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和惠都不再互通明信片了。
“为什么？”孔时雨有些疑惑。
“因为我和他之间的文明从远古时代迈入了电子时代。”我用开玩笑地语气说。
尽管惠的年龄远没有到应该拥有手机的地步，在他这个年龄阶段，误食儿童玩具和手机零件的小朋友还大有人在。
但他比较早慧，所以他老爸给他配手机也毫不犹豫。
从惠加我之后的聊天记录，就能看得出来他挺兴奋的。
【玉犬】：。
【。】：。
【玉犬】：。
【。】：。
当天，我们这样互发句号发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以他说了句“无聊”结束。
【。】：我们这样好像两只吐泡泡的鱼啊。
【玉犬】：o0O
【玉犬】：更大的泡泡。
他得意洋洋。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在和孔时雨鬼混，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下班后跑我或者酒店来一发，再被一通电话叫走，聊天讯息全是黄色交流，文字配图片。
相比于我和孔时雨，和惠聊天从来都很小清新。
【玉犬】：[图片][图片][图片]
【玉犬】：姐姐做的饭饭。
我恹恹地拍下高级餐厅的食物。
【。】：[图片][图片]
【玉犬】：你在约会？
夜晚，我撑起下巴侧过头，在酒店的窗户外看见了有着人类头颅的游鱼，总觉得自己幻觉又加重了一点，它巨大的人形头颅上全是老人的皱纹，黑不溜秋的眼睛隔着窗户盯着我，怪毛骨悚然的。
游鱼也在吐泡泡，我分神去数这么丑的游鱼吐了几个泡泡。
就这个空档，孔时雨的手盖住我的手，手指摩挲蹭着卡进指间，嘴凑过来咬住我的耳朵，令人感到痒得酥麻。
“在看什么？”
“吐泡泡的鱼。”
“什么傻话，这里怎么会有吐泡泡的鱼？”他会顺着我的视角去看，却很是疑惑，他看不到那只鱼，我拉上窗帘，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极少数孔时雨事后不忙的时候，会愧疚地凑过来努力寻找话题，就像这次在我家，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用手指拨弄领带时随意地瞟了眼桌子上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
“《脑髓地狱》，好看吗？”他问。
“我还没看。”
“我记得是本有关于推理的书吧？”
“是的，这本书好像是别人送我的，不过我挺讨厌推理的。”
是的，我厌倦了精神病人，密室杀人，传代杀人，邪教祭祀的故事，更厌恶在几个故事结束后的大集合推理，虽然没看过，我总觉得《脑髓地狱》里多半沾点。
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动脑筋，我丧丧地想。
“……”
这场对话到这里就应该继续不下去了。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啊，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喜欢什么书。”他对我露出淡淡的笑，我感觉到了敷衍，我更从他的敷衍中，查探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
我想了想，跑到房间从书柜里抱出《克苏鲁的呼唤》、《莎乐美》和《一九八四》一股脑全塞他怀里，明明知道对方最近忙得要死，根本不会看，只是想在临走前找个话题，我还是故意这样做了。
他抱住书的时候，眼神呆滞到有些可爱。
“达令，今天你都这么问了！这是我最近喜欢的书，要看完哦！”我跳起来“啵”了他一下，握拳做了个鼓励的手势，脑袋晃荡的时候银白色的心型发卡也跟着我额上的发丝晃动。
他回我了句：“知道了。”又开始笑，这次的笑稍微有些真心实意。
大概是因为我出版过小说、家里书架杂书又很多的缘故，他觉得我很爱看书。
其实我只是喜欢将纸质书籍买回来收藏起来，回去看不看就不一定了。
毕竟我头脑浅薄，讨厌复杂的东西，稍微冗长一些的书籍，都会显得很不耐烦，所以我给他的都是小说戏剧之类的，并不涉及复杂的要素。
惠跟我说孔时雨在当中介人以前，是刑警。
读书的头脑应该不错吧？说不定他会比较喜欢《脑髓地狱》。
孔时雨在工作的时候，有种相当迷人的魅力，在外约会的时候也很进退有度，只是我有时讨厌他打量的目光，像是从上至下评估着什么，却出于人类所谓的绅士风度一言不发。
我吐槽这话给我打游戏认识的网友时，他好奇的重点却在别处。
【老子天下第一】：哈？工作的时候很迷人？能有魅力到什么地步啊？
【。】：想给他○。
【老子天下第一】：……………
总感觉网络对面的家伙炸毛了一下。
【老子天下第一】：你比我想象得更激进一点啊，肮脏的成年人。
【。】：哈？原来你没成年吗？
【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成年了。
自称是「老子」，简直中二到令人发指。
还以为他听完会拉黑我呢。
【。】：果然没成年吧，我们还是讲讲○袋妖怪和动○之森吧，这才是适合你的话题。
【老子天下第一】：不要太瞧不起我了！继续说啊！还有，为什么不讲马○奥？是瞧不起马○奥吗？
【。】：不玩，不讲。
【老子天下第一】：。
【。】：。
我和【老子天下第一】是游戏联机搭子，曾经在游戏里吵到要现实约架的地步。
他曾经还放过“只要你哭着下跪向我道歉我就饶你一命”那种狠话。
结果最后还是没有线下见面，而我帮他找到游戏隐藏小彩蛋以后，就开始偶尔一起联机打打游戏，讲几句闲话，我是有感觉他年龄比我小还在上学的样子，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外勤，会跟我抱怨忙得要死的外出、不够甜的汽水和惯会敷衍人的眯眯眼挚友，问出的什么外勤也不肯说，只肯说那种“照顾人好累”“麻烦死了不想去”之类的话，我原本还为他起码成年了呢。
【。】：我还以为厌倦会来得更晚一点呢。
察觉到孔时雨不耐情绪时，我会试图用手指勾住他的手，再抱住他的腰，维持着那个动作。
他的手很暖和，我喜欢皮肉和他柔软的衬衣贴在一起的感觉，亦或是皮肉贴着皮肉。
明明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我却相当眷恋接吻和触碰的感觉，可能即使没有爱，也有着肌肤相贴的渴求吧。
湿软的舌头入.侵口腔，柔软的唇仿佛咬破便有充沛汁液流出，手指顺着对方皮肤摸到纹路脉络伤痕，温热的肌肉在我的手指下起伏，喜欢它因我而变得紧绷。
就像是婴儿回归温热的母体，在子.宫中被浸泡。
只可惜这样的关系迟早会结束吧。
下次孔时雨来的时候，没穿西服，但是有衬衫和领带，袋子里带着上次从我这里拿走的《一九八四》和《莎乐美》。
“我的《克苏鲁的呼唤》呢？”
“还没看完。”他正经的说。
“你真的看啦？”
“带回去又不看太可惜了。”
【。】：他看了我给他的书。
【老子天下第一】：这又怎么了？快上线啊。
【。】：他还看这些干什么呢？
【老子天下第一】：……
不用他发消息我也知道他肯定在想“好蠢啊你们这些恋爱脑我根本不关心这些啊快上线”。
结果他在对面疑似输入了半天，只打了一句话。
【老子天下第一】：《脑髓地狱》挺好看的，我上次在书店买了。
【老子天下第一】：梦野久作在“胎儿之梦”中说每个细胞都有完整的记忆，做梦其实就是细胞在思考跟回忆，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因为我做过很多有意思的梦。
【。】：什么？！原来你除了打游戏也不是一无是处？你居然看得下去，我看到后文的大长串就头晕。
晕死。
我晕长段的字。
网友勃然大怒。
【老子天下第一】：我成绩很好的好不好！！总喜欢这么说话你肯定没朋友！！
【老子天下第一】多读点书吧你，学习是很重要的！免得我跟你说阿基里德和乌龟你都不懂！不上线算了。
【。】：你难道不也因为没什么朋友挚友只偶尔上线才找我打游戏嘛。
【。】：哼。
【。】：这个我知道的，阿什么里德和乌龟，是数学上的一个命题故事吧。
网友没回我，他自己打游戏去了，好残酷好无情。
于是我也打起了游戏。
【老子天下第一】：说起来，你最近几乎天天在线，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跟别人搞，你为什么这么闲？你不上学？
我忽然心虚起来，以前还在出版小说，最近不是发现躺平的快乐了嘛，最主要的是家人都死绝了不会有人干涉我怎么活。
【。】：我早毕业了！最近在过这种……米虫生活。
【老子天下第一】：懂了，就是无业人士吧，你没什么兴趣爱好，或者想要从事的职业吗？
【。】：我不知道，我好讨厌规划未来啊。
【老子天下第一】：听起来好废物啊。
我烦闷地一言不发。
【。】：就这样活下去不好吗？
起码我确实还漂亮到有些人会觊觎，我会从那些人当中挑出想要的汲取养分，等到他们发现我漂亮外表下的苍白腐烂的空躯壳，失去兴趣，我们就分道扬镳，循序反复，直到我变丑，去死。
【。】：我想先就这样烂着过下去！
【老子天下第一】：虽然我并不关心你要如何生活啦！
【老子天下第一】：只是我总感觉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我依然迟钝地腐烂在这个季节里，直到两周后，惠跟我说，他的父亲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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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