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施小计

“大嫂,你真厉害啊!”

娴姐儿仰着小脑袋,眼睛亮亮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江禾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软,“是吗,那你说说大嫂哪里厉害了?”

“你把伯娘赶走了啊,伯娘好凶的,你都不怕她。”这问题倒是一点没有难到小姑娘,说罢她还不忘拉着一旁的徐知宁求证。

“二哥,你说大嫂是不是很厉害呀?”

徐知宁“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禾。

他直到这会了都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竟然把那素来难缠的大伯和伯娘打发走了?

徐知宁来来回回看了江禾好几眼,心下不由泛起一丝疑惑,明明是同一张脸,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今日的大嫂有点陌生。

虽然他们本来也不熟悉,甚至在此之前都没说过几次话,但徐知宁还是察觉到了江禾的变化。

“二哥?”娴姐儿见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我说的不对吗?”

徐知宁轻‘嗯’了一声,拉着妹妹的手,回道:“娴姐儿说的对。”

她方才是很厉害,就像他大哥一样。

以前爹就经常同他讲,遇到事了不要只会横冲直撞,要像他大哥那样,多动动脑子,能兵不血刃,就不要大动干戈,要学会智取。

虽然徐知宁到现在也不懂这个‘智取’具体要如何做,但方才一瞬间,他好像在江禾身上看到了他大哥的影子。

他大哥以前每次面对大伯和伯娘的刁难,也都是像她今日这般,三言两语就能轻松化解,每每都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不像他,每次除了愤怒,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徐知宁越想越难受,眼眶不由泛起了一丝酸意。

他……想大哥了。

若是大哥还在的话,一定不会像他这般没用,差点连妹妹都没护住。

面对徐知宁审视和打量,江禾并没有很意外,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吧。

徐知宁不像娴姐儿那般不知事,他已经九岁了,家里又接连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想不懂事都难。

更别提在徐母过世后,原身一直在逃避,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房门都不出,这个家实则基本就是靠徐知宁在撑着,他每日除了要照顾娴姐儿,还要给原身做好饭放在门口。

唉~想到这里江禾不由有些汗颜。

虽然那些事情是原身做的,但如今她穿到这副身子上,还是莫名的有些羞愧。

江禾很清楚,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同原身的性格有很大的冲突,也做好了面对徐知宁质疑的准备,谁知她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对方开口询问,反而看到他慢慢红了眼眶。

江禾有点懵逼,这……怎的还哭上了呢。

难道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

想来应该是了,怎么说徐知宁也只是个孩子,一人独自面对如豺狼般的大伯一家,即便人前表现的再坚强,事后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徐知宁强忍着想把眼眶中的泪水憋回去的举动,江禾心里不由有些不落忍。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刚来徐家那会,他还不是现下这般,事事都让自己挡在前面,像个小大人似的。

唉~也是逼着自己一夜长大的啊。

“别怕,没事了,他们不敢再来了。”江禾出言轻声劝慰道,“就算他们敢再来,我也有法子赶走他们,放心吧,以后家里有大嫂在呢,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徐知宁抽了抽鼻子,终于把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但似是觉得有点丢脸,执拗地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今日为何要帮我们?”他低声问。

自从娘死后,徐知宁能清晰地感觉到,江禾一直都把他和娴姐儿当做累赘。

虽说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无视他和娴姐儿,一副恨不得同他们划清界限的样子,还是让人很是心寒。

江禾叹了口气,没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今日又是为何帮我?”

徐知宁眉头皱了下,神色有些不解,他何时帮她了……

等等,似是想起什么,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禾确认,然后对方她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江禾指得是方才伯娘说要卖了她,他出言维护她的事。

但那事却是另有隐情,那番话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娘临死前交代的,说是万一大伯和伯娘要发卖大嫂,就让他把大嫂入了他们家户籍的事说出来。

徐知宁不傻,若说之前他还不懂他娘是何用意,但当他大伯以家中无监护人要强行带走他和娴姐儿时就什么都懂了。

所以,他那么做也是为了他自己和娴姐儿。

江禾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道:“一样的,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不管承不承认,如今他们早已是一根绳子上蚂蚱了,利益都是一致的,这点毋庸置疑。

徐知宁沉默了片刻,算是接受了她这一解释。

江禾也默默松了口气,总算打消了些对方的顾虑。

她思索了几秒,觉得以后总归要同在一个屋檐下,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两句,也算表一下态吧。

“宁哥儿,我的来历想必娘也同你提过吧。”

徐知宁迟疑了下,虽不知道她突然提着这事是为何,但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提过。”

江禾轻‘嗯’了声,这显然也在她意料之中。

“先前是大嫂钻牛角尖了,说起来竟还不如你一个孩子能撑事,遇到点事就一蹶不振了,实在是没出息的很。但这病了一场,阎罗殿前走了一遭,我也彻底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以后我会想法子养你和娴姐儿的。”

她这话是真心的,虽然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但既然占了这副身子,那该承担的责任她也会担着。

养大两个孩子或许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换个角度来想,在这陌生的世道,日后能有两个伴在身边也不错。

而且这两个孩子瞧着也挺让人省心的。

徐知宁下意识就想说他会养娴姐儿,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江禾:“你……”

彻底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又仔细砸摸了一番这话的意思,所以,她先前想过寻死?!

怪不得之前刚生病那会她不愿喝药。

可是这些他先前却一点都没发现,徐知宁心里不由溢出一抹愧疚感。

他先前还怨过大嫂来着,觉得她很是没用,根本配不上大哥,要不是娘临死前交代他们要和这个所谓的大嫂相依为命,这些日子他都不太想管她的。

但他却忽略一件事,大嫂的身世也很可怜,她还是个女子,软弱些也实属正常。

他不该怨她的。

“日后我会努力赚银钱养你和娴姐儿的。”

徐知宁耸拉着脑袋,有些别扭地说完,便转身去一旁的柴房去收拾前几日他砍回来的柴,准备再攒攒拿去卖。

江禾看着对方愧疚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她也不想同一个小孩子耍这种小心机,但没法子,因着原身之前的作为,徐知宁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

而江禾最不喜欢那种别别扭扭的关系,尤其是日后需要朝夕相处的人,还是早点解开的比较好,虽然她这法子有点不光明磊落,利用了小孩子的善良和心软,但好歹也算是善意的心机吧。

徐知宁在柴房那边忙活着,娴姐儿也颠颠地跟了过去,相比于江禾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大嫂,她还是比较依赖徐知宁这个二哥。

江禾自是不在意这些,也是直到这会,她才终于得空开始打量起了这日后的落脚之地。

徐家这处宅子坐落在巷尾深处,砖土砌筑的三间房舍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柴房一侧的土墙还被之前一场大雨砸倒了一半,好在房屋主梁木尚在,勉强还能撑住。

院子西面有口小天井,应该是顾及家里有孩子的缘故,井口用着一块石板盖着,厨房在后院,那里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菜地。

说实话,这宅子在江禾看来无疑是破旧的,且不说上辈子的豪华大平层了,就是同她老家镇上的老宅也是比不了的。

毕竟,前些年为了姥姥能住的舒服,她可是专门找人上上下下认真翻修了一遍的。

但江禾也很清楚,在这么个朝代能有这么一处宅院安身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

傍晚时分,夜幕将至。

出去做工的人逐渐归家,巷子里也越发热闹了起来。

隔壁林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在庆阳城里生活的普通小老百姓大多如此,基本都是要全家出门做工,才勉勉强强能够糊口。

“娘,娘~”

林婶子刚进屋坐下来喝了口水,就看到自家小闺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能不能稳重点。”

林翠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连忙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娘,“我听桂香姐说,宁哥儿他大伯今个过来了,要强行带走他和娴姐儿。”

“什么?”林婶子‘蹭’得下站了起来,着急地朝门外走去,“老大、老二,你俩愣着干什么呢,快随我去小甜水巷子那看看。”

林福满和林水生正蹲在门口喝水乘凉,兄弟俩一听他娘这话忙站了起来。

林翠儿没想到她娘会这么着急,忙上前拦住了她:“娘,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啊。”

“我怎的能不急,两个孩子要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徐婶子。”

林家和徐家是邻居,向来交好,对徐家上一辈的事也是知晓些内情的,林婶子自是打心底看不起徐大一家。

“娘,你放心吧,宁哥儿和娴姐儿还在家里呢,没被带走。”林翠儿也不敢再卖关子了,忙给了她娘一颗定心丸。

林婶子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可是吴捕快出面阻止了?”

林翠儿摇了摇头,“吴叔今个当差没在家,是江禾以长嫂的身份出面阻止,还把徐大伯一家给赶走的。”

林婶子怔了下,一脸不可置信,“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桂香姐说她亲眼瞧见的……”

林翠儿绘声绘色地把江禾怎么赶走徐大一家的事情又转述了一遍,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众人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江禾自打来到徐家后,就是一个只会缩在角落里的隐形人。

“小妹,你真没听错吗?”林水生挠着头,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她怎的懂科举之事,还是说,那些都是她随口胡诌的?”

他们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家里也没读书人,对科举之事自是一窍不通,所以,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江禾那话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我听桂花姐说,有人从咱们隔壁巷子的老秀才那求证了,说是确有此事。”林翠儿回道。

众人点了点头,也都松了口气。

是真的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日后也算是不用再惧怕徐大伯一家过来纠缠不休了。

坐在上首的林老爷子突然开了口,“不是说江禾之前主家是京城的大官吗,她见识多些也正常。”

旁边林家奶奶也附和地点了点头,“也是,不然民间也不会有‘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话,现下来看芸娘这步是走对了。”

芸娘是徐母的闺名。

徐家在徐君言出事后花这么一大笔银钱买人冲喜这事,巷子里的人只以为是徐母慌乱之下的病急乱投医之举,但和徐家向来交好的林家却是知晓内情的。

她这是知道自己不好了,怕一双年幼的儿女会落在徐家大伯手里,才会有了这番安排。

归根究底也只是一个母亲的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林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芸娘向来是个心里有盘算的,就是命苦了些。”

*

江禾把小院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便准备进主屋瞧瞧。

她大概是三日前穿过来的,一直住在旁边的厢房,这几日因感染风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喝了汤药后时昏睡时清醒,就一直躺在床上,这会才终于有机会四处看看。

徐家只是普通民居,布局也很是简化,主屋入门以一张八仙桌为中心,正前方条案上则供奉徐父和徐母两人的牌位。

这里并没有徐家大儿子徐君言的牌位,虽然官府已经下了通告,但徐母生前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立衣冠冢不设牌位,好像只要不做这些她的儿子就会一直活着一样。

江禾看着不远处徐母的牌位,默默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一个母亲最后的一点奢望吧。

关于徐母买原身的真实目的,江禾实则也才猜出了一二。

除了今日发生的事外,在原身的记忆里,有很多迹象都是能看出来的,特别是徐母临终前拉着原身交代的种种,实则就是在托孤。

她买了原身让其免遭发卖之苦,又花了银钱帮她脱了奴籍入了徐家户籍,给了她一处安身之地,只求她日后能庇护一双年幼的儿女长大。

江禾看着徐母的牌位,又不由想到那妇人断气前看向两个孩子时不舍和担忧的眼神,心下不免有些所触动。

因为上一世姥姥临终前也曾这般看着她,那会她只看懂了姥姥对她的不舍,但现下却明白了,那眼神中更多的是担忧。

她怕自己死后,这世上没人再护着她了,即便江禾那时早已能在社会上立足,姥姥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徐母对一双稚儿了。

“放心吧,日后我会护着你的一双儿女长大。”江禾望着桌案上的牌位,轻声承诺道。

常言说,未经苦楚,不信神佛。

江禾上一世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自打姥姥得了重病后,她便慢慢开始信宿命、信因果了。

再加上如今穿越一事,很多事情好像更加说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话会不会被听到,但若是人死后真有灵魂一说,她也希望徐母能够安心。

也算是全了她一片慈母之心吧。

小作者开新文了,希望大家会喜欢,开心[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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