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将尸体抬走,一来一回,脚步轻巧,规规矩矩衣角连桌椅都没碰到,脚印也没留下几个。
他们前脚走,后脚周萱妍便到了。
“温若,病可好些?”
温若低头瞧了眼自己,应该没那么憔悴吧,“我好多了,大夫说要我锻炼下身体,不用担心我。”
"你有事?"
“怕你闷,给你带了话本。”一摞书放在桌子上,周萱妍坐下来,“说起来公堂一别,我们还没见过,还真有些想念我们在红裳阁并肩作战的日子。”
温若笑了笑,“话本看了这么多,可觅得如意郎君?”
她这一问,周萱妍脸颊立刻爬上一抹羞涩,神色恍惚,似是回忆,“太子殿下风光霁月,当真世上难寻,可惜。”
她悻悻地闭上嘴,赧然一笑,“见笑了,忘了你没见到,那日太子回京,全城的小姐都在楼上,听我爹爹说,陛下为太子的婚事担心好久了,才暗暗属意朝中大臣,也算是另类相看了。”
“陛下也是辛苦。”温若感叹。
“是啊,那日我还见到曹曦,她和齐观澜有过婚约,陛下疼爱郡王,是不会让她入主东宫,着实有些可惜。”
周萱妍倏地抿起下唇,神色懊悔低下头,怎么把她当成溪右了,不过说起溪右她就来气,好好地怎么去了业王府。
温若点头,“郡王确实耽误了曹小姐。”
周萱妍脸色恢复正常,又突然说起曹曦相看的事情,温若听得仔细,看来曹曦真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被盯着。
“周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再耽搁刈先生要出来骂我了。”
周萱妍嗫嚅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其实,你和郡王什么关系?城里都在传齐少爷在这个铺子里养了外室。”
温若刚还舒展的眉眼立刻阴沉下来,周萱妍连忙摆手,“其实,我也不是想问这个。”
“你和郡王能说得上话,能不能托他帮我问问,溪右为何不回我信?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她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心和愧疚。
温若心头一热,原来是为了她,“我可以帮你问问,帮了齐观澜一回,阴差阳错也算抱上大腿了,就连这间铺子,也是府上赏的。”
周萱妍抬起头,明白她在解释,她微微一笑,“公主殿下确实大方。”
她伸手拔下一支珠钗,“戴上有气色,放心,我会帮你澄清的。”
温若心中讶然,她怎么这么上道了。
齐观澜灰扑扑地回了家,一进门又看到了媒婆,忍不住一脸苦相,“娘,我可是给你长了脸,不至于刚从军营出来就要我成亲吧?”
云青送走媒婆,厅里只剩下母子两人,荣静自顾自地翻着帖子,“谁让你对那个溪右念念不忘,她都进了赵府。”
齐观澜给自己倒了杯茶,左右看了一下,“小老头在哪?叫他出来,问问我有没有丁点逾矩,我只是听说她有性命之危,才向赵珩打听一下。”
荣静放下帖子,安抚道:“好了,就当她来府上做客,娘问过话就送她走,曹曦快要定亲了,你也不能落后。”
齐观澜叹息一声,他算看明白了,他娘已经认定自己喜欢溪右,不论怎么说,都只当他是狡辩。
“还有温若,等她病好了也少见,外面风言风语,你也是,怎么偏偏挑个闹市的铺子,不知道找个清净的地方。”
齐观澜浑不在意道,“那有什么,铺子我送她了,丑媳妇总要见婆娘,她会处理好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大厅的雅致清净,齐观澜立刻捂住肩膀,疼的嗷嗷叫,“娘,下手太重了。”
荣静吹了吹红通通的手心,轻瞄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害了人家的清白,你是不在意那些指指点点,她可不一样,她可是要嫁人的。”
“不过小姑娘可惜了,注定没有子嗣,小门小户家底薄弱,怕是不好嫁人。”
齐观澜神色一痛,也不鬼哭狼嚎了,他揉了揉肩膀,又啜了口茶,定下神来仔细想了想,迟疑道:“要不我认她做义妹,她送我一个封号,礼尚往来我也送她一个,我安平郡王的妹妹谁敢怠慢。”
齐观澜说罢,见娘亲不说话,瞬间来劲了,越发觉得这个主意甚妙,往日碍于身份和礼仪,有些话还得转弯抹角的问。
若是真成了他妹妹,这样一来,岂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得了一个妹妹还白得了一个智囊。
“你可真是”荣静摇头。
“聪明!”
齐观澜大腿一拍,接过下句,当即就要喊人,抬眼便看见小顺子跑了进来,“又怎么了?温若出事了?”
“少爷,赵少爷找您,门外还有大理寺丞祝大人。”
齐观澜站起来,“怎么,赵珩为了个泥偶,还找来大理寺撑腰,可惜搜也搜不到,本公子早藏好了。”
见他这副模样,荣静揉了揉额头,又在闹什么,“什么泥偶?请他们进来。”大理寺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成什么样子。
“就小时候拍卖的那个,我卖给他了,不过想要晚些给,又不是不给,你说说赵珩是不是很小气。”
泥偶?
荣静眼里泛起波澜,忽然心口烧的慌,她就说那个泥偶听的如此眼熟,十年前蔺城犯水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除了朝廷赈灾之外,皇嫂和她商量,私下安排了一场拍卖会,曹曦虽小已经念了书,比齐观澜懂事多了,说要尽一份心意,便把最喜欢的泥偶拿了出来,拍卖的钱捐给灾民。
那时她和曹夫人关系最好,见儿女相处甚好,赵珩从小就比观澜会讨女孩子欢心,怕被抢了去,便起了结亲的念头。
不过私下说了一嘴,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业王妃横插一杠,偏偏她捐的钱最多,她自然不好翻脸,便私下定了个彩头,若是两人谁拔得头筹,曹曦便嫁给谁。
齐观澜和赵珩容貌家世一等一,又是青梅竹马,曹夫人自然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业王妃故意还是怎么着,居然真叫观澜赢了去。
天意弄人,曹曦快要与方家定亲,观澜竟然还没开窍,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成家立业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认义妹,天真。
荣静回过神来,“你留着又无用,给他吧。”
“好吧,不过我忙着剿匪又刚出军营,人都丑了,能不能先不相看?”齐观澜把脸伸过去,歪着脑袋,搞怪道:“云青姨,你说,是不是黑了一大截?”
云青笑着点头,荣静拿他没办法。
赵珩祝非进来,齐观澜端着茶杯,连看都没看一眼,似乎忘了刚刚应过的事。
两人行过礼,祝非还在掂量措辞,赵珩瞥了他一眼,直接问道:“静姨,溪右可在府上?”
原来不是为了泥偶,幸亏他没先提,齐观澜板着脸,“有事?”
真是公主府抓的人。
祝非作揖道:“启禀公主,今早温若姑娘发现的那具尸体,是被人从河里捞出,上面有齐公子的请柬,下官向赵珩公子确认过了,穿的是溪右姑娘的衣服。”
赵珩:“我去看过了,确实是我送的衣服,这衣服仅此一件,还是新做的。”
什么,齐观澜手指一抖,茶水洒了一身,手背都烫红了也毫无察觉,“你说死人是溪右?”
祝非问道:“护卫在哪里?”
齐观澜转过头,看见两人神色,心不停地往下沉,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
云青眉头拧成死结,“他还没回来。”
溪右因他而死,贺老不会擅自杀人,母亲在骗我。
茶杯应声碎了一地,齐观澜心乱如麻,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蹲在地上,将碎掉的瓷片一片片捡起,“娘,我错了。”
“我不该指使贺老去。”他神情有些崩溃,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娘,你多保重。”
“胡说什么。”
荣静面沉如水,严厉道:“我只说一遍,本宫没有指使贺图杀人,纵然是死,也是这句。”
齐观澜怔了下,“我一定会找到贺老的。”
大理寺的人入了公主府,临了出门,赵珩两袖清风地回了家,荣静公主跟在祝非身侧,卸去了珠钗,身着白裙,一步一步,踏进了大狱。
新政颁布的这段时间,多少纨绔心惊胆战,这下好了,一边是他的新政律法,一边是疼爱的妹妹和侄子。
若真是保下了公主,皇家威严将不复存在。
溪右身死一事传出去时,便有人称在画舫上,见过溪右在宴会上痛骂齐观澜。
肯定是齐观澜恼羞成怒,怀恨报复,指使他身边的护卫,逼的溪右跳了河,然而进去的是皇帝的亲妹妹,金枝玉叶的荣静公主。
这就不得不提起荣静公主的驸马,尘封十多年的往事瞬间又流传开来。
“师父,你听听,他们是如何议论我娘的。”
大理寺远处的摊子上,两个头戴斗笠的人站在屋顶上,女子一身黑色紧身裙,面色犹如寒冰,“你不也与山匪为伍,手段不光明,还管别人怎么说。”
男子却不受半点影响,就连说话都带着浅浅的笑意,“齐观澜不还好好的,你也认为我娘是狐狸精?”
“我只知道一个女人不想同她人分享一个男人没有错,她只是倒霉,遇见了你和你娘。”
“可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身边。”
“谁让她是我姐,这就是我的报应。”
“铃姨,你还是这么直接,护卫找到了吗?”男子忽然面上一冷,身上的杀气暴涨,黑色的瞳孔藏了有数不尽的雪花。
“她既然进了去,别想活着出来,我也要齐家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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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再见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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