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末世盛宴20

没有时间思考,面前是被法术封印的门和门外数量庞大的女仆与丧尸,背后是完全焊死的窗户,黎明只能拔刀扑向正从四面墙体里冲出来的数十只丧尸。

本能地,她一把将面前不善肉搏又视力不佳的法师拽过来,推向身后离丧尸群略远的地方。

被推到窗边,尽管楚逐月的视力弱到近乎失明,穆塔还是隐约可以透过焊死的钢条缝隙看见花园中的景象。

地面裂开了,地下研究所里的傀儡们,还有更大批的丧尸,正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涌出来,爬上地面。四面八方都是带着巨大恶意的阴邪气息,和嗜血的咆哮声一起遮蔽一切,令人呼吸不畅。

——副本设定中的团灭线被触发了。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杀出一条血路的敌人数量。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

现在在这个副本里,只有他这个旁人口中的“能力者”还有能力自保。

用上高级一点的杀伤性法术,他确定自己能从这里杀出去。只是会很疼,非常疼。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有自信能在痛晕过去之前到达出口……可如果再带一个普通人……

这个人……“殷凌空”……她到底是不是……

因为楚逐月的这双眼睛,他一直没办法看清“殷凌空”的步态和格斗招式,也看不清她举手投足间的任何细节,他没法确定。

可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又的确都是姐姐会说会做的……

甚至就连被她背在背上时,她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的砰砰声,都那么像……

要不要……赌一把?

可如果猜错了,如果在这种情形下晕倒,可能就再也出不去,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要救她吗?

……要赌吗?

就是这须臾间一晃神的功夫,感知原该极敏锐的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斜后方,窗户侧面那不够一人宽的窄窄一条墙壁里,突然深处一只半腐烂的手臂。

那是一只儿童丧尸的爪子。

半腐烂的黑紫色利爪指甲极为尖细,锋利得像刀片一样,笔直抓向他的脖颈。

恰在此时,黎明刚好避过一群丧尸的夹击,锁住面前一个丧尸将匕首插进它的太阳穴,拧身避到它身后,将它当成了盾牌。

视角变换,恰恰将这一幕尽收眼中。

“竹子!!!”

她脱口叫出了声。

顾不上别的,她踹开挡路的几只丧尸飞身扑过去,抢在那幼童丧尸之前一把将人拽住,往自己这边一拉。

被拽的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中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她怀里。

情急之下,黎明发现已然注定无法完全避开那一爪子了,便干脆转身,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了怀中人与丧尸利爪之间。

与此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喊出了什么。

——“竹子”?!这居然没被系统自动屏蔽成“逐月”?!

接着她突然明白过来——哦,是她一直都被角色记忆里殷凌空叫的“逐月”给限制了思维,带着跑了。

殷凌空对楚逐月的昵称是“逐月”,楚父又叫他“月月”。可见,楚逐月这个身份,副本认可的小名并不只有一种。

所以……理论上来讲,如果有人就是思路清奇,理所应当觉得“楚逐月”的小名就应该叫“逐子”顺口,也不是不行……

就在她明白过来的同间,丧尸的利爪也落了下来,深深划开她手臂的皮肉,指甲带起鲜血,热热地甩在怀中人的脸颊上。

鲜艳的红眸在这个瞬间睁到最大限度。

紧接着,丝丝缕缕的鲜红纹路沿着那双漂亮眼睛的外侧渐次浮现,妖异华丽的血色蝴蝶张开翅膀。

荧荧如幻却又如有实质的万千血丝猝然出现,像一根根吸管一样刺入屋中堆山填海的丧尸群,须臾间将它们仅存的活力抽干,挛缩成一具具枯尸,委顿地纷纷倒在地上。

下一面刚吸收来的力量与自身精纯的灵力混合在一起倾泻而出,幽蓝色的诡秘法阵在他脚下成型,并极速扩展开去。

屋外的走廊……三楼……二楼……一楼……乃至外面的花园。

铺展开去的法阵顷刻间将整个丧尸攒动的郁家庄园尽数囊括其中。

五色雷云凭空显现,精准无比地凝结在每个敌人头顶,倏尔齐齐劈下。接连巨响,震耳欲聋。

阴邪之物被雷火焚烧的刺鼻焦糊味中,顶着副本的限制悍然发动如此庞大术法的人脸色立时褪作了发灰的惨白,身体也瞬间瘫软了下去。

他又很多话想问、想说,可意识在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的极致剧痛下迅速地流失着……

“服……务……中心……等……”

只来得及勉强挤出这样半句话,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闭上了眼睛。

“竹子!竹子!”

黎明喊了两声便没再喊了,将痛到昏厥的人打横抱起来护在怀里,转身全速冲出门外,一刻不停地奔向花园另一头的庄园大门,那个标志着旅程结束的地方。

走廊里到处都是被雷劈得焦黑的尸体,倒在地上叠在一起,将地板生生加厚了两层。

黎明径直踩着那些焦尸跑过,一些比较弱的已经彻底碳化了,一碰便散成齑粉,但也还有一些比较顽强的,只是浑身焦黑,被踩几脚也还算完整。

——无限世界对“能力者”的限制的确大得很夸张。

以她对自家小竹子的了解,倘若是在现实世界,一个能让他消耗如此之大的法术,就这种都谈不上有修为的丧尸怪物,雷决之下,连渣都不会剩。

果然就如那些在无限世界被困许久的“资深者”们所说,法师们进了副本,不但每次动用法术都得以忍受疼痛为代价,能发挥出来的力量甚至都不到正常水平的一成……

更有甚者,下到一楼后黎明还发现,那些怪物甚至并没有全都死透。

普通的丧尸和傀儡女仆都死透了,但更高级的,比如那几位郁家人变成的“衣架”,此刻虽然也倒地不起,皮肤焦糊得连五官都融化般糊成一片,但依旧抽搐着,挣扎着想要挪动。

不过黎明此刻也无心去管那几个虽未彻底被消灭却也受了重伤没了战斗力的怪物,盯紧着终点,只管往前冲。

冲刺之余,她唯一分出来的一点神全给了怀里的人,紧紧抱着,努力缓冲着全速奔跑带来的颠簸,避免冲撞到他体内的灵脉,令他平白又添哪怕一丁点不必要的疼痛。

一直冲到离出口还剩两百来米的地方,她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救命……救命……”

那声音凄厉又虚弱,一声声地拖得很长,渗透着那种将死之人特有的凄惨与绝望……

不远处,只剩半截身体的叶咏絮努力向前伸着手,趴在自己的血泊中。

她的两条腿都已经被齐根砍断了。就在离她不到半米远外,双臂化作染血长刀的郁鸢庭昏倒在地上。

——很明显,假如方才穆塔那个全屏清怪的法术再晚来几秒,她此时就已经死在了这个副本隐藏的真正boss手中。

作为副本中最强大的存在,郁鸢庭自然也没被雷直接劈死,而且此时已经开始缓过劲来了,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整个人还有点愣怔,刚被雷劈过的脑子里,意识还在迷蒙。

但他很快就会恢复清醒。

而此时,距离他发出那声悲鸣,刚刚过去七分多钟……

“救命……”叶咏絮一边有气无力地喊着,一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前爬。

她的目光早已涣散,还在挣扎,还在喊救命,完全是因为一个人求生的本能。

郁鸢庭还有三分钟才会自行暴毙,她明白,如果没有奇迹,她不可能撑过这三分钟……

但她看见了黎明。

“救命——!救我——求你了——救命!”

她绝望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一丝微末的光亮,用尽仅剩的力气,呼救得越发大声。

——这人是个圣母。

一向对圣母那类人最嗤之以鼻的人此时却仿佛看见了急流中的一根浮木。

这种人新最软了……她连她的支线任务都肯毫不犹豫放弃,还出手保护她的任务对象……此时不过是顺手拉一把而已,二百米,就只有二百米距离,她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叶咏絮奋力地向前爬,爬得极为狼狈,一边呼救一边惨叫呻吟,不遮掩地展示自己身上悲惨的重伤……

她觉得自己有希望。尽管倘若易地而处,她自问绝对不会对任何人伸手帮忙。

她努力爬向的“圣母队友”听见喊声也的确停下了脚步,正如她预想中的那样。

“我……”

下一秒,就在她颤抖着张开嘴说些什么忏悔的、哀求的话时,血腥味的黑夜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

“啪嚓”——然后她没说出来的话便彻底断在了口中。

那把捅死了郁凰飞八次、此刻上面还沾着不少丧尸血的稀有金属匕首不带丝毫迟疑地飞过来,锋利的尖端准准刺进她的眉心又从后脑穿出。

愣怔了一两秒,叶咏絮的尸体才后知后觉一般慢慢后仰,倒在地上。

扔出那一刀后,黎明则是立时继续往出口飞奔了,半秒都没再多停。

——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倘或重伤求救的是梅傲霜或者石星余,哪怕危险,她也一定会过去拉一把。

甚至,哪怕出现在这的是黄书韵,她应该也会帮。

毕竟尽管黄书韵曾经试图害死石星余,但她毕竟是没有成功。哪怕是现实世界里的法律,谋杀未遂和谋杀既遂,判刑也完全不一样。

唯独叶咏絮,她是毫不手软地为了500魂币故意害死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新人小姑娘。甚至在此之后,全程没有因此后悔、收到良心谴责的迹象。

黎明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圣母心,有点喜欢帮助人拯救人的情怀,不然也不可能追随父母的意志加入“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自己的标准,什么人都愿意帮。

——对叶咏絮,她所能给出的最大善意,就是助她死得痛快一些,尖刀穿脑,瞬间毙命,而不是被一刀刀**肢解在发狂的郁鸢庭手上。

最后两百米的夺命冲刺中,时间一分一秒被拉得很长。

伴着耳畔呼啸的风,黎明能听见身后郁鸢庭完全爬起身、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嘶吼着冲上来的脚步声。

近了……

很近了。

利刃尖啸着劈开空气刺向她的后背。

刀尖刺头衣衫、扎进皮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零点几秒,她竭力蹬向地面,飞身跃起,扑进庄园大门处那团代表传送点的巨大旋涡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塔扎若在安全区的小屋里慢慢睁开眼睛,思维混沌了片刻才终于意识到副本的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然后猛地坐起身来。

使用那样的法术,无限世界给出的惩罚无疑是巨大的。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副本的结算早就错过了,而且即便此时,周身灵脉里的剧痛也仍在持续,毫无减弱的迹象,让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强挣扎着爬起来,顶着几乎瞬间打湿鬓发的冷汗跌跌撞撞地拉开门,便往游客服务中心的方向跑。

腿完全是软的,头疼得发晕,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第一步就摔倒了。

扶着地喘息一会儿攒出一点力气,再站起来。

这个安全区的主题介于末世废土和蒸汽朋克之间。除了屋子,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铁架、集装箱、巨大机械和断壁残垣,下着好像永远不会停的雪。

道路是崎岖泥泞的,冰冷潮湿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生出一种特殊的、残暴而颓废的美。

他沿着并不平整的道路踉跄着前进,一路被无数异样的眼光注视,又不知摔了多少回。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好痛好痛好痛……

他知道那些异样的目光在看什么,不仅仅是因为狼狈,更因为受到剧烈刺激的噬神蝶正在躁动,他眼角的蝶翼花纹此时一定很明显,完全没有消退。

他们在看一个美丽而诡异的人形怪物,而此刻在他的眼中,他们全是“食物”……

他必须很努力很努力地对抗着本能,挣扎着、隐忍着,才能在那愈演愈烈的饥饿感与疼痛感中抢出一些理智。

不能倒下……不能失控……

姐姐在等……就在前方……

…………

越靠近游客服务中心,旅行者的数量就越多,“新鲜的食物”愈加集中。

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臂颤抖着深呼吸,顶着一阵一阵有血色蔓延的视野,勉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神志在人群中搜寻那个他本该很熟悉、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的身影……

他觉得,只要看到了,他一定能认出来。

哪怕不记得。

可是……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人群的包围中,饥饿与剧痛愈演愈烈,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煎熬……

忽然,攒动的人群缝隙里,他的余光扫到一架被忙着排队办业务的众人集体忽略掉的外挂式楼梯,蜿蜒着,通向服务中心无人的屋顶。

——姐姐的话,一定知道,在无人的天台噬神蝶会相对安静一点,在那里见面,他会相对不难么难受、不那么痛……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握住生锈的楼梯扶手,拖着身躯慢慢爬上去,近乎手脚并用。

平坦的屋顶上是一片茫茫的白雪,纯白色的天地里,他梦到过无数遍的人果然站在那里等他,左臂的衣袖被血濡湿了一大片,雪在头上肩上积了一层。

她显然是醒来之后便立刻赶来赴约了。怕万一是他先到,怕叫他等,于是连处理一下伤口、在系统里买一份身体修复都没顾上。

她站在那。

那个在他的梦境里无数次粉身碎骨、只剩一颗染血的头颅飞向他的人,此时好好地、活生生地站在那……

这一刻,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永夜的黑暗一样,其他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都不再重要。

“姐……姐……”

他看见她惊喜地、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饥饿和剧痛好像都陡然之间消失了,只剩下她。

她在向他跑来……

数年来一长久纠缠的噩梦终于被证实为假,一瞬间,思念、无助、莫名委屈与重逢的欢喜互相交缠着,从心底冲上来。

他想笑,也想哭。但嘴角来不及抬起,热流也来不及到达眼眶,他的视野就再次暗了下去。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强行提着的一口气放心地松下来,一直处于透支状态的人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晃了晃身子,一头向着无边的黑暗坠落下去。

然后,落进一个不算高大宽厚、但绝对温暖的柔软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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