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身上的力度收紧,陆严清护住夏兰筝的后脑,将他死死拥住。
几秒间,夏兰筝眼底又是蓝天又是绿草,杂草蹭过脸颊,长发在翻滚间糊了两人一脸。
这狗血文是真想让他死,刚才那树枝砸下来,不死也至少得断条腿。
陆严清用胳膊肘在地上撑了一下,泥面上被脚跟蹬出两道深坑。
两人滚出几米远,无形的推力好不容易止住。一时间,眩晕感抑制不住地上涌,夏兰筝顾不上这么多,快速检查了一遍身体。
陆严清以一个蜷缩的姿势将他拥住,两人身前密不透风,形成一个极有安全感的空间。
除了晕,夏兰筝没感觉到不适,他咬牙查看陆严清的情况:“还有意识吗?”
微微扬起一点头,陆严清的喉结在眼前滑了滑。
陆严清的双手还紧锁在夏兰筝腰间,他只发出一道气音,并没有回答。
夏兰筝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三两下拍开黏在陆严清耳廓上的泥。
这时他看清了陆严清的脸色,男人的眉毛和眼睛几乎皱在一块儿。
“汪汪——”
Draco跟上来狂叫,不停用舌头舔陆严清的脸。陆严清没回应,它又哈着气,用头拱夏兰筝的手心。
听见动静,陆严清睁开眼,他先松开锢着夏兰筝的手,摸了下仰头大叫的边牧。
夏兰筝见他眼神涣散,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心想完了。他立马坐起来,捡起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
“我没事,”陆严清的手伸过来,直接覆住屏幕,嗓音竟出乎意料的平稳,“兰筝,你有没有事?”
夏兰筝扒拉开糊嘴的头发:“我也没事……不是,别动!你先别动!”
然而陆严清已经撑着手坐起来,拧了拧眉心,微眯着眼睛看向身前的人。
草坪被压成扁平的一片,泥泞不已。
夏兰筝脸侧蹭了不少泥,他眼底的确有一汪水,但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展示出怯懦,就连边牧凑到他身边了,也没留意。
以往总是小心翼翼的青年无比镇定,陆严清打量他,他也用眼神迅速在陆严清身上扫描。
一副很担心他的样子。
“可以站起来吗?”陆严清先一步起身。
夏兰筝怔了一瞬,顿时有点无奈,他忘了陆严清有主角光环。
昨晚的尴尬完全被这变故冲散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何德何能让主角攻卷入额外的危机,心里除了感激就满是后怕。
陆严清回身蹲在夏兰筝跟前,拉着他擦伤的几个地方看了看。两人都没怎么受伤,但看着狼狈,浑身泥水。
“去我家换身衣服,”陆严清没细想夏兰筝的担心是不是虚情假意,但他此时的狼狈让他看得不舒服,“从这走过去,就十分钟。”
夏兰筝猝不及防,他没想到陆家离楚家这么近,更没想到陆严清会让他跟自己回家。
陆严清看似温和,实际警惕性很强。所有人都能靠近,但没有人能真正靠近——原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我……”夏兰筝犹豫,“我家离这也不远。”
“你要这样回家吗?”陆严清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身上的泥,“阿姨今天在家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想起杨玉晓昨晚的担心和焦虑,夏兰筝答应了。
他跟在陆严清身边,没注意陆严清正用幽深的眼眸注视他,神色晦暗不明。
陆严清家里只有一个老管家,见他带人回来有一瞬惊讶,但很快收回视线,回屋拿医药箱。
夏兰筝拘谨地站在客厅里沉默。
屋子里放着各样摆件、挂画、书籍、绿植,分明充满生活气,冰冷的感觉依旧充斥每个角落
茶几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个木质相框。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陆严清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脸上挂着笑,牵着母亲的裙摆。
不对,他母亲怀里的婴儿是谁?
夏兰筝正看着,陆严清上前扣住相框。
“去冲个澡,”陆严清垂下眼,示意他跟上,“我让刘叔给你拿身干净衣服。”
夏兰筝走进陆严清的房间,看清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空间后,终于明白那股怪异感从何而来。
这里没有多余的物品,除了黑白灰,甚至连一丝色彩都没有。
楼下的布置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在想什么?”
陆严清专注的眼神,他今天一直是这种表情,疏离中藏着夏兰筝看不懂的神情。
不像是在看他。
夏兰筝摇了下头:“我真的可以用你的浴室吗?”
他记得陆严清有洁癖。
陆严清替他打开浴室的门:“吹风机在左边柜子里,把头发吹干了再下来。”
房门被他带上,夏兰筝愣了一秒。
所有人都变得很奇怪。
扁平的纸片人忽然就有了棱角,他也好像从一个局外人,变成了真实生活在这里的参与者。
浴室里氤氲着水汽,夏兰筝从浴室里出来,门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换上到镜子前看了几眼,清爽的卫衣牛仔裤,绝不是陆严清自己的风格。
不仅如此,衣服意外合身,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夏兰筝重新踏入客厅,老管家不在,陆严清去别处冲了澡。他坐在沙发里,上身赤.裸,几缕湿润的发丝贴在他的额角。
陆严清朝夏兰筝看去,青年穿着合身的衣物,几乎和他想象中一样。
他的肌肉紧绷一瞬,掩住嘴边的情绪:“过来上点药。”
药箱已经打开,几瓶药水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面上,布置这一切的人像是有强迫症,连包装盒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浓烈的药水味在空气里飘荡,夏兰筝磨蹭着坐到陆严清身边,陆严清一手支着脑袋,一边看他的动作,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
几滴水珠洒到夏兰筝手臂上,他不由得一抖,只感觉自己是一只被盯上的猎物。
药水在夏兰筝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陆严清忽然出声问:“疼吗?”
他直起身靠过来,药水味顿时被薄薄的薄荷味掩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绝了。
“不疼,”夏兰筝没敢抬头,尽管伤口已经被染成淡橘色,依旧机械性地涂抹,“刚才谢谢,陆哥,我没耽误你的正事吧?”
陆严清垂下眼,低低地问:“我的什么正事?”
夏兰筝余光瞥见陆严清搁在沙发边缘的手,黑色的皮质沙发,衬得那双手带着说不出来的味道,特别适合冷冰冰的腕表。
他捏紧医用棉签:“嗯……遛狗?”
陆严清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忽而靠得更近:“衣服撩起来。”
“什么?”夏兰筝猛地抬头。
陆严清看了他一眼,把刚才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低头拆了一根干净的:“你后腰上有擦伤,衣服贴着没觉得疼吗?”
夏兰筝有些莫名,陆严清这样的语气让他不太适应。
这种别扭感一直持续到冰凉的棉签贴上后腰,陆严清动作轻柔,出声问:“你和余洋他们真的闹掰了?”
听他主动问起自己的事,夏兰筝隐约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嗯,跟他们也没什么好玩的。”
陆严清的目光从伤口处移开,落在夏兰筝透着红的耳背上:“他们那群人报复心很强。”
夏兰筝捏着衣摆没动,刚才那阵酥麻感差点让他叫出声。
看来陆严清不是完全不关心外界动态,这是点他还是在试探?
余洋他们拉帮结派惯了,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和自己阶层相似的人。
对于楚林川陆严清这样的大佬,他们避之不及,程览这种直来直往的,他们互相看不上。
夏兰筝的入场券是楚家养子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众人有利可图,也不至于惹不起。
主动退出小团体无疑会遭受诟病,这伙人搞不出什么大动作,却像落在地上的一盒钉子,车轮压过去,总会撕拉出几道口子。
陆严清听他不答,接着说:“楚林川可能不会帮你,你要找楚家帮忙吗?”
夏兰筝了然,眼底的神色沉了沉。陆严清根本没变,自己在他心里,依旧是个嗷嗷待哺的雏鸟。
讨不着食便扯着嗓子哭闹。
这样一来,陆严清对待他的态度倒也说得通了。一个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的小辈,何必费神拆穿他拙劣的把戏?
估计楚林川也是这样想的。
“无所谓,”夏兰筝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烦透了,“没有余洋也有张洋刘洋,我总不可能每次都找别人帮忙。”
陆严清“嗯”了一声,蘸取一点药水。
夏兰筝放空几秒又说:“这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每走一步都会留下痕迹,不修正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他说着,脑子里倏地蹦出“好不公平”几个字。
陆严清忽然用了力,夏兰筝“嘶”的一声转头,终于没忍住:“能不能……轻一点。”
抬起头,却见陆严清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他。夏兰筝一惊,他刚才的话很奇怪吗?
于是他连忙补充:“要实在没办法,也不是不可以找家里帮忙,大不了认个错。”
陆严清扔掉棉签没出声,把夏兰筝的衣服拉了下来。
夏兰筝理了理衣摆:“我帮你也擦点?”
不清楚陆严清刚才坐在这干嘛,反正他身上的伤还没处理。人都主动帮他了,他也得礼尚往来。
陆严清什么都没说,自然地朝他弯下头,额头差点搁在他的肩膀上。
夏兰筝看见了他脖侧的擦痕,又拆开一根棉签,别扭地抹上陆严清的皮肤。
橙色的药水敷上去,那道伤疤顿时更加狰狞。任由夏兰筝怎么涂抹,药水的边缘如何晕开,伤疤依旧越扩越大。
夏兰筝心里再次涌起怪异的感觉,从进入这间屋子,到使用陆严清的浴室,以及这套合身的干净衣物。
陆严清低顺的姿态,像是那只边牧伏在他身前。
不对,这比喻太奇怪了。
“好了吗?”陆严清就着低头的姿势,抬眸看向他。
夏兰筝从他眼底窥到自己的影子,竟觉得十分陌生。他一时怔愣,恍惚地点了下头。
陆严清直起身,拿过搭在沙发上的衬衣,自顾自穿上。
“胳膊呢?”夏兰筝回过神,伸手拦了一下,“胳膊不用上药吗?”
他的手就搭在陆严清的大臂上,陆严清没把他拍开,就着这道若有若无的力道,漫不经心地系上扣子:“没事,其它地方不用了。”
夏兰筝后知后觉地收回手,虚虚抓握几下,闻言站起来:“陆哥,那我就先……”
陆严清伸脚阻拦住出口:“需要的话你可以找我。”
夏兰筝安静两秒:“什么?”
“我的意思是,”比他高出一整个头的陆严清也站起来,“有人找你麻烦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夏兰筝不得不抬头,接触到一道无比认真的目光。
“夏兰筝,”陆严清说,“我帮你。”
夏兰筝后背上浸出一层冷汗。
太不对劲了。
大门被人推开,老管家不合时宜地走进来跟陆严清耳语。
陆严清下意识瞥了眼夏兰筝,表情凝固一瞬,眉毛不自觉皱起。
夏兰筝知道自己应该离开,黏住的脚动了动,门铃在下一秒响起。
他和陆严清同时转头,可视屏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占满整个屏幕,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像是要把镜头看穿。
一股湿冷感涌了上来,夏兰筝抓起沙发上的背包:“陆总你们聊,我有点事先走了。”
陆严清刚叫了句“兰筝”,随后就见夏兰筝拎着包,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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