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之处虽然隐蔽,但她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无法躲过礼家族人的目光,他们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却无人上前。
意识到自己处境后,离离只得硬着头皮走出藏身之处。寒风凛冽,吹在身上令她不禁浑身颤抖。湿漉漉的长发紧贴脸庞,支离破碎地遮挡视线,熊熊火光在眼前肆意跳动,令她难以看清那些人的面目,
离离步履蹒跚地走近祭坛,急切的鼓点骤然停歇。两位祭司缓缓取下面罩,露出了两张饱经沧桑却神采奕奕的老年人面庞。
岁月的刻痕虽在他们脸上留下印记,但那高大健壮的身材与挺拔气度却丝毫未减当年,全然没有常人老态龙钟的佝偻。宽大的黑袍衬得他们愈发气势凛然,离离只觉得仿佛有两位地狱使者拦阻去路。
“离离。”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离离倏地回头,看到礼月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他着装打扮与那日别无二致:手中依然紧握那柄造型怪异的长刀,紫色流苏缠绕手腕,身后紧跟两位戴着傩戏面具的男人,气势骇人。
"礼月呢?他在哪儿?"离离急切地追问。直觉告诉她,礼月此刻必然也在此地。
话音未落,礼月父亲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脸上戴着夸张的面具,径直朝离离走来,很快挡住了身后跳动的火光,将浓重的黑暗投射到离离身上。借着微弱的火光,离离看到男子长发与自己一样湿漉漉地搭在肩头……
"礼月?"离离的声音难掩颤抖。
她看着这个男人,伸出手,长袖滑过露出苍白的小臂,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方才还令离离心驰神往的俊美面庞。然而此刻,他眼中已不见先前与她相同的深邃黑色,取而代之的是礼月一贯的淡漠白瞳。
“我不是让你回去乖乖等我吗?”礼月将面具交给身旁的族人,语气平淡如常。
“你们在做什么……这些婴儿怎么了?你们是要给他们治病吗?”尽管希望渺茫,离离仍不死心地追问,哪怕得到的只是谎言。
“不,”礼月直言不讳,“他们是给我治病。”
“你说什么……”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刺耳,盖过了离离的惊呼。只见一位祭司粗暴地抓起啼哭的婴儿,用锋利的匕首在婴儿柔嫩的脚踝上划过,然后残忍地将他丢弃在祭坛之上。
离离猛地推开礼月,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却在祭坛台阶下被那些黑袍男子拦住去路。
祭坛中央有一个不大的圆洞,大小恰好容得下一个婴儿。离离眼睁睁地看着哭闹的婴儿跌落洞中,尖利的哭声瞬间坠入深渊,了无痕迹。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离离歇斯底里地摇晃着那些人,可他们却异常冷静地注视着她,无动于衷。
离离又跑到礼月身边,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把婴儿丢下去?到底为什么?!这绝对不行啊!"
祭司、黑压压的族人将离离团团围在中央,礼月也静静地看着她。放眼整个祭坛,所有人都表现得异常冷静理性,唯有离离一人歇斯底里,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慌不择路的她拽着礼月的长袍,尖叫着要冲向放置婴儿的石台,却被礼月一把拉回。
"乖,回去等我。"礼月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怜悯,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言谈。然而置于眼下惨无人道的情景中,却显得分外诡异骇人。
离离不能相信,这是刚才那个和自己温存的男人。
“礼月,你和你父亲说说,放了他们好不好?”
"放了他们我就活不过三天,他们是我的药引子。"礼月神色如常地说,仿佛这再正常不过。
"什么叫活不过三天?现代医学都无法断言一个人的生命期限,你们这纯粹是胡说八道!这是迷信,是邪教啊!"离离声嘶力竭地叫喊,继而又满怀希冀地恳求,"我们回北平好不好?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身后的祭台上,那两位大祭司仍然在往洞里继续扔着婴儿,那些小孩子的哭泣声刺入离离心中,她眼看着无辜的婴儿被残忍地丢入洞中,她拼命摇晃周围的人,嘶声力竭地质问,然而扑面而来的只有一片死寂,没有人为这些脆弱生命的逝去而动容。
离离不死心的又去求礼月,开始求他看在她的份上,她愿意是他的,从今往后都是他的,只求能放了那些婴儿。
而礼月却只是奇怪,“你本来就是我的,不然还能是谁的?”
话语冰冷刺骨,离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陌生恐惧,她这才痛苦地意识到,她从来都不曾认识礼月。
在这之前全部都是被自己想象中的爱情感动着,让她天真的以为爱情比天大,可以抵得过一切。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离离,绝望驱使着她冲向祭台。她挥手打开几个拦路的男子,就在快要踏上台阶的瞬间,腰间却被一把长刀横档,巨大的冲击力打在小腹上,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踉跄着试图站稳,离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死死抓住,是礼月的父亲。
"礼月,管好你的女人,不然我来替你管。"
说罢,离离便像个货物般被粗暴地丢到礼月身边,礼月伸手将她拉过来。
离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呆呆地望着礼月,嘴里不住地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把她带走。"礼月面无表情地将离离丢给身边族人,令离离心惊的是,他说这句话时竟没有丝毫异样,似乎她只是一个不合时宜出现的累赘。
"放开我!放开我!"离离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宛如一个彻底崩溃的疯子,身上的水滴在火把炙热的温度下迅速蒸发。
"礼月!你答应过我不再做这些事的!礼月!礼月!"离离哭喊着,瘫倒在地上,
礼月的父亲阴沉沉地看了眼,对礼月说,“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
“你听我说,你们这样根本不可能能治病的,跟我回北平——”
礼月突然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歪着头,不解地问:"你想我死,还是他们死?"
“没有一种病是靠杀人来治疗的!你们这是迷信,你不像他们,很久没有出去了,你出去过,你见过外面的世界,也知道现代医学——”离离声嘶力竭地辩解着。
"现代医学?你忘记柯小禾了吗?"礼月揭开离离心中最深的伤疤,"你妈妈要是跟我回来,她未必会死。"
礼月松开手,转身随父亲向祭坛走去。离离依然不肯离开,在后面不断呼喊。
忽然,山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巨响,透过亿万年的岩层,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族人们纷纷跪拜在地,开始念念有词。
礼月走回离离身边,离离以为他终于想通,愿意放弃这个祭祀。哪怕救不了婴儿,只要他肯与自己离开这里,断绝与这里的一切关系就好!
然而,礼月却抓起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柔和的说:"我这么喜欢你,以后你都必须跟着我,所以有些东西,现在就得学着接受。"
"你要做什么……礼月,放开我!"离离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礼月的父亲笑着摇摇头,看着儿子的举动,为两人让出一条路。
"你们要去哪里!礼月!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你的!我讨厌你!"离离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却无力挣脱礼月的桎梏。在一排黑压压的大祭司长老身后,礼月强硬地将她拖进了一条通往山洞的路。
离离被带入一处阴湿幽暗的山洞前,大祭司上前打开封住洞口的五彩绳子,绳子上挂满了摇晃作响的符咒和铃铛,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铃声。
火把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洞中另一个与外面祭坛一模一样的祭台。有人将一个漆木盒子恭敬地放在祭台上,随后全部退下。
两个戴着面具的大祭司再次开始跳起怪异而神秘的舞步。火光映照在礼月脸上,让离离无法看清他的目光。
她到现在也无法相信,礼月会是这么残酷的人。
不,这已经超越了残酷,简直毫无人性可言。离离恍然,这里是一个与她所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文化层面,而在这里长大的礼月,又怎么可能与她一样呢?
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离离痛苦地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礼月的本质。她只是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他,天真可笑地以为与他两情相悦。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离离在礼月的钳制下剧烈颤抖着。
透过泪光,她看到祭祀仪式停止后,礼月的父亲提着长刀走上前,从祭台上取下那个漆木盒子,来到礼月身边打开。
盒中盘踞着几条发出诡异紫光的虫子,丑陋而邪恶。在离离眼中,它们充满了致命的毒性,仿佛随时会张牙舞爪地吞噬她的灵魂。
"礼月,不要……"离离绝望地摇头哀求。然而礼月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将那些虫子一条条吞了下去。除了礼月的父亲,其他人都恭敬地低下头颅。
当离离被礼月带出洞口时,外面跪着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将脸贴在地上,对礼月父子和祭祀长老顶礼膜拜,仿佛站在高台上的他们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