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若带着笠帽悄悄出了门,再次来到朱红大门前,冷风吹开了她的帽帘,侍卫估计都被放出去找人了。
她停顿片刻,试着推了推门,铜环敲的叮当响,也不见有人开门。
温若咳嗽一声,竟不知怎么进去,就在她伤脑筋时,门被打开,小顺子看见她衣服又是一愣,摆手道:“找少爷?算你有心。”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我家少爷报的案,到头来居然。”小顺叹息一声,“你劝劝少爷,一晚上没合眼,滴水未进。”
温若再次看见齐观澜,齐观澜正在厅中来回踱步,眼下有乌青,唇角起了干皮,衣服竟还是昨日那身,“你怎么出来了?又偷跑出来的?”
温若落座,接过他的茶,脸色有些心虚:“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没有你也是别人。”齐观澜挤出一个笑容,“你来看我就只是问这个?”
温若松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热茶,身体暖了下来,“你请我吃饭,我卖你个好消息。”
齐观澜闻言看向云青,云青心领神会,脚步飞快地离开大厅,早已备好的饭菜一碟一碟送上饭厅。
温若第一次见到齐观澜口中说的早膳,鱼丝粥,红油水晶包,还有其他她叫不上来的,想来是公主爱吃的。
饭菜上来,齐观澜换了一身玄色锦袍,大步跨了进来,温若半碗粥的功夫,齐观澜粥和包子三两口进了肚子,他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到了大理寺就知道了。”
温若拿起笠帽准备戴上,齐观澜抢了过来扔在凳子上,拉着她的袖子,往外面走,“这么急,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要去哪里?”她记路很准的,温若看向走廊,这也不是去后门,齐观澜推开小门,“我娘的大氅你应该凑合能用。”
还真叫她猜中了,温若扒着门框,说什么也不肯进去,齐观澜掰开她的手,“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我娘身量可比长。”
“是,我矮,所以我自己衣服穿的正好。”
“你这灰不拉几薄的跟墙皮一样的衣服能顶什么用?”她之所以风寒,是因为和竹溪村那些人一样,穿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云青摇头,未免他真的翻箱倒柜,毁了公主的东西,便擅自做了回主,拉着他来到旁边的厢房,帮他找了起来。
两件亮色的大氅搭在胳膊上,齐观澜闻了闻,还好,只有些熏香的味道。
“少爷,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喜欢溪右什么?”
齐观澜顿了片刻,“我刚开始以为她是熟人,才前去搭话,她忤逆我,欺骗我,和我对着干,我不服,就想挫一下她的锐气,听说她死了,我就有点担心,总不能见死不救,这就是喜欢吗?”
云青看他一脸坦荡,想必没有说谎,她揣度片刻,“和你母亲之间,若是要选,你选谁?”
“还要选?”齐观澜想了一瞬,说道:“母亲。”
公主当时下嫁,可是绝食三天才征得陛下同意,云青叹息一声,好歹不枉公主这么多年疼爱,又将一件淡青色大氅放在他手上,“听说她成了赵珩的人,你没有嫉妒?”
“她本来就和赵珩聊得来,不足为奇。”
“等公主回来,我会帮你劝劝她的。”
“阿弥陀佛。”齐观澜双手合十,“其实,我根本不想成亲。”
云青盯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烦恼还多了一丝别扭,“你有龙阳之好?”
齐观澜捂住嘴,“云姨,我饭要吐出来了。”
“我说错话了。”
云青松口气的同时,眼底升起一抹忧愁,总不会是公主和他爹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了吧。
不一会齐观澜身上挂了四五件大氅,“这是往年的,我估摸着差不多,让她试试吧。”
齐观澜拿起一件鹅黄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你来找我回去病了,刈老头还不得气死,你想把他气跑?”
温若抬起眼皮,帽檐太大遮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巴,她还没说话,齐观澜就给她扒拉下来,又给她换上一件,刚刚好,她低下头系好丝带。
大理寺的停尸间,一干人等候在门外,温若依旧披着大氅,头发挽成男子发髻,戴了一支木簪,远处看像是云游的道士。
赵珩一脸新奇地凑了过来,打量着两人,“你打探消息还真是为了他。”
他听到的消息,齐观澜找了京城所有的媒婆,而且都进了大理寺,他实在好奇,两人搞什么猫腻,还把他叫来。
“他何德何能,要不你跟了我算了?”
齐观澜耳朵微动,转过脸去,怒道:“泥偶都到手了,你狗叫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温若自作主张用泥偶换消息,说到底还是为了他,是赵珩趁火打劫,也不是温若的错。
仵作进去好久了,竟还没消息,一想到溪右可能是假的,温若居然将他的胡话当真来赌一场,他就止不住的紧张。
溪右若真是假的,他和赵珩谁更清白,那就有的说了。
一炷香过后,仵作从屋内走了出来,薄如蝉翼的面具出现在手里。
“这是从死者耳下发现的,当时看到的并不是死者真容,幸亏温姑娘提醒,是有人用特殊手法将死者伪装成溪右的样子,这手法神乎其技,下官失察,竟没发现。”
“我也是得赵公子启发。”
温若静静地站在一旁,有一瞬间的失神,可恨当初没问清楚,蛊虫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感应,或许能找到陶厌。
赵珩脸一白,“哪里,我也是听齐观澜提起。”
齐观澜站在原地,袖中紧握的双手沁出冷汗,贺老还活着吗?万一媒婆都不认识怎么办?
院子里深浅不一的红色棉袍,个个红手绢缠住手心,京城所有的媒婆应该都在这里了吧,除了温若娘亲。
他转过头,温若面上沉着,脚下偷偷挪动,身体一点点往柱子上倾斜,看上去有些好笑,倒是缓解了他的不安。
她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
院子里的人一点点减少,温若目送着媒婆离开的背影,心底也开始焦急起来。
赵珩从她身后绕了过来,小声说道:“你的公子录还有吗?”
温若瞅了他一眼,方家婚事黄了,也没见你去提亲啊,防遍册子上的人有什么用,还有几位门户相当的公子她没写,低声回道:“你不应该问女子录吗?”
赵珩撇嘴,“装糊涂可就不好了。”
温若嗤笑起来,“赵公子这么聪明,要什么公子录,莫非是不敢?”
果真伶牙俐齿,赵珩被她噎住,“我现在对你比较感兴趣,要不要跟我?”
“赵公子手下能人众多,不缺我一个吧。”
赵珩低低地笑了声,刚要说话,齐观澜单手拎过来一个太师椅,他识趣地让开位置,冷嘲热讽道:“是该当祖宗供起来,是吧,齐少爷。”
“滚。”
院子渐渐地空出来大半,地上的人影开始往门口倾斜,齐观澜眼神黯淡下来,什么叫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的心跳的愈发快,全身上下甚至连骨头缝都透着凉意。
“大人,这女子名唤田晚晚,刚抬进城西刘家,做了刘小公子的小妾。” 一个媒婆激动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连忙捂住胸口呕了一声。
温若扬起头看向他,齐观澜眼眶微微发红,一改刚刚的紧张忐忑,白玉般的脸蛋染上一抹绯红,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可怜兮兮,脸色却一改憔悴。
“不是溪右也不是逃千张。”
陶厌肯定活着,温若庆幸了片刻,“所以到底谁要害你,难道还有第二个杨丛?”
不是她泼冷水,找不出幕后主使,就代表危险还在,远不到庆祝的时候。
齐观澜嘴角抿成一条线,转瞬揪住赵珩的衣襟,浑身冒着冷气,“是不是你做的局?”
赵珩挑起眉尾,拍掉他的手,“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和陛下做对,对我们赵家有什么好处。”
温若皱眉,“说实话,我仔细想了想,有没有溪右这人还很难说,宴会上你们真的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温姑娘果然通透,下官整理杨丛案件时了解过,京中并没有此人,也没有来往记录,下官猜也是此人假扮,听户部主事的说,东街铺子到手她并没有签字画押,许是担心暴露身份。”
“你听见了,溪右你也不要追着不放了,我亲眼所见,是你先找茬的,她又没得罪你,如今你出事,还是温姑娘帮你奔波。”
赵珩说完,邀功似的朝温若眨了眨眼,温若扭过头,装作没看到。余光瞥见熟悉的官袍,才发觉周大人的目光正盯着她身下的椅子。
温若连忙站了起来,“草民这身体不争气,还望周大人见谅。”
祝非突然弯腰行礼,将刚刚的事情一并告知,周承年表情异常严肃,板起脸道:
“不管溪右姑娘是真是假,为何跳河,为何给尸体换了衣服,给死者改了容貌,这一切的一切,是否有人陷害,幕后是否更大的阴谋,此次还影响了陛下的新政,马虎不得。”
“祝非,手头上的案子交给其他人,你特地去查此案。”
祝非称是,“最近城里不太平,早上除了女尸,春水巷还死了几个江湖人,这些人飞檐走壁,来去无影,属下怀疑有江湖势力参与,逃千张不过其中一环。”
温若猛然抬起头,“春水巷还死了人?”
她竟不知。
“本宫亲自查!”
齐明朔自远处走来,齐观澜跑过去,抱了他一下,“我也要,我倒要看看,谁要害我和娘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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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温若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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