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古朴的街道上,离离和礼月并肩而行,脚步轻快。路上行人寥寥,偶尔有三两个小贩吆喝着卖早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勾得人肚子直叫。

“我告诉你啊,”离离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礼月说,“我们两个可有交易了,我就是你的,怎么说……老板?主人?”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称呼。

“主家。”礼月不紧不慢地接话。

“好,”离离跳下墙头,走向街市,“我现在就是你的主家了,我付给你这么多,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听我的,知道吗?”

“知道了,”礼月意味深长的叫她,“主家,现在做什么?”

离离一脸认真,“先吃饭,后救人。”

“救哪个?”礼月问她,“我得提醒你啊,你给的好处只够救一个,周繁还是小铃铛?”

“小铃铛,”离离毫不犹豫地回答,“周繁我救不了,她自己走自己的路吧。”似乎很简单的就做出了抉择。

“好狠的心啊……”礼月故作吃惊状,他挑着眉,“我看你也不急着救你妈了,不如,我们也让柯小禾自己走自己的路吧。”

“那不一样,她是我妈妈!”离离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做事要分轻重缓急的,小铃铛这事比我妈要急多了。”

“你有的是钱,给他们治小铃铛不是一样吗?”礼月问。

“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所以我要你开坛做法的时候说这是洞鬼的要求。”离离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抬眼看向礼月,

“……”礼月颇为为难,问她,“洞鬼说小铃铛要去城里看医生?你觉得合理吗?”

离离看着礼月说,“不合理你就让他合理,我可是付了大价钱给你的。”

“好的,主家。”礼月笑眯眯地点头。

只是一回头的工夫,礼月就不见了,离离出门四处找寻,正打算回原地等待,再一回头差点撞到人怀里,抬头一看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这面具看着有些骇人,是离离从没见过的强烈的色彩对撞,五官中每一个部位都透着古怪,眼睛突出,鼻子浑圆,嘴巴张扬,嘴角处露出两颗獠牙来。

整个面具的脸型是圆的,在头冠处还有一圈帽边样的东西,两条长长的飘带从耳朵上面披挂下来,垂挂在腰间。

尽管面具遮住了一张脸,但离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具下的人是礼月。

太过熟悉的身形和气息,让她放松了警惕,她着迷般地抚摸着面具上的纹路,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表面,仿佛要透过面具触碰到礼月的灵魂。

“你认出是我?”礼月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低沉神秘。

“嗯。”离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面具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顺着面具的边缘游走,直到被礼月突然握住。

修长有力的手牵引着离离的手指,缓缓抬起面具的下沿。

棱角分明的下巴渐渐露出,紧抿的薄唇透着冷峻,挺拔的鼻梁笔直,最后是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像是鹞子般锁定了猎物,又像是深潭般令人想要沉沦。

离离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目光痴迷地停留在礼月英俊的脸庞上。

“这是什么?”离离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傩戏面具。”礼月勾起嘴角,笑意里透出一丝戏谑。他松开手,任由离离手足无措地收回手。

面具落回原位,将礼月的脸重新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注视着离离。

离离和礼月隔着一张面具对视,目光交缠,

良久,离离才回过神来,强行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从哪弄来的面具?"

“抢的。”礼月说着伸手揉着离离的发顶。

“你能不能以后别这么野蛮?”离离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吸引有心之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当离离以为要大费周章的让小铃铛家人相信他们是很厉害的巫师的时候,礼月却在街头随意地跳了几下,不消片刻,便有一群人自动找了过来。

礼月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清楚,离离听着,谁知道最后报出的价格却令她颇为诧异。

“怎么要这么多钱?不是说好象征性地要一点吗?”

“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价格已经很少了。”礼月说。

湘西多山,原计划找到小铃铛落洞的那座山洞开坛,但礼月却只说找一个最近的山洞即可。

小铃铛的父母是一对看起来极其朴实的中年人,身着民族服装,双手拘谨地垂在身前,对带着面具的礼月满脸恭敬。

族亲们也围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礼家的请不到,请到这个不知道行不行……”

离离心生好奇,凑过去问:“礼家就这么厉害?”

那些亲族笑了,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他们说的礼家也不是本家,本家谁也没见过,都是得了礼家一点指点皮毛的旁枝。

礼月解开腰间的符骨铃握在手中,在今天之前离离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装饰,

供桌上摆放着瓜果羊肉等祭祀用品,香雾缭绕,弥漫在空气中,礼月示意小铃铛的父母上前焚香。

浓烈的烟中,礼月的脚步沉着而缓慢地贴地绕行。他一声低吟,符骨铃再次响起,声音如催人心魄的咒语,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神紧紧抓牢。

礼月的腰肢扭动,手势流畅,像是在空气中写下复杂的禁咒。深色的道袍在他身上徐徐舞动,上面古老图腾的边饰似乎也跟着活了过来,变幻莫测,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

突然,礼月拿起供桌上的鬼鼓,步伐加快,离离发现,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无意识地随着礼月的动作摇摆身体,但是谁也无法与礼月同步。

他们的动作有些像在驱逐又有些像在邀请。

蜡烛猛然发出噼啪的响声,伴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喝声,原始的鼓点和人们自发的祷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驱逐邪灵的咒语。

离离目不转睛地望着带着面具的礼月,他仿佛被什么附体,身体在洞口阳光的映照下,扭曲成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姿态,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威严,那些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表现出绝对顺服。

祭祀进入**,礼月突然停了下来,猛然将身子向后折去,头部后仰,目光透过面具怒视着天空。

众人屏住呼吸,匍匐在他脚下。

铃声再次响起,礼月的身子缓缓板正,他转过脸,朝离离一指,然后转身走进了黑暗的洞中。

离离紧紧抓住小铃铛,试图跟着礼月走进黑暗的洞中。然而,一直低头沉默的小姑娘此刻突然放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像要发疯一样。

亲族的人立即围过来安抚她,“娃娃不怕,很快就出来了。”

可是,小铃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她大叫着,叽里咕噜地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拼命挣扎着要逃跑。

离离只能抱紧她,转身对亲族的人解释道:“没事的,我带她进去把仪式完成就好了。”

小铃铛的母亲,那位一脸担忧的中年女人试图拦住离离:“可是,从来都不用把娃娃带进去啊,不是只要生辰与供品就够了吗?”

离离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尽量平静地解释:“洞鬼要跟小铃铛说几句话,不会很久的。”虽然她也不知道礼月到底在搞什么。

小铃铛的父亲将自己的妻子揽回身边,低声安抚她:“听巫师的,这个洞是死洞,只有一条出口。”后半句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离离点点头,这才将小铃铛从父母身边带走,两人走进洞中。

洞内幽暗潮湿,不时有水滴从洞顶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回荡在四周,显得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加深了洞中的压抑感。

不远处的暗中,礼月依旧戴着面具背对着两人笔直的站着,仿佛一尊无言的雕像。

原本还在吵闹的小铃铛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似乎对礼月充满恐惧,看到他的背影便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离离感到她的手冰凉,于是低声安抚道:“别害怕,一会儿就好。礼月是好人。”

黑暗中也能看出她对两人的不信任来,她在离离的手中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开始拳打脚踢。

离离有些慌了,转向礼月喊道:“要不算了,别吓到她!”

就在这时,身穿青黑长袍,脸戴奇特面具的礼月突然猛的转身,洞内刮过一股阴风,那些长长的飘带在风中飘扬,气流掀起礼月的长袍下摆,在昏暗的光线中形成一片诡谲的阴影。

小铃铛像是被这一瞬间的异常情景惊呆了,竟然瞬间安静下来,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礼月大步上前,一把将小铃铛从离离身边拉走,朝着洞穴的更深处走去。离离赶忙追了上去,生怕小女孩会受到更大的惊吓。

奇怪的是,小铃铛在礼月的手中不仅没有出声,连挣扎都不敢了,整个人就像是深山中被抓到的小兔子,彻底僵直了。

礼月将小铃铛粗暴地丢到湿滑的地上,冰冷的石块让小女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抬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俯下身去,隔着面具缓慢而诡异地摇晃着头,低声对摔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铃铛说着什么。

他嘶哑的嗓音在洞穴中回荡,带着一种非人的气息。小铃铛彻底被吓呆了,她双臂无力地撑在地上,徒劳地试图后退,却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离离的心揪成了一团,她再也无法忍受,赶忙上前一把将小铃铛揽进怀中,用尽全力推开礼月,满脸紧张与愤怒地瞪着他。

然而,礼月并没有退让,身体反而压得更低,摆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姿态,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他阴森森地凑近小铃铛,面具几乎贴在小姑娘惨白的脸上,低语着一些离离完全听不懂的诡异咒语。

小铃铛在礼月的逼视下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惊恐回答着,声音细如蚊蚋。而礼月则不断追问,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尽管全程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满脸惊恐,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

离离看着小铃铛的眼睛,即便在一片黑暗中,依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这双眼睛是如此清澈坚定,哪里像是属于一个疯子的?

随着一阵诡异的寂静,礼月忽然缓缓摘下面具,他俊美的面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郁神秘,犹如一尊令人生畏的威严神祇。小铃铛睁大了眼睛,像是被雷击中般呆立当场,突然失声惊呼道:"原、原来洞鬼长这样!"

礼月笑了起来。

离离也禁不住屏住呼吸看向礼月,他那张不似凡人的面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气。

礼月对小铃铛说,“告诉她。”

小铃铛这才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离离,眼神清澈而坚定,口齿清晰地喊了一声:"姐姐!"

“你……”离离惊讶地睁大双眼。

“我没疯,”小铃铛笑着,神情轻松自如,仿佛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重担。

离离静静地听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娓娓道来。

原来,她从未真正失去理智,她只是不想被婚姻所束缚,渴望走出这山水重围的故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因为,姐姐寄回来的用女书书写的扇章上说外面好美。

原来那是另一个世界,是一个与这里全然不同的世界,那是一个新世界,虽然有残缺有疤痕,却依然充满了美好和希望的新世界。

小铃铛开始着迷地凝视着扇章,时常独自沉浸在遐想中微笑。有次妈妈说她像个疯子一样老是一个人笑。

她得了灵感才开始装落了洞,想借此逃过婚约。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连串令人心惊胆战的驱魔抢魂祭祀。小铃铛似乎被困在了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在他人的怀疑和指责下,渐渐地真的开始表现得癫狂起来。

就在刚才礼月的一番话,唤醒了她的记忆。

她不明白为什么美好的初衷最后却将自己推入疯狂的深渊,如果没有眼前这位“洞鬼大人”,她是不是就此真的落洞,再也无法回头?

礼月将离离昨晚偷回来的扇子丢给小铃铛,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起扇子,出神地凝望着上面那纤弱却筋骨分明的女书,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一切往事历历在目。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兴奋地说道:"我的姐姐在北平等我!"

离离听着这番话,不知怎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涩之感。她一把将小铃铛搂进怀中,轻抚着小姑娘柔顺的发丝,温柔地说,“去找姐姐吧,我们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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