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唯听到这句话,嘴角忍不住上扬,笑道:“玩好了吗?需要派人去接你吗?”
“还没有呢,这里好好玩,”离离顿了顿,看了眼身边的礼月,又说,“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有个地方很好玩,但是去之前得解开关于位置的谜题。”
“那你想去吗?”李天唯问。
“我,当然想去了,据说那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虫子,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探险大自然了。”离离撒娇道,“那帮我解一下谜题嘛,好不好,副官哥哥?”
“好,你说,哪里,”李天唯说着站直了身子,示意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清理一下,抬手挥散烟雾,对身旁人小声,“地图,湘西的那份,最新的。”
一众年轻军官马上紧随他的动作,从许多地图中抽出一份,摊开在桌上,大家都围了上来,面色凝重的等着。
有人将绿色台灯移了过来,众人眼前铺展开的地图,李天唯的指尖从密集的等高线和河流走向上滑过,听筒紧贴耳边,“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他念着,沉默许久,电话那头也十分默契地保持安静。
“沟水东西流”,原本并不是指东西两个方位,但是在真实的地貌上,这条沟的确在一处分岔奔向两个方向。
他的脑中快速计算着,坐标交叉,有人为他划上记号,李天唯的手指在那个可能的区域里顿了顿,问,“然后,皑如山上雪,”
一个军官马上说,“就是那边,那边有一片矿物,产石英砂的,白天看过去跟积雪一样。”
有人用红蓝标记笔圈出可能的几个地点,等李天唯转过头来,看到那个点已经被清晰的圈画了出来。
“我把坐标给你,你自己在地图上找,会吗?”李天唯问。
“会!嗯?”离离忽然扬起声调,有点为难的说了起来,“副官哥哥,那个信我会寄的你不要着急,不要告诉我爸爸,求你了,副官哥哥最好了!”
李天唯的眉头皱了皱,说:“你记得就好,赶紧写封信回来,我也好跟长官交待。”
挂了电话,身边的军官们才开始放大音量讨论,
“是嘛,这边几年前战区勘测的时候记录过,战略价值不大,就没写上去。”
“对,我记得,那边一块是墙状山,不可能打埋伏的,是个天然屏障。”
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猜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位年轻的中尉忍不住开口,“我们要去湘西那片了?”
忽然间,问题一个接一个,密集到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李天唯抽出一支烟,叼在唇边,眼神扫过同僚,透出一丝不解,提高音量问他们,“调派去湘西?这是从哪儿传来的消息?”说着看向围坐在一起的年轻军官。
“天唯,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悠然答道:“是徐长官——的女儿打来的。”
声音不紧不慢,但话语一落,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片刻之后,大家才意识到被李天唯给耍了,办公室内众人表情从凝重转为错愕,有人拍桌子,有人要打他,立刻闹做一团。
午后,李天唯拿了文件朝着徐以秾的办公室走去,秘书推开门,一间陈设简朴却透着几分威严的办公室出现在眼前。
房间中,徐以秾坐在办公桌后,毫无表情地处理着手中的公文,手中的笔触沉重的画在纸面上 ,发出沙沙的声音。
秘书走开后,李天唯才走了进去,他军姿挺拔,但目光微微下垂,将今日的要事报告完毕后,他略显犹豫地开口,“长官,离离小姐……她喜欢虫子吗?”
徐以秾的眼睛并没有从手头文件上移开,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声调平缓,“人是你放出去的,到时候我只问你要女儿。”
李天唯点头,面对长官,他收起了平日的随性,显得更为谨慎与拘谨。
“考虑好了吗?还是不愿意?”徐以秾放下钢笔,声音平静。
李天唯不作答,但目光却转向了徐以秾手边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本。
似乎有什么触动了记忆,
窗外靛蓝的天空透过尘埃将沉沉的光亮投射在室内,空气中的烟味更加浓烈了,而阳光带起的光影在他们之间跳跃,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旧日的影像。
片刻后,徐以秾摆摆手,“可以出去了。”
李天唯低着头,默默退了出去,门缓缓关闭,房间再次沉入了安静,徐以秾看着笔记本边放着的那杆钢笔,笔身被风吹的转动,露出了LAMY四个刻字。
电话刚挂断,礼月的嘴角便扬起了一抹笑意,声音中的嘲讽显而易见,“写信,嗯?”
两人间的空气微微一滞,离离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腹部,慌忙解释,“我……我只是担心爸爸派人来抓我……”声音渐小,透着把戏被拆穿的不安。
礼月却是笑意不减,“徐以秾关心过你的死活吗?”这话一柄尖刀,直直刺入离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揭开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
离离眼中掠过悲伤,但很快她就把情绪掩饰起来,抬头挺胸,强行让自己冷静。
“他是我爸爸,当然会关心我的。”
光影西斜,透过破旧窗户洒了进来,礼月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转身出了这间办公室。
离离抹了下眼角,跟着礼月走出了这条昏暗的走廊,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弄之中。
四周灯光暗淡,只有远处的黄色灯泡,把那些挂在老旧妓院门前的红灯笼的光芒衬的更加诡异幽深。
离离跟在礼月的身后,迈步走了进去,瞬间就被一种异样的迷离氛围包围。
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香气,与酒精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室内的陈设华丽却不高雅,古董家具在昏黄灯光下散发着厚润的光泽。
从角落里传来隐约的笑声与私语般的低语。
老鸨一样的女人笑着上前,看看离离又看看礼月,说:“借房可以,双倍价。”
礼月把老鸨撇在身后,脚步不停的上了二楼,抬脚踹开一扇门,动作之大惊动了楼下的打手。
房间内,微弱的灯光,床上的纠缠突然被打破。
离离看着礼月一把拽下床上的大汉,强壮的男子伴着愤怒的吼叫摔落,紧接着,一个女子也跟着滚下了床,她束手无策地望着礼月,惊慌失措。
大汉愤怒地从床上爬起,眼神中闪过杀意,礼月却从袖中抽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抛给他,“下墓,有兴趣吗?帮我再找几个人。”
那大汉的气焰顿时消失,贪婪地查看了下袋中的金子,不多时便又带来了五个同样气势凶悍的男人。
离离看着他们,每个人都是目露凶光,没有一个好人样子,这几人使得原本就阴暗的房间内气氛更加紧绷了。
礼月又拿出一包金子,轻轻地放在桌上,那几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颜色,目光中满是贪婪与凶恶。
“今晚就出发,”礼月的语气中不容半分反驳,“免得夜长梦多。”
离离在旁边看着,心中有万分的不安,礼月已经够凶残了,他又找了六个看上去还要坏的男人,她这一路是彻底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她手在自己脏兮兮的婚服上摩挲着,忽然一个男人笑起来,问礼月,“怎么着,你下墓还要带个新娘子快活?”
“我去把这件衣服换掉吧!”离离说着忙不迭的就要跑出去。
可话还没说完,礼月冷硬的掌心已经重重拍落在她的肩膀上,震的离离的心都漏跳一拍。
“就穿这件,像个女鬼正好。”
离离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无力,她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踏上了前程。
接下来的两天里,一行人便按着礼月的路线,走进了浓密的丛林,
古树参天,无数的藤蔓和枝芽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穹顶。
阳光无法穿透这片浓密的树冠,只能洒下斑驳的光碎,在潮湿的地面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香到发臭的野花香气。
这是离离从未接触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场景。
繁茂的丛林,藤蔓上尖锐的荆棘,不时有怪异昆虫在树叶中匆匆穿行,鲜艳的色彩在阴影中忽隐忽现,树上,不时就会传来诡异的叫声,可能是隐藏在深林中的鸟类,它们的声音一直在林中回荡,搅乱着人的判断力。
浓密的丛林、崎岖不平的山路、昼夜温差巨大的环境让所有人都极度疲惫,尤其是离离,穿着不便利行动的婚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更显得狼狈不堪。她甚至难以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睡觉,饥饿和寒冷交织在一起,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
她没有任何抱怨,毕竟面对礼月和这些恶人,她很清楚自己只要展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软弱与可怜,除了被笑话外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努力地跟着队伍的脚步,咬紧牙关。
终于,第三天的夜晚,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山林。
离离仿佛步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站在山间,目之所及,那是静谧而神秘的夜色与自然交织的景致。
湘西的群山在夜幕下,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蓝纱,山峦间云雾缭绕,星空清澈的仿佛可以触摸到银河。
月光洒在山谷与远处溪流之上,潺潺水声洗净了一路的劳顿和烦闷。
离离深深吸气,感受这种清新,这里让她心生震撼,若不是亲自来到,她可能永远无法想象,世界的一隅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景色。
“好看吗?”礼月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离离没说话,因为她的心情太过复杂。
山风吹拂着她的喜服,在古老群山间显得格格不入,大红喜色因为污渍已经变得暗淡,让她看上去更像是脱离了时空的幽灵。
她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异样的自由,想就这么跳下去,感受这种壮丽的魅力。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跳崖找刺激?”
礼月突然的声音,让她猛然回过神来,离离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悬崖的边缘,惊悚瞬间覆盖全身,一股冷汗自背脊滑落。
她紧张地望向礼月,可礼月却带着笑意,仿佛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事,“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陪你玩,”
这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让离离一时间更害怕了,她赶紧往后退,礼月则眯起眼,盯着离离恐惧的神色,嘴角慢慢勾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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