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阁门前依旧热闹。
华丽的马车停在阁前,不过片刻,马车上丢出一人,男子衣摆铺在地上,差一点就要卧睡在街头,小顺飞身跃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家少爷。
也不知道他家少爷怎么想的,怎么缠着死对头喝酒。
赵珩长身玉立,站在车门前冷眼观看,纵使周围议论纷纷,他也面不改色,混不吝地当个甩手掌柜。
他睨了阁楼一眼,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好享受。”
齐观澜脑袋一甩,突然明白过来,他眯着眼睛,眸底露出一丝精光,扒着马车对赵珩指指点点,“怪不得温若说你不值得同情。”
赵珩顿住。
“可我现在竟有点可怜你,两情相悦就这么放弃了。”
“你说什么?”
赵珩僵在车前,他指尖微颤,浑然忘了这是哪里,可惜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莺莺燕燕盖住,老鸨好些时日没见到两位贵客,这一刻使出浑身懈劲,将全阁的姑娘都叫了出来。
齐观澜瞬间被一堆胭脂味淹没。
“滚!”
“老子的身体只有温若能碰。”
“谁碰我一根手指,我剁谁全家。”
这个世界瞬间寂静。
齐观澜搂紧自己的袖子,嗓门极大,满脸的鄙夷望向赵珩,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傲慢,“怪不得曹曦不要你!”
“你已经脏了!”
“我还有希望!”
齐观澜浑浑噩噩整好衣襟袖口,自顾自地走在路上,见到他的人,纷纷让道。
小顺哥手指僵在半空,瞬间捂住脸,他明天会不会被赶出去。
明日全京城的人只会讨论四个人。
齐观澜和温若。
赵珩居然喜欢曹曦。
曹曦是齐观澜的前未婚妻,而最近传言赵珩为了温若洗心革面。
温若比她想象的要棘手。
“阿嚏!”
温若手一滑,笔下直勾勾画出一条道,她揉了揉鼻尖,又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浮云簪上的流苏玉坠发出悦耳的声音。
“怎么?”曹曦从书中挪出一分心神,调侃道:“有人想你了?”
温若提起桌上的纸,粗略看了一眼,又往桌上一比,眉眼不自觉拢起,似乎对自己写的颇为不满,“我只知道赵公子出了大价钱买你的消息。”
曹曦叹了口气,“院里有两个才学出众的弟子说要去参加春闱,你要不要先见识下?”
“不去,我怕是要老死在书院了。”太难了,提笔才知寒窗苦读不是说说而已,温若抿起唇,拿起镇尺换了一张,提笔蘸墨接着练习,“你怎么不去考?”
“诗词歌赋勉强可以,我与院长所差甚远。”
“难道你想当院长?”
院长她见了一面,一个词,神仙人物,她俗气的很,也就想当个小官。
曹曦笑了笑没说话。
温若:“小心赵珩,我看他是下定决心了。”
“赵珩,跟着我作甚?想打架?”
他是挡了赵珩和曹曦的道,挨一顿也不冤,齐观澜扭过头,指着自己的下巴,“往这打。”
“老子就当赎罪了。”
赵珩深吸一口气,命车夫停下,他跳下马车,沉声道:“什么放弃,你说清楚?温若说什么了?”
齐观澜大脑缓缓地转动,思考了一会,突然愤怒地喊道:“说你话只听一半!”
“说我赢了个美娇娘!”
“可没人告诉我啊!”
“谁让你不看信!”
“谁让你不见人!”
“谁让你不拦!”
曹曦的信?
他烧了!
赵珩喃喃自语,俊脸黢黑再也没了刚刚的从容,就像烧焦了一样,浑身上下冒起黑气,大白天的竟比地狱阎罗还要阴森冷肃。
一个游方道士突然冒了出来,灰色道袍,头戴方巾,胸前的阴阳八卦随着他的走动,分分合合,掐指一算:“此处有心死之人!”
“我这有绝情蛊,要不要?”
齐观澜迷迷糊糊觉得耳熟,他站直了身体,“什么蛊?”
道士掏出一个竹筒,介绍道:“绝情蛊,顾名思义,养在心头能斩断情丝,断情绝爱。”
齐观澜呸了一声,“滚!”
他了然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牵丝蛊,以血喂之,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对方,要不要?”
齐观澜愣住。
旁边的赵珩沉着脸,毫不留情面说道:“哪里来的骗子。”
道士被打断,脸色依旧,他转过头盯着赵珩瞧了又瞧,目露同情,“可怜。”
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道士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石,一条丝线横过中心,他轻轻地吹了一下,里面的丝线倏地弯曲了一下,眼皮皱纹因此激动地颤抖,“此物仅此一只!”
“与你有缘。”
“一万两!”
“灵犀蛊,给对方种下,以元阳春水为食,能令对方神魂颠倒,离了你就痛不欲生。”
他眼里的期待一闪而现,齐观澜鼻尖微动,忽然抓住他的手,又凑过脸使劲嗅了一下,这浓郁的香气,“是你!”
玉石吧嗒一声滚落在地上。
大意了!
道士慌了一瞬便板起脸道:“这位公子在说什么?”
“小顺,给我抓!”
小顺立刻施展轻功来到三人身前,一言不合就抓人可真讨厌,陶厌理了下发须,端的一副仙风道骨气质脱俗,“光天化日,小心遭天谴!”
齐观澜醒了七八分,“敢骗我,我让你遭人谴!”
“说,你是不是在温若身上下蛊了?”
“什么动心,你分明用蛊操控了她。”
他就说,刈老头平白无故说什么去南疆。
“观澜哥哥,你在说什么?”孙雪荣从远处走来,顺路捡起玉石,举过头顶仔细观察了一番,好像确实是条虫子。
“难道真是蛊?”
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她眸色一深,慢慢攥紧手心,一脸怜惜地望向远处,好似透过连绵的群山,见到了一身白衣素面朝天的温若。
“温姐姐也是命苦,被孙家害的失了身,又被这种人缠上,怪不得上了书院,想必是看破红尘。”
“观澜哥哥,你还是放下吧。”
道士不怕死地说道:“没错,珍惜眼前人。”
孙雪荣脸色红了一下,含情的双眸粘在齐观澜身上,波光流转,里面的爱慕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咬住下唇,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陪你一起忘了她。”
与其让他和温若传的沸沸扬扬,不如她宣誓主权,将两人绑在一起。
周围一片哗然,虽然换了角,怎么感觉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赵珩微微挑眉,幽深的眸色下闪过一丝佩服,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大胆。他慢慢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自嘲,他是个傻瓜,懦夫。
“你从哪里听来的!”
齐观澜阴下脸,眼底泛起一丝寒意,目光如冷刀子般扎向孙雪荣,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家里没教你不要道听途说。”
“洪石榴断了多年的腿谁治好的!”
“本公子的毒谁解的!”
“就孙家那点破药,你去问问孙长风,他敢认吗!”
道士抬起眉头,眼珠子动也不动,就这么一直盯着他,过了一会,脸上突然漾出一抹得色,“你说的不错,这点药算什么!我的蛊可保她百毒不侵。”
孙雪荣脸白了下去,她绞着手帕,讷讷道:“观澜哥哥,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失言。”
齐观澜双手负立,眉头越皱越深,“你怎么学的规矩,以后叫我安平郡王。”
“对不起,安平郡王。”孙雪荣眼眶通红,说完便低下头。
“你走吧,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要学别人乱嚼舌根。”
“等等。”
“我的蛊!”
孙雪荣走后,齐观澜转向两边,冷冰冰地扫了一圈,“若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到她耳朵!”
两边人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地跑掉了。
最后停在道士脸上,面色略显狰狞,恨不得剐了他,“邪门歪道下三滥的东西,把他押进大牢!”
“等等!”赵珩看了半天,此刻忽然拦住他,“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齐观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赵珩低声道:“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齐观澜一怔,再度望向道士,原本儒雅的面容如今一看太过清隽,连身高都变了一些,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莫非?
陶厌咳嗽一声,“我就收个尾,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收尾,不就是收他,齐观澜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他必然满足她。
“给我押进大牢!”
陶厌胡子一吹,气的说不出话来。赵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疯了?抓了温若师父,还想不想好了?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他可是逃千张。”
齐观澜呵了一声,“心疼了!”
“也对,你旧情人!”
赵珩顿时血气上涌,一脸菜色,“狗嘴里不出象牙。”
陶厌抖开小顺,试了两次没挣扎开,他气愤道:“一点不尊师重道,就算小若若喜欢你,我也不会同意的。”
“你们不合适!”
赵珩看着怒而相视的两人,师徒俩都是骗子。
他就说温若动心了。
齐观澜冷笑:“我又不是非她不可。”
“少爷就是这么说的。”
小顺面无表情地站在厅中,口气冷的渗人,说完立刻低头敛眉,听候发落。
荣静端坐主位,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微露,照出她内心的不平静,掌心拂过一个个红色的月牙,愁眉不展道:“逃千张在哪?”
“小王爷将人带走了,说是防太子殿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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