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种机关哪里管一个没背景的姑娘的眼泪,无论离离怎么据理力争,说自己现在真的没空去搞什么体能训练,她忙着补考满分呢,
教官只觉得她神经了,抽出教鞭空中挥了一下,带出风声,“去集合!”这是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初春操场,草色返青,
洒在青春脸庞上的阳光,本应是温柔的,可离离和高无忧的身上却多了份忐忑和焦虑。
一个满心都要去复习,一个被各路人马欺负。
体能训练仿佛无休止,离离的忧虑又让她总是完不成目标,在一次短暂的休息后,她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没能忍住,对着教官顶了几句嘴。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准备看好戏了。
果然教官的脸沉了下来,厉声训斥,高无忧是唯一站出来帮她说话的人,汗水从他额头滑下,粗重的呼吸鼓动着胸膛的起伏。
难兄难弟,两个人被罚站在烈日下,凡是经过的教官都能骂他们两句,他们既无力反抗,也无处申诉。
“我不明白,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倒霉,你们高家不是世代什么什么吗?”离离问。
高无忧苦笑中透着无奈,脸色在炽烈的阳光下愈发苍白,“你不知道咱们这里派系林立吗?就屁大点地方都能有十来个山头,我家世代树敌树的差不多了,轮我倒霉了呗。”
离离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是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陈嘉菁的卷子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每一道题目、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细细咀嚼。
她发现,自己已经能背下大部分的题目,甚至从这份完美答卷中找到了答题规律。
果然,爸爸说的对,这种卷子竟然都考不及格简直太丢人了。
高无忧转过头来,目光中带着些许困惑,"你爸是徐以秾,你哥是李天唯,你站在这里,比我高家人站在这里还要诡异。就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他的声音有些虚弱,烈日的炙烤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解释什么,”离离双手背在身后,脑中还在盘旋着那些逻辑题,随口回答道:“我不及格呗。”
“……听说不及格的就三个,你倒数前三啊。”高无忧难受还不忘揶揄。
“别管倒数正数,是不是前三?”离离不以为然,接着语气一转,透出几分烦躁,“真不知道我爸抽哪门子的风,非要我去读医科。”
“可能是心结吧。”高无忧说。
又是一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两人才得以喘息片刻。他们跑到僻静的角落,瘫坐在树下休息。离离无力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高无忧的状况却越来越不对劲——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也泛起了紫色。
“你还好吗?”离离担心的看着他。
高无忧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但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尤为勉强,“不怎么好,这样下去的话,我估计今晚能直接猝死在床上。”
“不行,”离离看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我去找教官,你得休息。”
高无忧忙着赶紧爬起来,想要拦住离离,却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医务室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声,高无忧动了动沉重的眼皮,意识逐渐回归。
心口似乎有重物压迫,他努力的睁开眼,视线虽然还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出床边站着两人,一位是医生,一位是家里相熟的教官。
见他苏醒,教官眉头才松动几分,但这份松懈几乎只是一瞬,马上责备,“你也不小了,怎么不明白?这种时候去逞强,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跟你们家交待?各家有各家的人看着,轮得到你出头?”
高无忧认命地笑了,“谢谢您。”
教官也不好再说什么,临走时吩咐,“要是明天还觉得累,就好好休息,你的身体情况我们都清楚,反正这个考核只是走过场。”
医生等他们说完递给了他两粒药,关照他按时吃药最重要,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顶得住,心脏的毛病最忌讳逞强好胜。
等医务室的人离去后,高无忧才努力调匀了呼吸,从床沿站起身来,四肢还有些发软,但好在平日的训练以及意志,他很快就恢复了协调。
推开门,走进夜色。
今夜月亮藏在了云层之后,墨色一片,似乎能吞噬一切繁杂的心绪,可是这也的夜色无法给予他多少的宽慰。
夜路上四五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后面走来,他们一身酒气,看上去像是才从哪里消遣了回来。
这几人挡到了高无忧的面前,高无忧认得他们,都是世家的子弟。
他本来就不愿意私下与人起冲突,更别说现在还心脏不适,可是对方的敌意却从眼中窜出。
高无忧刚要开口,心脏便传来刺痛,他不得不强行稳住自己踉跄的身体。
快要歪倒的身子被这几人架住,
“看看啊,高家的少爷,上了战场下来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要来这里混口饭吃。”
“体能这么差,你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各种羞辱夹杂着脏话在耳边,这些比拳脚来得更为刺骨,高无忧的自尊被一点点的撕裂。
为首的年轻人非常随性地拍向他的脸颊,轻飘飘的触感并不疼,却带着彻头彻尾的讥讽和霸凌。
“怂包一个。”那些人笑了起来。
“你们家就是宋家的狗,知道吗?”折辱后,那几个人便放开了他,并没有过激的动作。
他们只是喝醉后宣泄心中的不满,嘲笑几声后,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高无忧半蹲在地上,愤怒从内心深处翻腾,却又很快被无力感取代。
就像他的人生,一场暴风雨后最终还是落入心灰意冷的谷底。
他强迫自己抑制内心的风暴,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试图让凛冽的春寒冲刷掉心中的屈辱。
作为高家最小的儿子,身系这个家族的荣耀与担当,可他的心脏却从出生时便有疾患。
他渴望的不是荣誉,他渴望的是用实力证明自己并非纨绔,自己可以担负起高家厚重的家风。
于是他努力训练,接受最好的治疗,终于换来了上战场的机会,这些都是他与命运斗争后得到的机遇。
可是,家人却无法理解也根本不会支持,尤其当父母兄长看到他虚弱的样子,亲情的关怀不顾他的反动,将他调到了中统的文职部门。
于是,他的功勋和努力在别人眼中彻底成了质疑他的话柄,全是为了继承家族权利而演的一场拙劣的大戏。
他无法抗争,永远无法跳脱这个设计好的框架。
月光透过云层终于出来了,而高无忧原本高大的身材在今夜的月色下显得极其单薄。
年轻的身形被自身与外界的重负压的喘不过气来,每一步都沉甸甸的,像是踩在无底的沼泽之中,
他的心脏越来越疼,高无忧停下脚步,仰望冷清的月光,
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如同那颗年轻的心脏中无法填补的裂痕一般。
所有的年轻气盛,所有的壮志凌云,每一次都会被自己的身体背叛,心脏的缺陷不时的提醒他,你想要的人生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他站在那,接受着月光的洗礼,慢慢地发现自己的影子似乎在颤动,从自身那拖长暗黑影中分出了另一个斜长的身影。
他猛然回头,身后正站着一个男子,一身黑衣,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双眼如鹞子,却又像秋水一般淡漠,平静地反映着月光的寒意。
“为什么跟踪我?!”高无忧立刻警惕起来。
男子并未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过了午夜,夜空透彻而明亮。
月色如洗,清冷明净,宛如玉盘。
离离独自一人坐在部里的办公室,她的手杵在下巴那,侧着脸,眼睛却并未随着窗外月光流转,反而是看着桌上那些散乱的书页和资料。
她沉浸在学习中已经超过四个小时,就算专注力再过人,神经也早已懈怠了,只是那连绵的文字依然在她的脑海中跳跃,让她无法好好休息。
桌上灯光柔和,和窗外的月色交织,照亮了她清秀的侧脸,办公室的宁静此刻只属于她一人,至少,她以为是这样。
“原来你在这里啊。”
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一种特有的低沉,穿过了离离的耳廓,她的手一抖,笔尖早书上蹭出了一道弧线。
双臂从身后伸出,宽实而有力,轻而易举便框住了她的世界。
她能感受到桌上发出的细微震动,是男性指尖随意敲击着桌面,那轻快的节奏渗透进了她的感官。
离离猛然回头,却差点与某人的颈间相贴,是高无忧——
两人间靠的这么近,以至于高无忧的气息都像羽毛般轻轻划过她的面颊,淡淡的木质与药材混合的味道,交替着环绕在她的周围。
她瞥见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一瞬间,心要跳出了胸腔,呼吸也跟着紊乱。
高无忧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只有几纸之隔,“没听见我进来?”尾音轻抬,问她,“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书页被翻动,她惊异地睁大了眼,视线中是高无忧微微翻翘的睫毛和温柔的眼神。
“你……你……”离离有些结巴,嗓音中夹杂着惊讶与微妙的动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