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闻人越这两百文的启动资金,解决了程宇一大难题,他一分钟都不耽误,从闻家出来就直奔街上,买了两斤碎冰糖回来。
程良上工去了,赵慧娘坐在院子里缝补衣物,见儿子买了冰糖回来,面露惊讶,“阿与你哪里弄来的糖?”
“买的,”程宇老实回答,放下东西转身往伙房里去打水洗山楂。
赵慧娘没想到他还是一意孤行地要做那什么糖葫芦,顿时担忧又无奈,“你爹不是说了不做吗,你哪来的钱去买糖?”
“隔壁闻公子出的,我跟他说好了,我们两合伙,做坏亏了算我的,挣了两人平分。”
“你跟人家非亲非故,这才认识几天他怎么会肯跟你合伙,”赵慧娘满脸忧愁,“你该不会是骗娘的吧?千万不能去赊账或是借利钱啊,咱们慢慢挣就是了,千万别意气用事走了歪路。”
“您放心吧,没骗你,闻公子他人很好,真的是他自愿帮助我的,”程宇笑着耐心跟她解释。
他跟闻人越确实是交浅言深,难怪她会惊讶怀疑,换成是他也要怀疑真实性。
赵慧娘还是不肯相信,但再三追问他都是那副说辞,最后也只得心怀不安地作罢,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看就是要成家立业的大人了,有些事也不是她能再操心左右的。
她轻叹一声,步履徘徊地回到院子,继续拿起衣物缝补。
大伯一家都出去了,院子里只有他们娘俩,晌午的阳光将空气也照的暖洋洋的,难得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程宇抓了张小木凳在门口坐下,低头认真清捡山楂,将坏的蔫的都挑出来放到单独的碗里后,剩下能用的大概有个两三斤的样子,他数了数有三四十个的样子,按一串四个做,大概能做个七八串,这还是没排除做坏耗损的。
脑中一边盘算,手上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将所有山楂都清洗干净了。将山楂均匀铺开晾在竹筛里,放到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桃树阴下,静待水迹晾干。
“娘你帮我看着点,晾干就收起来,别晒蔫了,我出去一下,”程宇提上柴刀,准备去砍两根竹子回来,附近河边就有。
赵慧娘看他急匆匆的,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已经抬脚迈出去的程宇又倒了回来,语中带笑地告诉她,“娘,少叹气,经常叹气影响气运,你儿子我正准备大展身手呢,最需要的就是好运!”
“好好好,娘不叹气,”赵慧娘信以为真,赶紧检讨,生怕真的影响到什么气运。
其实程宇觉得之所以说叹气影响气运,还真的不是瞎胡诌。爱叹气证明态度颓丧,对现实感到无力,叹气就相当于一种自我泄气,你天天暗示自己:我太惨了,太穷了,没法儿过了,长此以往,不衰都得叹到衰。
反之,停止叹气,就是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扬起斗志,好好奋斗好好努力。哪怕最终你并不能真的获得千万财富,起码生活不会那么丧了,吃饭都吃得香一些。
程宇被他娘那小心谨慎的样子逗笑了,阔步往外走。
蓑衣巷靠近城边,房屋不像城中那么密集,附近的小河边除了一些玩耍的小孩也没什么人,程宇找到那片青竹林,选了棵长势不错的竹子三下五除二砍倒放在地上。
修剪完枝丫正准备扛着竹子回家,就听附近的小孩吵吵闹闹不知道在干什么,隐隐还有哭声传来。
程宇以为这些小孩玩耍闹出什么意外了,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一群半大孩子围着草丛嬉笑,见他过来争抢着说,“这儿有个傻孩子!”“他偷了人家的馍馍,是个小偷!”“腚都露出来了,不害臊!”
“我看看,什么傻孩子?”程宇拨开孩子们凑近一看,只见被压的东倒西歪的杂草丛里跪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傻傻愣愣的,捧着一块脏兮兮的粗馍,哭得正伤心。
看样子还真是个脑子不顶事的。
有两个顽皮的男孩为了好玩,用手里的竹条抽傻孩子,嘴里还嘲笑不断。
程宇看不过眼,沉声教育那两个男孩,“小小年纪就开始欺负比你弱小的人,当心以后小丁、丁长不大!”
两个男孩子见他不过也没比自己大几岁,不服气地回嘴,“你的才长不大!你以后还没老婆呢!”
“你小子胆挺肥,哪家的孩子,不上学吗?是不是从学堂逃出来的,一会儿我就去学堂问夫子!”程宇看他两穿得比周围的孩子都干净,身上还背着书袋,于是连蒙带猜地吓唬道。
果不其然两个男孩就是逃学出来玩的,一听他这话赶紧拉着手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威胁他,“你等着,我下学了就来找你报仇!”
两个大的一跑,其余的小虾米们也跟着散开玩去了,程宇让他们离河边远点当心掉河里,小虾米们还挺听话,小鸡仔一样去祸祸不知谁家的菜地了。
四周安静了,那傻孩子也安静了,抽噎着低头啃起馍来。
程宇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做什么,扛着竹子回家。
那傻孩子身上没什么伤,估计是附近谁家跑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回来的路上程宇还有点于心不忍,等到家开始忙活起来就彻底将傻孩子的事抛诸脑后了。
新鲜的竹子劈成竹签,打磨完毕后清水浸泡片刻,接着捞出来晾晒,他有条不紊地做这些事的时候,赵慧娘就在旁边看着,“阿与,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程宇想了想,随口胡扯道,“书上看的。”
“哦,”她好笑地说,“你向来不爱读书,小时候送你去学堂总是偷着跑回家,把你爹气得不行,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些了。”
“小时候是小时候,我现在都多大了,还不能有点长进吗,”程宇笑道。
做冰糖葫芦并不难,重点在于怎么熬糖稀沾糖稀。不过这难不倒程宇,他上辈子就是跟食物打交道的,作为一个网上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糖葫芦当然逃不过他勇于尝试的手。
小火熬糖是最不容易把糖熬坏的,虽说时间会用的多一点,但成功率高。
熬糖稀重在一个熬字,不能直接下锅,一定得用水熬煮,而且期间要时刻关注糖稀成型的情况,稀了不行焦了更完蛋。
总而言之,看似简单,但是个技术活。
程宇坐在灶火旁,全神贯注地熬糖稀,灶下柴火噼啪作响,随着时间流逝,锅里白色的冰糖在水里开始慢慢融化、变稀,最后慢慢变得粘稠,
程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用筷子挑了一下,但发现还差点火候,便又等了片刻,最后挑起来的糖稀微黄又香甜,凝固后口感香脆。
他眼睛一亮,成了,可以裹糖衣了。
赵慧娘只见儿子动作麻利地从旁边拿起一串提前串好的红果,快速又准确地放入冒着糖泡的糖稀里,一沾一转再一提,晶莹剔透的糖衣便将那一个个红色的果子裹出了不一样的色泽。
裹好糖稀的红果一串串放在特意买来的瓷盘里,还真像是一串糖做的“葫芦”。
四十颗山楂,一个都没有浪费,共做了十串糖葫芦。
“娘你要不要尝尝?”程宇拿了一串递给他娘,笑着邀请。
劝了半天赵慧娘死活不肯吃,一个劲让他拿去卖,“阿与,你这一串糖葫芦准备卖多少钱?”
“二十文,”程宇气定神闲地比了两根手指。
赵慧娘吃惊地看着他,“二十文?四个红果?这,会不会太贵了?”
“不会,这东西本来就是贵在稀奇,吃不起的五文都嫌多,吃得起的也不差这二十文。”
说白了,就是给有消费能力的人准备的。
再说了,二十文对他们家而言好像很贵,在生活水准中上的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这景官城中处处花红柳绿繁荣喜乐,大把有钱人,不愁卖不掉。
曾记糕饼就是最好的例子,老百姓还是肯消费的。
时间紧迫,新鲜吃食必须赶紧销售掉,程宇安慰了他娘几句,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经过闻家门口时他特意停下来敲了敲门,片刻后闻紫娟过来了,“程小哥?”
“紫娟姑娘,劳烦你把这串糖葫芦转交给你大哥,”顺便抱歉道,“现在产量不多,我先暂且欠着你的,改次一定补上。”
她抿嘴一笑,接过东西,“说笑了,我并不打紧,你不必放在心上。”
辞别闻紫娟后,程宇马不停蹄往城中去。
要卖新鲜玩意儿,当然得选人多又热闹的地方,人多了,就不缺捧场看热闹的。
长盛街是不二选择。
长盛街是由长平、昌盛两条大街组成的一片闹市,堪称景官城的中心轴、商贸区,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各家楼宇檐瓦相接、春枝相互,繁华非常。
街上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叫乐华楼,楼高层三,飞檐碧瓦十分精美,是城中文人墨客经常集会的地方,程宇的目的就是这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长盛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高大的槐树上开满洁白的槐花,春风一过,素雅的花香随着酒楼里飘出醉人的酒香荡漾无尽。
程宇提着篮子往乐华楼门口的树下一站,左手挎着篮子,右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无师自通地开始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吃的糖葫芦!独家出品,彰显您的好品味!”
街上来往的行人嬉笑着都朝他看来,指指点点满脸好奇,但就是没人买。
他并不气馁,继续喊,“二十文一串的糖葫芦,开胃解腻,居家旅行必备!二十文买不了长生,买不了状元,但能买到甜蜜开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嘞!”
“我说小伙子,你这吆喝词说得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你这葫芦是什么东西?卖二十文一串这么贵!”终于有人上前询问。
“这是糖葫芦,我自己做的,老伯要不要来一串尝尝?”程宇满面都是少年人的坦诚笑意。
“这也太贵了,你便宜点,五文我就买一串!”
“纯手工制作,费时又费力,谢绝还价,您再考虑考虑!”
那人见他不肯松口,摆摆手笑呵呵地走了,显然也不是真的想买。
小半个时辰过去,程宇嗓子都快喊冒烟了,一串也没有卖出去,看热闹的倒是有。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独家手工制作,酸甜开胃,补充维生素,老少皆宜!”程宇面不改色继续叫卖,这头一站必须站好,他不能松气,否则这一场忙活不是白费力气了?
这时从乐华楼里走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经过程宇面前时特意停下脚步。
“诶,我说你在这儿吵了半天,这卖的是什么啊?”那人神色倨傲地问程宇,其余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程宇转了转手中的糖葫芦,“糖葫芦,公子要买一串尝尝鲜吗?”
“售价几何?”
“二十文。”程宇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穿着讲究,腰上还挂着玉佩,应该不缺钱。
对方嗤笑一声,“你这小子,故意站在这乐华楼门口,是不是断定里面的人好骗?”
程宇还当他会是自己第一个顾客,没想到却是来找茬的,他淡定一笑,“公子这话说得既对,也不对。”
“油嘴滑舌,哗众取宠,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得不对?”男子笑话他。
他们这一群人围在楼前已然阻挡了来往道路,周围的行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都跟着一股脑挤过来看热闹,顺便对着焦点中心的程宇和他的糖葫芦指点议论。
要是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个十七岁少年,说不定会被吓得口齿不清。不过可惜程宇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他还巴不得越多人围观越好,用一句时髦话说,这都是热度!爆款销售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热度吗!
程宇环顾一圈,朗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你说我故意站在这里,这是对的,因为乐华楼是长盛街的地标,这里人多,我要卖东西,当然要选人多热闹的地方。至于你说我是骗人,这就说得不对了,这楼里进出的客人都是懂礼明义,有才学有气度的文人雅士,我这刚出炉的新产品,当然要向他们这样有见识的人先推荐,你说是吧?”
那男子没想到他嘴皮子还挺厉害,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话怼了回来,当即有些恼羞成怒,“是什么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到这里来聒噪!”
跟他一道的人纷纷劝他,“高兄息怒,别跟这毛头小子一般计较,魏先生就在楼里,被他听到就有**份了!”
男子被这么一提醒,才勉强收起怒气,“走了走了,看到这些穷鬼就心烦!”
切,装逼!程宇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走远,在心里骂了一句。
被人无故找茬确实心塞,不过峰回路转的是周围的路人竟然因此站在了他这边,一个个为他说起话来。
“这孩子能说会道的,是个有出息的!”
“还勤奋,在这儿卖力吆喝许久了,不容易!”
“二十文卖得倒也不贵,谈不上骗人!”
“小伙子,给我来一串!”有个牵着孩子的大娘率先做出表率,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程宇笑容扩大,赶紧从篮子里拿了一串给她,二十文钱到手,“谢谢光顾,您记得趁新鲜吃,不要存放超过两天!”
大娘爽朗一笑,将糖葫芦转手就给了旁边的孩子,“哪里还能存得住,这孩子早就馋嘴了!”
那孩子也是个活泼的,接过糖葫芦看了看张嘴咔擦就咬下来一个,“嗯?是脆的!”
“是个什么滋味?”有人问。
那孩子两颊鼓鼓地含着糖葫芦品了品,接着大口咀嚼起来,“甜的!还有点酸!”
“怎么又甜又酸的,是不是坏了?”
程宇见状赶紧解释,“这糖葫芦其实是用红果制作的,上面是糖壳子,所以才会又甜又酸还脆!小朋友,好吃吗?”
那孩子大声替他宣传,“好吃!祖母,您也吃!”
大娘揉着孙子的脑袋直乐,“祖母不吃,你自己吃!”
祖孙两和乐融融,旁边也有人忍不住想尝尝鲜了,“小兄弟,给我也来一串试试!”
“我也买一串给我家孩儿尝尝!”“给我留一个!”
围观百姓们的热情就这样瞬间被点燃,程宇吆喝了半天没动静的糖葫芦就这样一下被抢了个精光,那些没买到的甚至还埋怨他,“你这小兄弟做生意不够大气,怎么才这么几串!”
“就是,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所谓饥饿营销就是这么回事,可这真不是出自程宇的本意,他只好抱歉道,“对不住各位,承蒙大家的捧场,我在这儿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儿卖糖葫芦,请认准我这张脸,程宇牌糖葫芦,保您满意!”
“那我明天再来买!你一定多准备些,我多买点!”“我也预定几串,家里孩子多!”
“一定,大家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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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做买卖得脸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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