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串糖葫芦，卖了一百八十文钱。

而一共不过用了半斤冰糖四斤山楂，刨去成本一百一十文，九串共赚八十文！这还是在量不够大的情况下，要是一天能卖一百串，就能挣了九百文！

程宇提着空篮子脚步轻快，容光焕发，只用平常一半的时间就跑回了家，放下篮子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闻人越。

赵慧娘看着他放在桌上的空篮子，满目皆是不可置信，“......这是都卖完了？”

程宇站在闻家门口敲了敲门，来开门的却不是闻紫鹃，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圆脸女孩，她把着门问程宇，“你又来了？”

听这口气，似乎还挺嫌弃的。

“我找闻公子，你应该是他妹妹吧，你叫什么名字？”程宇对这小女孩有些印象，逃债的闹事那天晚上见过的。

女孩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瞪着他说，“我大哥不在家，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了！”

这话一听就是有人教的，至于是谁，程宇多少能猜到。

“妹妹，我是来还你大哥钱的，他去哪儿了，身体好些了吗？”程宇温声哄她，闻人越身体不好能去哪儿？肯定是她骗自己的。

“还钱的话，把钱给我就行！”女孩冲他伸出白嫩的手掌。

“......”程宇没想到这孩子还挺较真，“钱可以给你，不过你得把借条还给我。”

“什么借条？”女孩皱眉问。

“你去问问你大哥就知道了，”程宇套路她。

“都说了我大哥不在家，你要还钱就快点还，不还就算了!”女孩说完瞪他一眼，砰地关上了院门。

程宇缩回差点被夹到的手，站在门外有些发愣，这小丫头怎么也这么大脾气，跟那个闻雪鸢一样不讨喜。门内隐约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闻女孩，“红珠，你跟谁说话？不是让你不要乱开门！”

“我以为是大哥他们回来了。”

“他们到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你耐心等着就是。”

原来真的是出门了，还以为她骗人的呢，程宇有点失落，认命地转身走回家，他还想告诉闻人越自己今天赚钱了，顺便问问他，糖葫芦好不好吃。

不论如何，赚钱了始终是值得高兴的。

但程宇预想中的他爹知道他赚钱了高兴激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他还被数落了一顿，重点在于借钱和不顾父命自作主张。

程宇没想到自己明明做了正确的事非但不见他高兴，反而还挨骂，憋屈的同时又对这个老实得古板的男人有些好笑，他现在算是明白家里为什么穷成这样了，保守、胆小，这样的性格能出头就怪了。

“好了，阿与也是为了多挣点钱，不怪他，”赵慧娘在旁边打圆场，“快吃饭吧，都累了一天了。”

程良重重叹了口气，吃了一口青菜后抬头吩咐程宇，“既然糖葫芦已经卖过了，明天就随我到渡口去找些事做。”

程宇还没表态，他娘先出声阻拦了，“渡口的活太累了，阿与骨架子还轻，会累坏的，还是另想办法吧。”

“行吧，”程良想了想，“那我吃完饭去找找大哥，求他再想想办法。”

但希望就在眼前，程宇不肯就这样放弃，他认真地表示，“爹，娘，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做生意了，不用去求大伯帮我找活干了。”

饭桌上瞬间陷入沉默，片刻后程良板着脸问他，“你翅膀硬了，爹娘管不住你了是吧？”

“爹，这钱挣得可比做工容易多了，咱们没道理不做。”程宇耐心地说。

赵慧娘今天是见证了惊喜发生的，见状也跟着劝程良，“他爹，不如就让他再试试吧，在家里做事情，总比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受气好，你说是不是？”

程良感觉自己在家中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有些发黑，不过面对妻儿又不能大发脾气，最终只能闷不吭声吃饭。

程宇知道他是穷没了胆子，不敢冒险，“爹，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程良闷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管不了你了。”

程宇跟他娘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摇头：太犟了！

得到了父母的首肯，程宇心里底气更足了，夜里躺在床上不停盘算，明天早起，到市场去多买点山楂回来，不过这个季节的水果都贵，得多带点钱去。念及此，他又想起闻人越来，不知道他是去看大夫了还是做什么，十天之期已经到了，欠债主的钱还上了吗？

东想西想的，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好在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醒来得早，没有耽误正事。

为了能节约走路的时间，天刚亮，程宇交代了他娘一点事，就揣着七百文钱出门了，这是他们家连闻人越借的那二百文在内的所有资金，塞在胸口沉甸甸的。

原以为不过是买个东西的事，应该会很快搞定，然而事实上却耗费了程宇一个上午的时间，原因就是：这个季节的山楂不仅卖得贵还卖的少！街上根本没人卖这个！

程宇没想到连买原料都这么费劲，一时间懊恼得汗都流下来了，早知道昨天就该提前跟闻人越打听清楚的，这下麻烦了。

要换别的水果也不太行得通，这季节街上卖的水果要么是柿饼，要么是酸梨，然而这两种做糖葫芦偏偏都是不出彩，甚至不好吃的，口感跟红艳艳的山楂根本不能比。

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程宇站在街口一脑门的忧愁，最后还是卖酸梨的小贩一句话点醒了他，“小伙子，你非要找红果干什么，那东西都是山里摘的，哪里有我这自己种的酸梨好吃，你不如买我这酸梨，才二十五文一斤，比红果便宜！”

程宇瞬间醍醐灌顶，向小贩道了声谢拔腿就往城门口跑。

是他糊涂了，山楂都是乡下才有的，这大早上卖山楂的估计还没走到地方，他去城门口蹲守看看说不定能有收获！

果不其然被他押中了，卖山货的小贩刚进城门就被他逮住了。

正常卖三十文一斤的山楂被他磨了半天，以二十五文的价格一口气买了二十五斤！

“大叔，你家里剩下的红果你给我留着，我改天到你家里去收！”程宇临走前跟卖山楂的男人商量。

小贩笑呵呵地，“留是可以留，不过你得给点定金，否则你要是食言我可就遭损失了。”

“有道理，”程宇从怀里摸出剩余的七十五文钱，都给他，“五天之内我一定去收，但是咱们得说好，你不能留坏的给我！”

“那是自然！”小贩乐得不用费腿脚，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程宇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到时候小贩送到城里的山楂被别人买走了，他要掌控一手货源，才能放心地挣这个钱。

回到家中已经是正午时分，程宇囫囵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清洗处理山楂，赵慧娘则在旁边帮他晾晒，母子两一边忙碌一边交流，很快就把今天要用的山楂都处理完了。

趁晾晒的功夫，程宇又拿出昨天用剩下的竹子做竹签。这削竹签不是什么技术活，不一会就弄完了，紧接着是做用来插糖葫芦的草靶子，这个要费点心思，不过也不难，就是用洗干净的稻草和黄泥做，虽然不是特别好用，但时间紧迫也只能将就。

忙活了一整个午后，程宇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出门时已经日头偏西了。

“阿与，自己小心点，卖完就赶快回家，别惹事，”赵慧娘送他出巷子，絮絮叮嘱。

程宇笑着摆摆手，“娘你回去吧，我知道的。”

身后的巷子口，程远和程知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很是奇怪，程远问他哥，“程与肩上抗的那是什么？”

程知一脸嫌弃，“谁知道他的，我今儿才知道，这小子在染坊干活偷懒被人家曹老板赶回来了。”

“难怪这几天他这么闲，原来是这样，”程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大哥，“哥你先回家，我跟上去看看那小子在搞什么鬼。”

程远鬼鬼祟祟地跟着程宇一路到了长盛街，只见他扛着那个奇奇怪怪的架子往乐华楼门前一站，张口就吆喝起来，不一会儿就招来了许多人围在他四周。

“这蠢货，跑这里耍把戏，肯定要挨骂了！”程远暗暗幸灾乐祸。

然而没过多久程远就发现蠢的是自己，那些围着程宇的人压根不是来找茬的，而是在跟他买东西，买的就是那架子上一串串晶莹红艳的玩意儿！

“这糖葫芦真好吃！”一个孩童从程远身边经过，欢欣地跟家长说话。

才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程宇的糖葫芦就卖得只剩两三串了，附近商铺里的店家见他这糖葫芦卖得这么好，是既好奇又羡慕，有心思活络的就像也买两串去研究研究。

“抱歉，今天的份卖完了，”程宇将最后两串递给已经付过钱的客人，对那店家不好意思地笑笑，“等明天吧。”

那店家略感佩服，“你这生意倒是做得红火！”

“见笑了，小本生意而已，比不得您开门迎客来得厉害！”程宇腰都快被满满的钱袋子坠断了，收起东西赶紧回家。

程远眼瞅着程宇挣了钱，回家就把这事跟家里人说了，他娘一开始还不信，第二天特意呆在家里观察，果然看到了程宇母子两在屋门口忙活，加上当天下午程远又亲眼见证了程宇火爆的销售场景，于是她坐不住了，催促程忠去跟程良打听情况。

程远跟着他爹一起挤进了程宇家的院子里，他爹进屋跟程良说话去了，他则往程宇那边凑过去，“哟，忙着呢？”

程宇正在院子里削竹签，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二哥来了，稀客啊，坐吧。”

一直以来程远兄弟两跟程宇都是不对付的，不过此刻为了跟程宇套近乎，程远是“不计前嫌”，厚着脸皮跟程宇东拉西扯，搞得好像从前的过节都不存在似的。

程宇故意放慢手上动作，偶尔搭他两句话，倒没有表现得很冷漠，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想坏了自己的风度。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心思各异地闲扯了一会儿，程宇竹签都没削几根程忠就出来了，他笑呵呵地夸了程宇几句，就带着程远回去了。

那父子两一走，程良就把程宇叫进屋子里，告诉他，明天卖糖葫芦带着程远一起去。

他就知道刚才程远来不会是别无所求的，算了，就当还大伯的人情好了。程宇低头一笑，“行。”

次日，程宇将剩下的山楂都做成了糖葫芦，以十二文一串的进价匀了一半给程远，带着他一同去长盛街上卖。

为了互不影响生意，程宇跟程远说定，他在乐华楼，程远在醉香楼，能卖多少各凭本事。

兴许是头几天大家已经尝过新鲜了，程宇这天的糖葫芦卖得没有昨天快，但出货速度也还算正常，半个时辰过去就只剩两串了。

他寻思卖完这两串就去程远那边看看，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做生意。

谁知这念头还没消下去呢，程远就得意洋洋地跑过来了，程宇看着他空荡荡的糖葫芦靶子，问有些意外，“你卖完了？”

“卖完了！”程远笑得见牙不见眼，见他还没卖完忍不住炫耀，“看来我运气比你好，碰见个大主顾，一次性都买走了！”

程宇撇撇嘴，“哦，看来傻人有傻福这话不错。”见程远要翻脸，他又问，“是二十文一串卖的吧？”

“十六一串卖的！”

“什么？！”程宇瞬间就不高兴了，“不是让你照着我定的价卖吗？你自己瞎做什么主！”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赚钱，太阳晒死了，他一次性要我当然得给他优惠些！多大点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卖你的二十，我卖我的十六，各挣各的不就行了，”程远也不痛快了，瞪他一眼，扛着靶子走了。

程宇气得牙痒，傻X，好好的生意要败在他手上了。

程远：糖葫芦十六文四个，嘿嘿！（第四声）

程宇：凸(艹皿艹 ) 傻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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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别跟傻X讲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