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有夜枭惊飞，梅枝轻颤。沈清澜的金线如网张开，罩住只信鸽——足环上系着的，竟是慧明师太从不离手的佛珠。

江映雪就着她的手拆开密信，瞳孔蓦地收缩：

"速来皇陵，汝母未死。"

皇陵地宫阴风刺骨，沈清澜的金线缠住墓门兽首，指尖轻叩机关。青石砖缓缓移开，寒气裹着雪澜草香扑面而来——三十六具冰棺呈北斗状排列，棺中女子面容鲜活如生，心口皆插着金线绣针。

"母亲..."沈清澜踉跄扑向中央冰棺。棺中女子眉心朱砂如血，手中攥着半幅未完成的嫁衣，衣摆处赫然绣着"钟月白"生辰八字。她颤抖着抚上嫁衣，金线触肤的刹那，记忆如潮水翻涌：

二十年前，长公主寝殿。

沈夫人跪在血泊中，将襁褓塞给影卫："带澜儿走...永远别让她知道身世..."

门外传来周姨娘的冷笑："姐姐以为换个孩子就能保住皇室血脉？"

冰棺突然震颤，沈清澜猛地缩手。嫁衣无风自起，金线游走成字：

"龙脉泣血，速毁阵眼。"

"沈姑娘好手段。"阴影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老妪，拐杖敲击冰面发出脆响，"竟能寻到先帝为长公主建的养魂冢。"她掀开面具，露出与慧明师太一模一样的脸，右眼却是空洞的窟窿，"可惜啊，这三千绣娘的命，今日要尽数祭阵了。"

沈清澜的绣针破空而出，却在触及老妪时被冰棺吞噬。金线反噬缠上她脖颈，越收越紧："你们用雪澜草养蛊...就为复活所谓的'真龙血脉'？"

"错！"老妪拐杖戳向冰棺，棺盖内壁浮现血色星图，"我们要复活的是女子为帝的天道！"

江南女子学堂火光冲天，江映雪银链绞断最后一名刺客的咽喉，染血的绣鞋碾过满地《女诫》残页。被掳女童的啜泣自地道传来，混着铁链拖地的刺响。

"雪娘子...救..."

阿箬的虚影突然浮现，指尖金线缠住江映雪手腕："别过去！是炼魂锁！"

迟了。

地道内窜出九条玄铁链，末端拴着七八岁的女童。她们腕间系着雪澜草绳，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为首的女童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乳牙："娘娘说...要拿姐姐的心头血描龙睛..."

江映雪银针疾射，却在触及女童时颓然坠地——这些孩子的命脉早已与地脉相连！她反手割破掌心，以血在青砖上绘出解毒阵："阿箬，替我撑半炷香！"

虚影叹息着化作金蝶，蝶翼洒落的磷火暂阻铁链。江映雪银针挑开女童衣襟，心口处的金雀纹刺痛她的眼——这分明是沈清澜为贵妃绣的贡品花样！

"好个移花接木..."她咬碎后槽牙藏的解毒丸，混着血喂给女童，"周玉婉死了还要作孽！"

地面忽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无数绣娘骸骨，金线自她们指骨延伸，在穹顶织成巨大的"女帝临朝"图。

沈清澜的金线刺入冰棺缝隙，寒气顺着指尖漫上心口。老妪的拐杖突然裂开，露出内藏的龙骨卦盘："沈姑娘可知，你才是真正的阵眼？"

卦盘转动，三十六具冰棺齐齐开启。棺中女子坐起，手中金线汇成洪流，将沈清澜钉在北斗星位上。嫁衣无风自动，金线自她心口抽出，在空中织就血色诏书：

"景和二十三年，双女主逆天改命，当以骨血祭山河。"

"母亲...为什么..."沈清澜咳出黑血，望着冰棺中缓缓睁眼的沈夫人。

"因为钟家血脉从不是影卫。"沈夫人指尖金线穿透女儿肩胛，"而是千年守阵人。"她扯开衣襟，心□□颈鹤纹与江映雪如出一辙，"当年换婴案，换的不是孩子，是命格！"

地宫轰然震颤，龙脉深处的岩浆冲破封印。沈清澜在剧痛中瞥见血色星图——自己和江映雪的命宫竟呈双生纠缠之势，此消彼长，此亡彼生。

江映雪银链缠住血池铁柱，毒血腐蚀皮肉的焦味弥漫。女童们突然齐声尖叫，雪澜草绳化作火蛇缠上她脖颈："清澜...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阿箬的虚影凝实，残破的《雪澜纪事》掷入血池。书页遇血即燃，火光照出池底密文：

"以挚爱者心头血，可破双生咒。"

江映雪凄然一笑，银针直刺心口。血珠坠入血池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崩塌。她抱起昏迷的女童跃上残梁，望见皇陵方向冲天的血光——

那里，沈清澜正将绣针刺入沈夫人眉心。

"母亲，这一针还你生恩。"

"这一针，还三千绣娘冤魂。"

"这一针..."她转头望向江南方向，泪坠金线，"还我的雪郎君。"

沈夫人轰然倒地，冰棺群寸寸碎裂。龙脉岩浆突然转向，将血色星图烧成灰烬。

黎明破晓时，江映雪背着最后一名女童冲出地道。怀中的《雪澜纪事》突然发烫，扉页浮现新字：

"逆天改命者，当受七世轮回之苦。"

她踉跄跪地，腕间银链寸断。远处皇陵升起幽蓝鬼火，在空中聚成沈清澜的剪影。

"等我..."江映雪咽下喉间腥甜，将女童交给赶来的林大娘，"江南就托付给..."

话音未落，皇宫方向突然传来九声丧钟。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云霄：

"女帝驾崩——传位昭明郡主江映雪——"

血雨中，沈清澜染血的嫁衣自皇陵飘落，金线在江映雪掌心绣出最后的卦象：

"死局藏生，等我归来。"

江映雪踏过染血的丹墀，玄色龙袍上的金雀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玉阶两侧跪满朝臣，却无人敢直视她腕间缠绕的银链——那链尾系着的，正是沈清澜断在皇陵的半截绣针。

"陛下，吉时已到。"礼官颤抖着捧来凤印，印纽处赫然刻着沈清澜的生辰八字。

江映雪指尖拂过篆刻，雪澜草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她忽然冷笑，银链绞住礼官脖颈："谁准你们动她的命格？"

"是...是先帝遗诏..."礼官袖中滑出卷轴，明黄绸缎上字迹狰狞：

"双女主乱世，当以凤印镇魂。"

金銮殿顶忽传异响，九条玄铁链破空而下，末端拴着的竟是江南学堂的女童！孩子们腕间雪澜草绳泛着幽蓝，瞳孔空洞如傀儡。江映雪银针脱手，却在触及女童时被反弹——那些草绳早已浸透沈清澜的心头血。

"雪郎君心软了？"娇笑声自龙椅后传来，沈夫人借女童之躯缓步而出，手中金线绣针轻挑，"这些孩子的心脉连着澜儿的命宫，你伤她们分毫..."她指尖轻点，一名女童突然七窍流血，"澜儿便痛彻心扉。"

江映雪道袍翻飞，银链如蛇缠住沈夫人咽喉："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沈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女童面容扭曲如恶鬼，"这局棋，二十年前便开始了——"

江南学堂地底，沈清澜的金线刺入青砖缝隙。阿箬的虚影悬在穹顶，磷火照亮壁上血色星图——三千绣娘的名字以金线绣成北斗，中央阵眼处赫然是她的生辰八字。

"姐姐快走！"阿箬的残魂突然凝实，脖颈黥印渗出黑血，"这是换命阵，夫人要用天下女子的命换你重生..."

沈清澜绣鞋碾过满地《女诫》残页，金线自袖中游出缠住阵眼石碑："母亲当真以为，我还会任她摆布？"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雪澜草编织的绳结上，草绳遇血即燃，火舌舔舐处显出密文：

"以挚爱者泪，破轮回之局。"

地宫突然震颤，三十六具冰棺自地底升起。棺中女子皆着未嫁衣，心口插着与沈清澜一模一样的绣针。最末那具冰棺轰然炸裂，沈夫人本体的尸身跃出，指尖金线直刺沈清澜眉心："乖女儿，该把命格还给为娘了！"

沈清澜旋身避开，嫁衣下摆金雀纹化作利刃："你当年换我命格，就为今日夺舍？"她扯开衣襟，锁骨下交颈鹤纹泛着幽蓝，"可惜这身子，早被雪澜草的毒浸透了。"

皇城上空阴云密布，江映雪银链绞断第九条玄铁链，女童们突然齐声诵起《女诫》。声浪如刀，割得她耳际渗血："清澜...坚持住..."

沈夫人操控的女童咧嘴一笑，露出森白乳牙："你以为她在江南就好过？"染血的绣帕掷出，幻象中沈清澜正被冰棺群吞噬，"母女相残的戏码，可比话本精彩多了。"

江映雪瞳孔骤缩，腕间银链突然暴起。链尾绣针穿透女童眉心，却带出一缕熟悉的发丝——正是七夕那夜，她为沈清澜绾发时割下的青丝！

"你竟将她的头发炼成傀儡线！"江映雪目眦欲裂，银针暴雨般袭向沈夫人，"今日便是魂飞魄散，我也要拉你陪葬！"

沈夫人轻巧避过，金线缠住殿内蟠龙柱："好侄女，你可知这龙椅下的秘密？"柱身轰然开裂，露出内藏的冰棺——棺中女子与沈清澜九分相似，手中攥着半幅染血的婚书。

江映雪踉跄半步，那婚书上的字迹...竟是她前世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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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