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开始退去,天边渐露鱼肚白,曙光洒在两个人身上,拉长了阴影,也缓解了暗夜带来的压抑和冰冷。
刹那,礼月与离离的目光相遇,那淡色的眼眸映照出即将破晓的天色,他的面容在光中显得既冷硬又深沉的不可触摸,一抹笑意挂在嘴角。
而离离的脸上则是过度惊吓后的余悸,悬吊在低处的她就像是一副画,细腻动人又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来。
晨光打在她活泼的五官上,投下柔和的影子,乌黑的发丝在身前飘着,嘴角虽带着疼痛的扭曲,却也可见倔强。
四周的环境渐渐明亮起来,礼月并未多言,他的手指略动,丝线便放松了,离离双脚踩实了地面,舒缓了呼吸后,立刻抱起地上的小行李箱,跟上了礼月的脚步。
“礼月,礼月,你带着我吧,好不好?”离离的声音坚决,又藏着一份软糯的可爱,“《白头吟》我妈妈之前研究过诗句的排列有问题,她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而且她都告诉我了。”离离的眼神闪烁。
“她还能研究东西?”礼月十分不相信。
离离顿了顿,说,“你带我,”她扬起下巴,“我还有那半块虎符呢!”说着跨步到礼月眼前,骄傲地晃了晃手指。
“对,我该给你开肠破肚了。”礼月看着她眼神徘徊在她的腹部,似乎真的在想如何下手。
离离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小腹,“我没吃下去,你只要答应带着我,我马上就还给你!”
“想跟就跟,生死不关我事。”礼月居然直接的答应了,声线中没有丝毫温度的波动。
旭日东升,光芒透过层峦叠嶂的山川,渐渐溢满了湘西古老的天空。
离离提着小行李箱站在山道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呼吸着清新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眼中的光彩比天边的阳光还要亮。
忽然,母亲对自己充满爱意的温柔话语仿佛在耳边回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噢?”礼月转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好奇。
“以前我和妈妈在花园里乘凉的时候,她老对我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离离低下头回忆着,她的妈妈,那个叫柯小禾的女子是多么的美丽善良温柔。
“看不出她那么笨还会念诗。”礼月在前走着,步伐稳健,长袍随风摆动。
离离在后面偷偷地盯着礼月挺拔的背影,根本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崎岖山路越走雾气越大,那层浓重的雾在两人周围笼出神秘的帷幕,离离的每一步都不敢轻易的踏出,深怕会就此滑下山崖。
山路到了终点,一扇木门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如画的环境中,吱呀一声,推开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木屋以最朴素的姿态隐藏于苍松翠竹之间,篱笆轻绕,画出了一个边界。
离离的目光随着一只松鼠蹦跳,它看上去毫无戒心的顺着篱笆而上,悠然自得,还有一头小鹿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在其中悠闲的吃着草,憨态可掬,它们理所当然的把这片院子视作了自己的家园。
随风飘来淡淡的药材香气,还有未知的花香,她深吸一口踏入这方神秘的世界。
果然,其中是有草药的种植地,但是被整齐的划分开来,不算大的两块,药地后是一间制药工坊,门口放着晒制的架子与箩筐。
离离似乎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了,忧虑和疲惫都被这份新发现的喜悦取代,但是她的憧憬很快就被礼月冷冽的声音打破。
“不准乱动。”他的语气轻飘却不带半点温度。
礼月扶着门框,淡色眸子不知看向何处,“后院也不许去。”
离离挤出勉强的微笑来,她点点头,问道,“那这间屋子可以进去吗?我睡哪里呢?”
礼月似乎懒得回应这个问题,直接走进了屋子。
离离赶紧跟了上去,木屋内部并不算宽敞,墙上挂着泛黄的符咒,纹路复杂,精巧的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与骨制法器、鹿角、狼牙、蛇骨,还有发着幽光的萤石。
贴墙的长供桌上,散放着细碎的桑叶和一些干燥的药草,墙角则放着几个斑驳的铁笼,里面传来细小的啼叫,
忽然,离离的目光被一抹温润的光泽吸引了,那是一个玉玺,雕工精细、莹白透亮,正随便的放在供桌上。
好奇心如汹涌的潮水,离离早忘了礼月的警告,她手不自觉地朝着玉玺伸出,。
“别动,”礼月的声音突如其来,他转过身,幽幽地说,“否则我不介意拆了你。”
离离愣了愣,手停在了半空,她能感受到礼月话语中的狠厉,这与他平淡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沉默弥漫在屋中,礼月眸光略微浑浊,他对离离说,“把虎符给我。”
虽然心中不愿意,她还是乖乖的从怀中将虎符拿出,将带着自己胸前温度的那半块小虎符递了过去。
礼月接过,手指轻弹,仿佛在评估着什么,随后他将虎符与玉玺一起放在供桌上,两样东西之间还空出了个位置,似乎是在为某样东西预留空间。
夜色深峻,如一滩墨水倾泻而下,湘西的夜晚总是带着浓郁的神秘。
木屋内,没有电灯,昏黄的烛光凝结在离离和礼月的身周。
不多时,离离的视线四下游移,她早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的事实。
于是,略显踟蹰的开口,“那晚上我睡哪里?”
礼月那双眼看也不看她,垂着眸随意地指了指地面,无声胜有声地给出了回答。
离离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嘟囔了一声,知道自己也没选择权,只好咽下不爽。
她又试着提出另一个请求,“那,你这有衣服吗?我这身……不大方便。”
礼月眉头微挑,看着离离一身冥婚的喜服,回她一句,“不方便就脱了,我不介意。”
说完转身出了屋子,留离离一个人站在淡淡的油灯光影中。
离离不知道礼月去了哪里,等她追出去的时候,早就没了踪影,只好回来。闲着无趣,就拿出笔记来在油灯下画画。
没一会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实在饿得头晕眼花,她只好起来找吃的。可是房前屋后,除了不允许去的后院,离离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能吃的东西。
她走到前面看到箩筐里放着几颗眼熟的蔬菜,再看地里似乎还种着萝卜……幸好那间制药的工坊里有简单的厨具,离离借着山泉水搞出了一道田野“色拉”。
没有钟,只能依靠天上星辰来辨别时间,大概是过了深夜,礼月才从外面回来。他走进屋子,眼眸掠过那道“色拉”,神色在油灯中难以琢磨。
礼月默默地坐下开始用餐,他不紧不慢的吃着,脸色的表情有些复杂。
室内的油灯昏黄了一地,在倾斜的光影里,离离躺在地上,虽然被褥床垫不够厚,但这间山中小屋居然不是很冷,是她可以忍受的温度,只是背部被坚硬的地面搁着隐隐作痛。
她侧躺在地上,偷偷望去,见到礼月把她做的“色拉”全部吃完后,唇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礼月吃完走向床边,她赶紧闭上眼睛,模仿睡眠时的均匀呼吸,礼月走近,轻声问她:“心跳的这么快啊?”
离离黑暗中吐了吐舌头,礼月没有再多言,躺上了床,忽然之间屋内就多了一股森然的气息。
夜,寂静无声,蜷缩在地上的离离实在难以入眠。
山林之间,虫鸣声此起彼伏,那些小小的生灵似乎在进行着一种神秘的交流。
离离的腿边滑过轻轻的细痒的触感,她翻了个身子,这个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顺着小腿到了大腿处。
离离猛地将被子掀开,月光下一条黑壳红头蜈蚣正盘在她的大腿上,足有一臂这么长!
“啊——!”离离尖叫着,连蹦带跳的将蜈蚣打到地上,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弹跳上了床。
她惊慌失措地双手寻找支撑,最终触及到了礼月的身体。
可是,那触感却是出乎意料地冰冷,指尖探到鼻息处,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礼月?”离离颤声呼唤,却看到盘腿而坐的礼月脸色苍白,连薄唇都不带一丝血色。
月光抛洒在礼月的面颊,像是一层薄雾,模糊了原本的五官。
离离的手触摸到礼月的额头,光滑冰冷毫无生气,她赶忙探向他的颈动脉,毫无动静!离离心急如焚,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她推了推礼月,喊着他的名字,然而闭目盘腿而坐的礼月却没有任何回应。
离离伤心地贴近礼月的脸颊,忽然想起来妈妈曾经说过“人工呼吸”的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想凑近,忽然礼月的眼睛睁开了……
他的胳膊猛地一推,将贴近自己的离离推的远远的。
“滚出去,不许进来。”礼月的语气虽然轻飘,却透着无法掩饰的刺耳。
见离离呆呆的看着自己,礼月只是又简单的重复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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