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抓着那棵鲜红的花,离离感受到腰间的细丝正把她给拖拽上去。
一点点的,起先速度很慢,但之后一下很快,几乎是一瞬她的脚就在山崖边落地了,眩晕感还没消退,便感到礼月已经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到身边。
离离心跳骤然加速,她看着礼月,这个男人的脸上到这一刻还挂着难以捉摸的笑,但是笑中却透着阴邪。
离离浑身发冷,她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跑!
绝对不能再在礼月身边多待一分钟了!
她就像笼中的鸟儿突然看见了笼门的缝隙,求生意志猛然间燃起,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开阔的地方跑去!
她要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威胁!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
闷头跑出十来步后,身上突然一紧,离离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她的腰间还被那根丝线缠绕着……向前的奔跑戛然而止,然后猛地往后拉扯,她几乎能感受到丝线切入皮肤的痛楚。
刷——的一声,她像个破折号般往后划去,还没叫出口,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个坚实的臂膀稳稳托住。
礼月用一个轻松的姿势,将她搂入怀中,像是抱着孩子那样,将她的惊恐收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唇边挂着一丝戏谑,凝视着离离惊骇的苍白脸蛋,问道:“总说我小时候抱你,我不记得了,是不是这样抱的?”
被礼月拥在怀中,离离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段即将断裂的树枝,在抵抗与恐惧之间猛烈的颤动着,搂在她腰身上的臂膀冰冷如藤蔓,
“你——放开我!”离离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十分坚定。
在这处与世隔绝的山崖边,礼月的声音显得出奇的讥讽,“你害怕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好可怜。”
离离根本无从去判断礼月每个字的意思,她只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抱在一个巨大的阴影中,身心都被锁在无形的牢笼里,她不敢有丝毫动弹,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礼月口吻温柔,与他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哥哥给你糖吃。”
修长又冰冷的手指在她的唇边轻轻摩挲,然而下一刻却是霸道地捏着离离拒绝张开的唇,逼迫她开口,一颗药丸便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微弱的糖衣下有着冰冷的企图,那是将危险伪装成等待品尝的甜食,
甜味之后,苦涩立刻传遍唇齿,
礼月声音不高,丝毫不掩饰的威胁,“这是蛊虫,你要是不听话,它们会让你痛不欲生。”
冷风在周围呼啸,吹拂着二人的身影,将悬崖上的草木摇曳的沙沙作响。
离离的瞳孔急促地收缩了几下,那强行塞入的药丸似乎卡在了她的喉咙,让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敲打的鼓点。
离离的腿有些发软,药丸入喉后,仿佛有一股电流穿透了血液,直冲心脏。她感到自己离正常的世界越来越远,心跳与呼吸也在急促的错乱着,害怕与更加深层次的矛盾情感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死死的困住。
礼月松开手臂,像是将没用的物品随意丢弃,离离摔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呼吸沉重。
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被她看在眼中,离离无法去理解怎么就能让一个虫子被人吞下去,便会生不如死了。不,她不相信蛊虫的存在!这要是毒药她还能信,虫子?哼!
她怀疑这不过是礼月威胁人的手段,是一个操纵别人心理的把戏!
“你这个表情……”礼月唇角浮出轻蔑,“好像不信啊。”
说着,离离看到他的手指在空中轻柔地捻了个指诀,嘴里低语了一句。
突如其来,离离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如同无数根尖锐的细针在肠道里乱窜,她痛苦地弯曲了身子,捂着腹部。
这阵疼痛来得猛烈,离离心跳震颤,绝望中,她大哭着望向礼月,声音哽咽而真切,同时还不忘记嘴甜无比,“礼月哥哥,我信……我信的……”
这次的嚎啕大哭是她自八岁后最惨的一次。
礼月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在离离的头上拍了拍。
离离的痛感顿时消失,转变极其生硬,空留下一身的冷汗,作证了刚才恐怖疼痛的真实,她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腹部,嘴唇张了又张。
“又不信了啊?”礼月问她。
“信!信!”离离先前的率性与小聪明已经被警戒取代,她小心翼翼,不敢肆意妄为了,“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声音微微颤抖。
礼月欣赏地点点头,“给你副官哥哥打个电话,让他用军事地图把墓葬的位置给定下来。”
“可是……”离离问,“只有这几句诗,副官哥哥怎么可能在地图上定位置呢……”
“这个,”礼月看着她说,“不是你要考虑的事。”
“那……你这也没电话啊……”
“这……也不是你要考虑的事。”
下山的路上,礼月也没再搭理离离一句有关的问话。
多问几次礼月就开始话里话外的威胁,她只能闭嘴了,在快走断两条腿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里。
这个城镇不大,风貌也是十分古朴,脱离不开山水间的青翠与沧桑。
主干道上尽是来往的行人、马车,时不时还会过去几辆自行车。里边摆满了竹子搭的摊位,卖着山野果脯、腊肉和手工制品。
街边房屋多为木制结构,油漆脱落,反而增添了一分岁月的痕迹。
显眼的墙面上,有着政府公告的粗糙宣传纸张,标语在阳光下褪色,显得颇为老旧。
若想在这里打电话去北平,那就得找到这座城镇里唯一一间邮局。
那是幢两层高、外墙已经斑驳的老建筑,坐落在一条稍有行人的小巷内。
狭窄的楼梯直通二楼,那里是办公室,而可以打到北平去的电话则在办公室的最里面。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没人上班吗?”离离小心询问。
“这里不是北平。”礼月说着推开里间的门,里面坐着一位穿中山装戴眼镜的老者,看起来既像邮差又像看守人。
本以为这老者与礼月相识,可下一秒就看到老者趴倒在桌上没了声音。
“人老了,睡一会。”礼月说着向着电话接线台走去。
礼月将听筒向着离离,摇了摇,眼眉间的要求不言而喻。
窗外的天空沉淀成了靛蓝,云朵慵懒的躺在地平线上。
陆军部的一间办公室内,大白天也开着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阳光透进来,尘埃在空中跳跃着。
宽敞的办公室里,李天唯独坐一侧,背靠着墙壁,剑眉星目,眉梢含着生来的清俊英气。
年轻的他,军帽戴得随意,似有似无地露出鬓角的几丝黑发,衬得他的脸庞英俊无比。
他坐在那里,军装的领口微微松开几颗扣子,腿则轻松的搭在另一把椅子上,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在盒子上弹了弹,凑到唇边,点火,轻轻吸了,偶尔放纵地吐出一个烟圈。
当烟气绕指,柔弱的升起时,李天唯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这缕烟飘向了很远。
一众年轻的军官围着会议桌,他们刚结束公事,现正拿着一沓夜总会的偷拍照片。
“情报科这帮兔崽子拍的是什么?”一人问。
“你看这拍的多好,一个个的,这腰,这胸,”这人说着语调已经开始飘忽了。
李天唯从后面走来,抽过照片在这些人头上打了一下,说:“什么关头了,还想着玩。”
“什么关头都是上头说了算,我们这再紧着有用吗?”年轻军官说完,其他几位也跟着苦笑起来。
“别扫兴,兄弟们这阵够累的了,松一下怎么了,”
议论声中,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商量着今晚共赴夜总会的计划。
“李天唯,你得去,”有人说,这一提议居然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我?”李天唯摇头,“没兴趣。”他起身,身上的军装笔挺利落,他将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离的最近的一位接了起来,语气颇为不耐烦的冲着听筒来了声,“有屁快放。”
只是接电话的这位,脸上表情从不耐烦一点点变成了喜笑颜开,身边的人也都逐渐奇怪,这小子是不是通宵几天看军情人傻了。
“你的,你的。”接电话的年轻军官冲着李天唯晃了晃手中的听筒。
李天唯对有电话找自己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小子的表情,整个一个不正经。
他微微皱眉,轻轻地接过电话,“喂?”
“副官哥哥!是我呀,离离。”离离的声音温柔而熟悉,透过电话线路的波动,仿佛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这这间充满男性气息的办公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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