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权力之巅，她竟舍不得一切这样烟消云散。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上的人与事并非与自己无关。

城楼下灯火通明，百姓们忙于放灯祭奠亡者、庆贺新生，她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俯视众生。可她忽然觉得人并非渺小如蝼蚁，相反，人这种短暂的存在总是因期待永恒而不仅限于凡躯。

“陛下，您可要一起看灯会？”

身后是那熟悉的白衣身影，她点了点头，换下龙袍，身着百姓衣裳与她在人群中看灯会。

两人开始还板着脸，可很快就被小吃摊的香气吸引，洗劫了一整条街的美食。

来到糖葫芦摊前，她买了三支，又将摊子上其它糖葫芦都买下送给附近的孩子。

见到卖灯的阿婆，她又买了两盏兔子灯。下一刻，苏萍把一对兔子耳朵夹在她头顶。望着摊主人竖起的镜子中的自己，她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兔子灯配兔耳朵最好了！”

苏萍还没笑够，就被她在头顶安上一朵向日葵。清云笑得捶胸顿足，就像鸡在打鸣。

两人一路追逐，跑到了河边。河流中飘浮许多河灯，两个人也买了灯，放开笔，竟发现上面的字如出一辙：“愿我们永远平安、快乐”。

两人都愣了，过了良久，清云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想结束一切了？”

苏萍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这一切总得有个收尾，可我忽然有些动摇了…这些日子我见了很多人、很多事，我忽然觉得，也许人这种动物没我想的那么自私，也许女人不仅是s的主宰，更是生的希望，也许我们所求的尊严并非只有毁灭才可以获得，也许我们应该更相信女人会共同的智慧…”

在十年后，她和洛淮的无心之言又再次回荡在心头，她不由喃喃自语：“若红尘中的事只是大梦一场，那也该让红尘中的人做一场好梦…我总是无法信任任何人，可这回，我愿意把我的命交给你。阿萍，我相信你，也相信天下所有女子共同的选择，我相信生命由女人孕育，女人也会为生命本身赋予价值。”

她望向天空中的万千灯影，望向看灯的人脸上的笑意，只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她想起陆允初的许愿树，想起和阿潇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暮雨和萱萱执手相看，想起阿芝纵马救水中的姑娘，想起莫笙和自己走在沙海，想起玉喜说到姐妹时眼中的坚定，想起清寻的疑惑，想起师姐在墓碑前跳舞，想起和青青、阿欢洗劫一整条小吃街，想起云卿在夕阳下的背影，想起嵇乘云紧握簪子时眼中的惆怅，想起无名掌心的海棠花瓣，想起宜蓁怀中的书册，想起潇菊念叨诗句笑得灿烂，想起小姐伸出的手，想起和郑家姐姐坐在小土坡上看萤火虫…

“腐草为萤？腐烂的草真的可以成为茧火虫吗？”

她那时还小，歪着头问姐姐们。

姐姐们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腐草变不成萤火虫，但她和萤火虫一样，也会照亮天地！”

她懵懂的笑了：“我想变成萤火虫，我想用光照着草，就像草滋养着我。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化为萤火，这世上再不会有黑暗。”

是啊，当整个世界被照亮，所有的萤火都会汇聚，到了那一天，我们终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