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京,你为何不走正门?”
任舒映虽被这不请自来吓到,好在语调还算是平稳。
他不动声色打量半合着的柜子,挑眉反问:“你确定我要从大门走进来?”
“你来做何?”
任舒映自是不想揪着一个无关要事的话题不放,又怕他主意到百毒蛊水,索性岔开话。
孤竹京这才正色,“扶鸾的尸体已经安葬好了,在城外,若是要见她,可以趁着父皇出城游猎时候去。”
此番话让她回想近日乱七八糟的事,但又话说回来,扶鸾这件事还得靠孤竹京打理。沉吟半晌,自知言不尽意,遂道声谢。
“当然,我来并非都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我带着走扶鸾后,查过尸体,她指腹关节都有茧,经脉强劲,按理说她应该是可以对付一个刺客。”
孤竹京话下之意,是说扶鸾会武,但是扶鸾在她身边便一直都没有显露过武力,她也是如今才知道。
任舒映沉默深思的反应,孤竹京尽收眼底,甚至饶有兴趣的看着,紧接着说:“随后在血中验出一毒,此毒当凭普通验血之发尚不能出效,我是用了你们巽国偏方才知道是竭心草。”
竭心草又是什么?
任舒映默声不语,念起毒名。
孤竹京感叹着:“给用武之人下竭心草,只会武功尽费,此生再也不可习武。她中毒量过多,又是五脏衰竭,已是回天乏术,命不久矣。”
巽国,如今整个临城的巽国人还有哪几个。
两人心知肚明,孤竹京以最稳妥的方式告知。她摸摸鼻子心中想到的却是他大抵是猜得出她的身份,孤竹京在马车外,把扶鸾说到的都听完了吧。
任舒映如今情绪再无明显波动,反复告诉自己这里是红尘井,扶鸾或许也并非真的人,感怀过久,复赘劳神。
随即释然道:“罢了,已故之人,何必再提。”
到了孤竹京耳上又是另外一个意思,是这公主还在难受呢,还不能接受,不让他再说起此事罢。
孤竹京没在多说其他,刺客还在搜查,便爬窗跑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再次取出百毒蛊水,打开木塞一瞬间,一股浓郁刺鼻臭味扑面而来。
看了眼,也都怪那个刺客,她意识下,当即泼了一半下去,如今所剩不多,加上这件事发,再想借个由头出去恐怕难如登天。
也不知,这些百毒蛊水到底够不够用了。
她四周走了一圈,取出一个妆台上的空瓷瓶,制成一个简易的器皿,将自己的血和百血蛊毒融倾入瓶内,搅拌均匀。
阴魂金简封印了了灵魄,若是要取出来,只能凭借蛮力打破。但轮到真要打破金简,又略微迟疑,毕竟金简一旦封印打开就不可能再复原,她沉吟片刻,拿出师尊给她的幻影珠。
大不了,用幻影珠放一个假的她,留在此处。自己再跑出去寻个合适的地方破了这封印。
她将幻人制造出来,传给她记忆便往孤竹京翻的窗出去,刚一落脚,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倏地飞来,她差点惊叫出声。
“孤竹京!你怎么还没有走啊?”
“小心点,那边有人在外面偷窥你。”
任舒映立刻寒毛倒竖,究竟是何人,如此没完没了啊。
孤竹京一边拉着她走了几步,伸手指向靠近她床边那个窗口,“那个拐角处有片衣角。”
顺着他所指,果真如此,她瞥过一眼就看出来是杨掌事,不过里面有幻人,倒不必过于担心。
“你不上去整治?”
孤竹京一道话把她思绪拉回来,他凝视着任舒映,隐约中带有探究的意味。
“不必,她留着还有用,”任舒映摆头,继续催促道:“你赶紧走吧。”
孤竹京纹丝不动,反而问:“你要做什么,还要爬窗出来?”
“与你无关,赶紧走。”
孤竹京越来越好奇,反正闲来无事,索性在这里赖会:“手里那是什么?是不是你柜子里的东西?”
一问一大串,让他知道便知道了罢,任舒映在红尘井外便于孤竹京相识,尽管如今的他全然不知道红尘井外之事,潜意识她还是留有信任。
纠结不过须臾,任舒映无奈之下,最后松口:“你先随我来。”
解释一路,孤竹京对阴魂和灵魄一知半解,没有阻止,反倒是帮她看着附近,任舒映才可以好好开封印。
华棠殿后面的院落依山傍水,虽皆是假山石,亦能当作一个完美的障物,遮盖视线。
百毒蛊水里面已经混好自己的血,用火折子燃上火,百毒蛊水中立即氤氲出一片淡淡的紫烟,孤竹京回想任舒映说此物遇火起烟,不可深嗅,见状蒙上口鼻。
只见这个公主把手上执着石头,反反复复砸在金简上,可莫名怪异,此外别说打碎,就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孤竹京捂着嘴闷哼一声:“石头都碎了,你倒不如直接把这东西扔里面去吧。”
任舒映有些颓然地看着孤竹京,“……”
不过确实只能如此。
她思忖片刻,一把将其投掷瓷瓶中:“……孤竹京?”
她再抬头一看,只见周围皆是黑郁的树影,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瓷瓶一团浊气涌出来,将她包围。灵魄呢?扫视一遍,并未见到。
“就是你破了这个道封印?”
她望浊气而望,不见人迹,唯闻其声如浑厚古钟,仿佛在往她的耳膜撞。
“是谁,出来。”
“我就是阴魂啊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是阴魂,如此一来,正好借此机会洗涤阴气,让他归息。
但她还有一事不解,此事涉及到阴魂,遂问:“灵魄怎么会没有?”
“你被骗了,阴魂金简里根本没有灵魄,只有阴魂。”
“哦?是吗?”
她确实是不清楚阴魂金简的作用,但是阴魂渺梦山还是略有耳闻,
阴魂没有肉身和完整的意识,所以好控制,也正因如此,也会有魔修控制阴魂四处作恶。据说魔族地界的阴魂最多,所以修界才如此忌惮,却又不敢真的与魔族正面掐上。
对付阴魂的法子很多,可以用灵力直接打散,不过显然此发不适合她,其二是“还生愿”,所谓阴魂不散,是因阴魂生前夙愿为了,与邪怨之灵结合后,摆脱生死道的控制,不肯轮回,遂魂留于世。
她尝试着沟通:“既然如此,你说说看你的平生夙愿是何?”
阴魂忽然间大怒:“我不要你还生愿!我要永远留在此处。”
“?”
任舒映怔住,面上疑惑之色愈加明显。
奇怪,阴魂怎么会不肯说出“还生愿”呢?如今是以她的血为引,就算阴魂说谎亦,她作为养魂主,是有感知才是。
方才阴魂亲口说没有灵魄时,她还可以感知出来,怎么如今毫无反应。
她眼眸微沉,缓缓开口:“为何留在此处?”
阴魂莫名笑出声:“杀人啊,把这里都毁了,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
并不觉得。
任舒映面无表情看着阴魂,随后狂风涌动,树林摇晃。
“终于出来了,随我去杀点人吧。”
阴魂和养魂主不可离开,她自然也知道养魂主该如何控制这种滥杀成性、不安分的阴魂,随后她默默被带走,待眼前紫色浓雾渐消。
她出现在一个女子的闺阁中,精致的布局,衣架上挂着华丽的锦裙,以及屋内摆放的随处可见的红烛,昼亮入明。
院外喧腾不已,显然是这贵府小姐要出嫁。
“你带我来这里杀谁?”
虽然不清楚这个阴魂的想法,总归是和这个阴魂有关,她耐心看着,阴魂蓦然出现在她面前。
“都杀。”
话音刚落,屋子外面穿来一声凄厉叫喊,随后一声接一声。她几乎冲出去,陷入眼帘的,已然是一片狼藉倒地,人尸伏山,血流满院。
她倒吸一口气,惊愕的目光落在最中心的红衣新娘上。
不是,还真说杀就真杀了啊!?
阴魂对着她耳畔轻声道:“满意吗?”
任舒映真的了阴魂的手段,担心又继续杀人,随后语调一凛,斜睨着身边团簇的紫雾:“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收拾你吗?”
她咬破手指,红血溢出,将袖中藏着的血灯取出来,随后以血在瓷瓶画出一个符纹。
阴魂立马呜咽哀嚎:“你果然知道这么多,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话落,阴魂被瓷瓶尽数吸入。
这样关不了多久,阴魂还会在出来的,既然阴魂已经出来,灵魄定然是被藏起来了,趁如今阴魂尚不能如何时,必须抢先一步寻到再说。
满园腥气把千思万绪拉回来,一院尽在阴魂一语之间而亡,看来不好对付。
寻了一圈,没有她确定没有活口后,喟叹一声离开此处。
不料,方踏出大门一步,她眼前一黑,毫无征兆晕倒在地。
——
……
再度睁眼,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茫然爬起来,孤竹京坐在床边的矮椅上。
怎么会……
她不是在一个府邸中吗?
她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孤竹京脸庞上,
“这是哪里?”
“府中。”
“?”
“什、什么府?”
孤竹京眼底深邃,似乎在里里外外打量任舒映,“自然是我的府,你告诉我一件事。”
任舒映心头一跳,莫名心虚。莫非他是在那个死了一院的府门外看见她的?
“什么?”
“你一直在闻那个毒气晕倒了,我本想着把你带回华棠院,你自己房中。可里面为何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原来是这件事。
任舒映:“……这个,说来话长,但是她确实是我。”
孤竹京挑眉复问:“两个都是你?”
她解释一通,有觉得不对,又答:“不对,华棠院那个是假的,我和你说,这是一种障眼法,为了做给杨掌事看的。”
孤竹京半信半疑。
任舒映回想阴魂杀人之事,可见孤竹京说她是晕倒。
莫非方才发生的一切皆是梦。
她因为一直在闻白毒蛊水的毒烟,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孤竹京不知道她心里所想,随后率先提出一个话题:“你知道吗,西街昨夜一家富户全家暴毙,都在传是一团漆黑的鬼影所为。”
任舒映闻言瞳孔骤缩,惊愕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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