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生命的逝去，将养活其他更多的生命。
短暂为这头涉世未深的黑熊默哀了一会后，众人把钢叉取下来，把黑熊的手脚捆在木棒上，抬着往地下河山洞走去。
这么大的猎物，从头到脚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山洞里照明是个大问题，贺蓁蓁买了几个用电池的照明灯，但仅仅能供厨房和工作室的使用。有了这头熊的脂肪，他们可以尝试制作蜡烛，那并不难，有了大量的蜡烛，大家在山洞里的日子会方便不少。熊肉更不必说了，这将会使大家的肚子都饱饱的，等猫过这个冬天，贺蓁蓁想，大家应该都会长肥一圈，孩子们包括她自己说不定又会窜高一截。
还有熊皮，这有点可惜了，因为炸药和三眼铳的缘故，熊皮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只剩下不到一半能利用的。因为黑熊是曹大发现并紧追不放的，最后那一枪也打掉黑熊不少血，贺蓁蓁便做主把半张熊皮给了曹大，随便他要制成衣服还是留作纪念都可以。
晚上，地下河居民就迎来了极其丰盛的一顿晚餐。
两只熊掌烹得软烂，一部分熊肉用来红烧，一整条熏鱼、一些腌麂子肉、一盆萝卜炖鸡、两盘水煮甘蓝，还有一盆蒸蛋。冬天了，两只母鸡不再像以前那么肯生蛋，但因为食物不像以前那么短缺，所以这段日子还是攒下十几个鸡蛋，这次打了六个，蒸出好大一盆子，用来下饭是好不过了。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在山里的生活如此简单，没有繁重的赋税，没有欺压百姓的恶吏豪绅，如郑老头和曹鳏夫这些人第一次晓得，原来仅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就能把一家老小养得很好。不仅能吃饱，还能吃上肉。今天不仅是肉，连熊掌都吃上了。
一只熊掌单独摆在贺蓁蓁眼前，虽然她一个人完全吃不了，却不妨碍众人觉得她应该单独吃一只。
“多得神仙赐下神器，我们才能如此顺利猎到黑熊，”贺蓁蓁笑了笑，“虽然只有一只，也十分不错，田里的菜有一定的收成，仓里也填满了一半，这个冬天我们人人都能吃饱！”
“好！”众人皆喝彩不止，相互环视，人人都笑意盈盈。
“吃吧！”
别管开饭多少次，饭桌上永远都是争抢不休，尤其是那些孩子们，其中以贺枫和元宝抢得最厉害，人都快栽进菜盆里去了。
单独分贺蓁蓁一只熊掌是有道理的，她这边刚吃两口，另外一只黑熊掌已是面目全非。
“哎哟，甚么东西，磕坏我的牙！”贺七爷惊呼出声，呸的往外一吐，吐出一大块肉和一颗掉了的坏牙。
“七爷怎么了，”坐在一旁的郑老头连忙递过一个竹筒杯，里面装着水，“快漱一下，都出血了。”
“怕是熊爪子吧？”周寡妇问。
“哪里是爪子，我分明夹的掌心肉呐！”贺七爷喝了几口水，拿筷子把肉挑开了，竟然从里面夹出来一个铁疙瘩，“这是个啥，老郑再倒点水来，我冲干净看看。”
郑老头急急忙忙去倒水，厅堂左侧有个长桌，上面放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下面则是扫把和一个花开富贵的老式水壶。这水壶也是贺蓁蓁捡回来的，好老的物件，现在可少见得很了。外表的红色铁皮有些凹凸伤痕，保温效果也不那么好了，不过还能使，正好适合拿回来用。
倒了一杯子水过去，贺七爷把手上的东西冲洗干净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这是箭头！”
“箭头？”众人闻声围了过去，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谁射的？”
“今天抓熊瞎子没带弓箭过去啊，咱们那几把软弓哪能射穿熊皮呢。”
“就是，而且这箭头和咱们用的都不一样……”
“真是，这个箭头要重些，不过用料不好。”
“奇了怪了，熊掌心咋会包着一个箭头？”
确实奇怪，贺蓁蓁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又想起遇难时听见的声音，想起他们之所以迁徙到地下河的缘由。大家显然也想起来了，稍微思量一番就清楚，这熊身体里有箭头，必然是人留下的，不是他们就是别人。
“周姨，”贺蓁蓁问，“你炖熊掌的时候看见上面有伤痕没有？”
“没有啊，”周寡妇道，“我刷了好半天，拔完了毛也没看见有口子。”
熊掌上没有明显伤痕，证明这枚箭头已经在熊掌内很久了。这黑熊个头不大，不像成年体，约摸一岁左右，这箭头在它体内或许超过了半年，因为弄不出来，就和血肉生长在了一起。
结论很清晰了，有人在一年内狩猎过黑熊。或许正因为如此，两头未成年的熊才失去了母熊的庇护。
对方没有火药，却能狩猎成年黑熊，他们人一定很多，至少壮年男性会远远多于地下河居民。
众人都沉默下来。
“会不会是东元章家？”郑老头沉重的问。
“不是，”贺七爷把手里的箭头翻来覆去的查看一番，“这么粗劣的东西不会是大户人家用的，而且上面也没有刻纹。”
“那就好。”曹鳏夫大大松了口气，对于这些豪门望族或者乡绅官吏他总有一种天然的惧怕，既然不是章家，那最可怕也不过是夜不收了，他们总不会再遇上一波逃兵，就算遇上了，他们现在住在地下河里，寻常人哪里找得过来？如此一想，砰砰乱跳的心又从嗓子眼慢慢落回心窝，“怕是偷偷上山的猎户……莫不是古老爷子他们吧！”
这个设想让众人兴奋起来，开始热烈讨论起箭头是否是古老头他们留下的。
“我看**不离十呢，”周寡妇喜气洋洋道，“熊瞎子到处乱窜，但总归在这一片吧，说不定就是遇上了古老爷子跟源哥儿他们。”
“是了，我看这箭头跟古老爷子用的很像嘛。”
“真的吗爹？”
“我还骗人不成？”
贺蓁蓁却不那么乐观，她从贺七爷手里接过那只箭头，面色沉重。
和古家爷孙一起跑出去的只有贺源跟石柱子，就他们四个人加三把弓就敢惹黑熊？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古老头是老练的猎人，大山里可以猎取的动物很多，如果仅仅为了吃饱肚子他们没必要冒险猎杀黑熊，一个弄不好只会含恨收场，何必呢？
所以贺蓁蓁更加倾向于这个箭头属于另外的一方势力，但会是谁呢？
是如夜不收一样的逃兵土匪，还是和他们一样被逼无奈上山求活的流民，又或者是其他土著？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是敌人还是朋友，对他们是否有威胁？
搞不清楚之前，所有人的生命都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指着，让人无法安心。
“天气越来越冷了，”贺蓁蓁把玩着箭头道，众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周姨，还有多少肉没熏？”
周寡妇仔细想了想回道：“总还有个两三百斤吧，不多了，再有些日子就能弄完。”
“别弄了，”贺蓁蓁说，“全部搬回来吧，天冷了，拿回来吃罢了，吃不了的拿盐抹了挂洞口风干。”
“啊，但是咱们的盐不多了。”
“没事，我从仙界再背点回来就是了。柴火呢，够越冬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吧，”曹鳏夫道，“厨房堆得差不多了，省着点够用。”
“那就好，要是不够，我再从仙界弄点煤炭补上。明天把肉从窑棚那边搬回来，再把地里的菜都收了，然后就不要出去了，咱们凿些石头把洞口堵住，正式开始越冬。”
“可是……”
“没有可是，”贺蓁蓁强硬道，“上一回就是为了等天亮，这一等就等死了一半的人，现下就我们这几个了，什么也不如命重要，就算是杞人忧天，也胜过不做打算。”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余地，上一次的血腥屠戮犹在眼前，许多人半夜还会惊醒，谁也不想再来一次。眼看着日子越来越有奔头，慎重些珍惜自己的小命总不会有错。
第二天，贺蓁蓁带着填好的三眼铳，其余人背着弓箭，提着鱼叉，小心翼翼的出了山洞，曹大充当了探子跟贺枫几个身手好的爬上高坡和大树四处扫视。
一切都非常平静，和往常并无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少的野鸟，偶然从灌木丛窜过的野鸡，寒冷的空气和刺人的风。但一切又都显得那么陌生和可怕，仿佛有人在不知名的地方窥视着地下河居民，就等着好机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食物的转移很顺利，菜地的收割废了些时间，郑老头等人舍不得长势正好的菜，连土带根挖了好些回去，准备移植在地下河山洞里，看看能不能成活一部分，如果能成，冬天好几个月也能有口新鲜的蔬菜吃，不用全靠腌菜吊着命。
十二月底，所有转移工作完成，地下河居民开始了足不出户的越冬生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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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神秘的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