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悠，怎么眼眶通红？”

“雪荣姐姐？”孙月悠放下胭脂盒，人一旦心情不好便事事不顺，天降大雨，她只好在水粉铺子躲雨。

“定是水粉差，害妹妹眼睛红了，以后咱不来了。”

掌柜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姑奶奶，您行行好，放过我吧，这传出去我生意还怎么做？”

孙月悠道了声抱歉，一手挽住她的胳膊，勉强扯开嘴角，“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算了，帮人帮到底，我送你回去，顺道和你说道说道书生的事，这人不嫁也罢。”

温若回到家，刈先生说石榴娘已经醒来，神色总是惴惴不安，喝药针灸也心不在焉，心中有话似乎难以启齿。

温若收起伞立在门口，一身的湿寒让她进屋时不由抖了一下，“疼吗？我出去替曹曦办点事情，咱家都快落灰了，我去看了下，改日找人打扫一下。”

石榴娘似乎是过意不去，不敢抬脸面对她，拿起被子盖在腿上，故作忙碌，“不疼，你先去换身衣服，别得了风寒。”

温若应声回了屋，将齐观澜搜集的小册子放在枕头下方，在暖炉前发了会呆，烤的膝盖暖呼呼，才坐在石榴娘面前。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凝滞，许是她的话吓到了石榴娘，温若先笑了一下，“等你腿好了，哪怕是你出去找岳小姐，我都不拦着，不过你得答应我一点。”

石榴娘急忙点头，“绝不会拖累你。”

温若摇摇头，叹气道：“是下不为例。”

“必须擦亮眼睛，认对人，不然岂不是白还了，这多不划算。”

石榴娘破涕为笑，抹了下眼睛，“好，最后一次。”

“今晚我下厨，吃面鱼好不，刚好今天下雨。”

石榴娘费劲地想要起身，温若朝刈先生递了个眼神，刈先生连忙说道：“你不能动，认识这么久还没尝过小丫头做的菜，不会难以下咽吧？”

温若佯装生气，嗔道：“我这叫大展身手。”

厨房许久没生火，一根根劈好的木头在灶台旁，白色的碗碟摆在柜子里。刈先生生了火，两口铁锅里冒着热气，厨房瞬间暖合起来。

温若将碗筷烫了一遍，面盆面粉还有凉水一一摆在桌上，她一手用竹筷搅着，一点点地加着水。

刈先生百无聊赖地挑着灶膛，火光照的他脸颊泛红，“你真让她还债？”

温若：“我还能拦着不成？”

“我看像。”

小半袋面粉下去，温若搅的手有些累，她晃了晃盆，竹筷插在面团中央，屹立不倒，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听老天的。”

午时，水梦湖边角亭相见！才过了两日，再次收到孙小姐来信，温若心情有些沉重。

水梦湖夜景在京城堪称一绝，不过白日的水梦湖，西边没有假山围栏，大多画舫停在岸边。无所事事的船夫汇聚在一旁歇脚打牌，声音嘈杂，外加一些挑担卖货的。时间久了，除了小朋友，寻常百姓一般不爱去。

对面却就不一样了，湖面波光粼粼，观景台林立在湖边，周围松柏假山环绕，温若走过长长的木桥，桥下鱼群似乎察觉到来人，一哄而散。

六角亭内隐隐有一个人来回踱步，倩影婀娜，孙雪荣双手绞着丝绢，坐在亭内细长的眉头微蹙，鼻头泛红，闷闷不乐的样子宛若西施捧心。

“不知雪荣小姐找我何事？”

她道：“你能不能帮我见他一面？”

一厢情愿？温若裹紧披风，只露了小半张脸，雪白的帽檐遮住她眼底的冷淡，亭内四面漏风，声音听起来有些凉，“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也喜欢他？”轻柔的话语里带着试探，温若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抱歉，我心急了。”孙雪荣垂下眼睛，温若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了她拖长的尾音略带撒娇，“求你了，只当是偶遇。”

“不是别的，帮我约他来这里，我想再试一次。”

“最后一次。”

温若回家时，路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落在头上。下了雪，天气就更冷了，傅敬江再次来接阿初，人停在门口，不肯多向前一步，肩头落了一层，一张口嘴里冒着白气。

温若刚扫出一条道，干净的路面上又覆了一层，雪越下越急。她放下扫把，随手捏了把茶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铺子里等刈先生收针，“下雪了，你要是病了，岂不是浪费了银子。喝茶吗？一文钱一大碗。”

傅敬江：“有劳。”

“温姑娘可喜欢雪景？”

门口大敞，寒风卷着雪花，落在铺内，瞬间被热气融化，屋外凋落的枝头渐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腰身一点点弯了下去。

风雪翻飞，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再过一夜，大地只有一个颜色。以前她不喜欢，人都要冻死了，又怎么会喜欢，跑一趟，鞋底都要湿透了，偶尔还会摔上一脚，回到家身上青了几块。

“文人眼里的雪景是怎么样的？独钓寒江雪？你试过吗？”

傅敬江笑了一下，“听说水梦湖的雪景是一绝。温姑娘若有空，可以去看看。”

温若望着杯中茶水，忽然灵光一闪，“听说你身手不错？”

傅敬江心头一紧，敛起神色，“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有人见过傅大侠身手，不知我有没有这么荣幸，请傅大侠帮我去水梦湖六角亭顶取一些初雪？”

傅敬江暗暗放下心，“你想试试围炉煮雪？”

“湖边的雪别有一番滋味。”

雪越下越大，第二天醒来，门前厚厚一层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温若气喘吁吁地在房屋前扫出一条道，水缸结了一层冰。

铺子外簌簌作响，温若开了门，就见小顺哥拿着扫帚，用力挥舞着，两个硕大的雪团立在门口。

冷不丁一个雪团飞了过来，温若闪过，雪团落在门上，齐观澜手上正用力捏着新的，“怎么才开门？”

他兴致勃勃地举着雪团，“要不要堆个雪人？”

“少爷常堆？”

温若让开路，“院子里还有干净的。”

齐观澜推着雪团进来，刈先生端着茶坐在门口，“幼稚！”

温若忙完，披上大氅准备出门，齐观澜一个雪团打在她身侧，她掸掉身上的碎雪，雪花融化在指尖，又凉到心头，“确实幼稚！”

齐观澜挑眉，看向刈先生，随意问道：“老头，她做什么去？”

刈先生：“水梦湖。”

齐观澜不满地拍了拍手，语气有些恶劣，“这么冷的天，去做什么？”

“书生邀她赏景。”

齐观澜一呆，温若捏起雪团，啪一声打在他胸前，雪花溅在他脖间，冷哼闷在喉间，微不可查的颤音溢出嘴角。

温若立刻背起手，刚摸过雪的手心开始发热，埋怨道：“你怎么不躲？没意思。”

齐观澜回过神来，低下头将雪抖了下来，“正巧，我也玩腻了，该回去了。”

刈先生摇头，“没趣，老夫睡个回笼觉。”

水梦湖远远看去，偌大的湖面绿波荡漾，偶有船只，在这冰天雪地，算是唯一的异色。

温若抱着汤婆子，静静地欣赏了一会。

傅敬江先到六角亭，亭里还有一个女子，想必就是孙雪荣。温若视线迅速略过四周，轻轻来到翠竹林，这地方最合她心意，亭中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孙小姐就是大胆，直接挡住傅敬江去路。

“傅公子，我哪里不如温姑娘？”

“不是你不好，只是我心里装不下第二人。”

“你们两情相悦？”

傅敬江顿时没了声音，“我要取雪，烦请姑娘让一下。”

傅敬江退避三舍，孙小姐脚步匆忙，一看就是不欢而散，孙小姐不会又来纠缠她吧？

一想到又要见孙小姐，温若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烦闷，曹曦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她就说不想牵红线，动了情的人是不可理喻的，盲目的。

她转过脸，往竹竿上微微一敲，雪花簌簌地落在她大氅上，遮住脸，当个雪人也不错，没人打扰。

“温若，我要与你公平竞争。”

原来不是孙姑娘。

温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是路边见过的姑娘，眼睛红的像兔子。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诧异道：“争什么？不会是傅敬江吧？”

姑娘当即恼火，“你是在炫耀？”

还真是孙雪荣的情敌，不过现在好像把她当做情敌了。

温若掂量要不要先解除这个误会，傅敬江便赶来过来，面带怒色，“孙小姐，我说了，不关温姑娘的事，你莫要冲动。”

又一个孙小姐，不知临陇孙家还是南阳孙家，要真是南阳孙家，她可要倒戈了。

“月悠妹妹，该死心了吧。”孙雪荣突然出现，语气充满无奈，“介绍一下，她是我朋友，我求助曹曦，她可能有些误会。”

冤家路窄，居然真是南阳孙家。

温若脑子有些空，“不是你喜欢？”

“多谢。”

孙雪荣连忙扯走了孙月悠，连个解释都没有，一场闹剧便荒谬的结束了，孙月悠偶尔回头，眼神充满不甘，此事没完。

温若望向两人，稍一思忖，“我娘腿伤，心情郁郁寡欢，阿初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娘，一个月一贯？”

傅敬江迟疑了一下，“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有她在，我娘心情好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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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水梦湖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