我与徐瑶如何能结识宋公子二人?师兄不要为难我,这等胡话,我在老师面前可说不出口。”

两人胡乱拆了几句,不欢而散。

南岄看着摔门而出的徐纳,颇有些无奈:“二位见笑了。”

宋影山道:“南公子真不想见见司空夫子?”

南岄沉默下来,少顷笑道:“如何不想见,我与老师相处的时间甚至久过家人。只是世事难料,我既不能侍奉左右,又不能确保自身安好,不该叫他老人家担忧。”

宋影山道:“在幻境中借用夫子身份,甚是有效,我倒也想拜访一下这位司空夫子,南公子届时怕是需要等上我们一等,不知公子可介意?”

南岄愣了一下,拘礼道:“宋公子之情,南岄记住了。”

宋影山敲开徐纳的门,简单说过想拜访司空夫子的意思,徐纳没有和宋影山说过几句话,不过因着祝峥所作所为,对宋影山的印象也不错,当即点头答应了。

宋影山刚转进自己的房门,祝峥就跟在他身后道:“师尊是要再等两日吗?”

宋影山:“嗯。”

祝峥“唔”了一声:“弟子有点事要办。”

宋影山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紧了一下,只是他还没开口,祝峥已经轻声道:“师尊,和我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宋影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拉了一下又松开,动作小心翼翼到不像祝峥。

宋影山心中一软:“何人?”

祝峥道:“长绝。”

宋影山:“……”

偏僻无人的小巷中,风雪交杂着在周身嘶吼,宋影山披着狐裘,发丝都没动一下,所有呼啸而来的北风被祝峥尽数拦在屏障外。

长绝瞪着一双眼看着同时出现在他眼前的祝峥和宋影山,下意识谄媚道:“好巧,这位仙君……”

祝峥:“仙尊。”

长绝险些让自己一口气噎死,当场涨红了脸:“这位……仙尊……”

“行了,别支支吾吾了,”祝峥不耐烦地一摆手,“说正事。”

长绝上下牙一碰嗑在了舌尖上,瞬间成了个大舌头:“……削……削震四?”

祝峥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您的那些事能在这位面前说吗?!长绝怀疑他家君上磕坏了脑袋,否则绝无可能说出来这话。他闭嘴不答,眼神一直往宋影山那边瞟,只恨打不过,不然定能逼问出来宋影山究竟给他家君上下了什么药!

祝峥的心情本来还不错,被他这几眼瞟的脸色径直黑成深渊,脚步一转遮住那倒霉蛋的视线:“看什么?”

倒霉蛋长绝被冻一个激灵,这语气……是他家君上!

他愁眉苦脸:“君……”他悄悄瞥着祝峥的脸色,心更凉了,“君上。”

祝峥沉声道:“有话直说。”

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将长绝千刀万剐了千百遍——真是丢人!!!

长绝一狠心,冒着下一刻脑袋搬家的赴死之心哐哐往外倒:“振环王的踪迹尚未查到,但他走得匆忙,许多事没有交代下去,与他走的近的魔属下已经全部拿下。另外,幽道王密信生死轮回道近日有异样。”

宋影山在袖中的手猛地握成拳,却被祝峥隔着衣袖握进手中,宋影山心间微动,祝峥面不改色:“继续。”

长绝闭眼:“东南王有异动,属下已经派人监视。”

“盯紧了,他们等不及了。”祝峥指尖无意识滑动了一下,宋影山手背紧绷,祝峥并未在意,只看着长绝问,“还有吗?”

“没了没了,”长绝后背都被汗湿了,从嗓子眼挤出最后几个字,“那,属下……告退?”

祝峥:“嗯。”

长绝刚转身,又被祝峥叫住:“等等。”

长绝一颗心蹦到嗓子眼——

祝峥:“那畜……魔兽呢?”

长绝:“?”

……

宋影山看着缩在怀中一边发抖一边蹭的欢快的黑子,沉默无言。

祝峥在一边紧紧观察着他的神色:“师尊不喜欢?”

宋影山没反应。

祝峥伸手去抓黑子:“师尊不喜欢那弟子烤了它让它给师尊赔罪。”

“……”宋影山平静地拂开他的手,“没有不喜欢。”

祝峥这一番举动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不想再欺瞒于师尊”是真的,但处处又透着一种宋影山说不上来的诡异。

“师尊不讨厌?”祝峥放下心,他看似随意地伸手戳戳黑子,语气平淡地得寸进尺道,“那师尊陪我回一趟魔界好不好?”

宋影山按下开始打滚的黑子,抬眼看他,眼神平静,不言而喻:不去。

祝峥眉心一压,眼角下撇,皱出一脸委屈来:“那魔狡猾,怕是要我亲自去拿,长绝这个废……不中用的!可能要好几日呢,师尊舍得留我一人去那鬼地方吗?”

“什么地方也是你的。”宋影山抱着黑子拂袖离开。

祝峥看着狐裘外时而欢快晃出的尾巴,眼神暗了暗。

长绝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教出来的畜生也一样!有什么用?

鉴定完毕,长绝和黑子是两个大冤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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