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子说到做到,午食她当真给他们烙了饼,还煮了一锅味道鲜美的荠菜汤。
周婶子的手艺很好,别说是双生子姐弟,就连宋音都吃撑了。
农家一日只食两餐,午食过后天边已泛起了暮色,周婶子将双生子姐弟支去喂兔子玩儿,她则宽慰起了宋音。
“你周叔也去得早,他刚走的那几年,我们娘三个跟你们现在一样,也过的很艰难。但是我咬牙忍过来了,如今我女儿体贴儿子孝顺,而我那听人旁挑唆,隔三差五寻我事的婆婆,坟头草都长一人高了。明铮媳妇儿,我瞧你这两个孩子长得聪明伶俐,你且忍一忍,待他们长大了,你就能享清福了。”
宋音知道周婶子是好意,但她却不这么想——
谭明铮寄回来的银子还有三百两,外加他在县城还买有宅子,那她现在完全就能享福了,为什么还要忍谭家人,以及等双生子姐弟俩长大呢?
享福这事得趁早抓紧,迟了谁知道还能不能享得上呢!
万一哪天她一觉醒来,发现她又回去了,然后仍旧每天零零七,上班被老板画大饼压榨,下班被亲妈催婚被迫和普信男相亲,那她多亏得慌。还不如在能享受的时候抓紧享受呢!
但宋音嘴上却答应了。
周婶子又热心的给她出主意:“不过你也不能太老实了,他们要是欺负你欺负的狠了,你要么来找三叔公给你做主,要么就去人多的地方哭。你那公爹好面子,他肯定会帮你的,到时候你在谭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周婶,等谭明铮的头七过了,我们可能就回县城住了。琢儿身体不好,县城看病方便。”村里山好水好邻居们也好,但这是谭有良的地盘,他们一家人心怀鬼胎,留在这里她晚上睡觉怕是都得睁着眼睛提防了,所以宋音不打算留在这里。
“哎呦,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事。”
冬末初春天黑的很快,蜡烛和灯油在乡下都是稀罕物,很少有人家能用得起。基本都是天一黑,大家就都躺床上睡觉了。
宋音他们这晚仍睡在周婶女儿的屋子里,许是白天睡过的缘故,双生子姐弟俩都毫无困意,谭月虽然睡不着,但却乖乖躺着。而谭琢却是一点都不安分,一会儿这摸摸,一会儿那弄弄,总要弄出点声响出来。
“谭琢,睡觉。”
宋音连名带姓的叫他,谭琢这才安分下来,乖乖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屋内就响起了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宋音借着月光,替两个孩子将被子盖好,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天黑之后村里很安静,白玉盘高悬夜空,将清辉撒向人间,家家户户皆陷入酣睡中。
宋音在一片寂静里入睡,又在鸡鸣犬吠里醒来。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院中隐隐传来周婶子的咳嗽声。宋音将双生子姐弟叫醒,让他们自己穿好衣裳,她打水让两个孩子洗过脸,又谢过周婶子后,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周婶子家。
今日是谭明铮的头七,他们去谭明铮的坟上烧过纸之后,就该兑现昨天的承诺了。
但让宋音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去给谭明铮坟上烧纸,还是在谭家,她都没看见谭明宗。
谭有良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而且他的情绪一直藏的很深,但谭春燕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昨天谭有良答应给她三百两时,谭春燕还是一副气气愤至极的模样。可睡了一夜之后,谭春燕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又透着得意。
眼下谭明宗又不在这里。宋音便猜,谭家人昨天应该是商量出了什么对策,交给谭明宗执行去了。
她刚想到这里,谭有良就开口了:“老大媳妇儿,按照规矩,老大没了,你和两个孩子得为老大守孝三年。这样,从今以后,我跟你娘陪你们娘三个住在老家守孝,至于答应你的那三百两,我回头让你娘取了给你。”
“爹,昨天当着三叔公的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宋音看向谭有良。
“我昨天忘了说这件事,但你也是当娘的人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规矩?”
宋音原本以为,谭家人会拿两个孩子为父守孝说事,没想到谭有良竟然直接冲着她来了,她便点头:“知道呀,但是守孝这种事,在这儿守也行,回县城的宅子守自然也行的。”
“不行!在县城守就心不诚。”
宋音一听谭有良这话,就知道谭有良是想借着让他们在老家守孝的名义,让谭明宗霸占县城那套宅子。宋音毫不退让:“县城那套宅子是谭明铮置办的,我们在他置办的宅子里为他守孝,怎么就心不诚了?
“再说了,琢儿身体不好可是人尽皆知的事,若是爹你非逼着我们三个留在老家为谭明铮守孝,万一琢儿生病有个好歹,外面的人会不会说,你是为了侵吞谭明铮买给琢儿方便看病的那套宅子,故意想要琢儿的性命呢?更有那会联想的,怕是觉得谭明宗也与这事脱不了关系呢!”
谭明宗的前程除了是谭明宗自己的七寸,亦是谭有良的死穴。
“那我和你娘带着琢儿去县城,你和月儿留在这里为老大守孝。”
“我不要,我要跟娘在一起,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谭琢紧紧抱着宋音的胳膊。
宋音抬眸看着谭有良,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着办。
以宋音对谭家人的了解,谭家人定然还会胡搅蛮缠一通,她甚至都做好了应对之策。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谭有良竟然退让了。
宋音顿时心生警惕,这也太不对劲儿了。
“那三百两呢?”
“去县城给你。”
“今日就给?”
“今日就给。”说完这句后,谭有良便走了。
宋音心头狐疑更重,今日的谭有良太一反常态了。但很快,在谭家人磨磨蹭蹭一直不肯出发时,宋音便明白了,谭家人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而他们拖延时间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消失不见的谭明宗。
宋音也没同他们客气,直接去找了赵老汉。
既然谭家众人商定好,去县城交付那三百两,而赵老汉作为见证人,自然也得跟着他们一道去。
赵老汉出面后,谭家人这才乖乖出发了。
从村里到县城的路有些远,他们雇了村里一辆牛车,所有人挤在牛车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见了一座青砖古朴的城门。
宋音心知,这便是县城了。
他们一行人在城门口下了牛车,谭有良给牛车的主人付了钱后,赵老汉又同牛车的主人约好回村的时辰,他们一行人才进城。
这里的县城同宋音旅游时看见的古城不一样,但她等会儿有场硬仗要打,这会儿也顾不上看景了。
谭明铮买的宅子坐落在县衙对面的巷子里,他们甫一走进巷子里,就遇见了街坊。但那些人却都只与谭家人打招呼,瞧着似乎都不认识宋音。
谭母神色不自在解释:“琢哥儿身体不好,老大媳妇儿成日待家里照顾孩子,所以和街坊们见得少。”
赵老汉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冷淡点点头。
“三叔,到了。”谭有良停在一栋青瓦黛墙的宅子前。
谭明祖自告奋勇上前去叩门。很快,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老仆看见他,忙唤了声:“三少爷回来了。”
那老仆老眼昏花,先只看见了谭明祖,听得谭有良熟悉的咳嗽声后,往外一瞧,才看见谭有良等人,忙又道:“老爷太太二奶奶四小姐。”
这次仍旧漏了宋音。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门打开。”谭有良训斥道。
那老仆忙将门打开,迎他们一行人进去。
这是赵老汉第一次来这里,城里的宅子果真修的小巧精致,他们乡下的房子没法比。
谭有良请赵老汉去厅堂坐下,很快便有两个仆妇来上茶了。乡下人清苦,能喝起茶的寥寥无几,赵老汉勉强算一个。但当他掀开盖碗,看见谭家仆妇端上来的茶时,赵老汉才知道,茶和茶之间也是天壤之别。
他喝的茶是茶梗,而谭家喝的茶却是名副其实的茶叶。
赵老汉将盖碗重新盖上,转头看向谭有良:“你这宅子里请了多少人?”
“我们都还能干得动,没请几个。”谭有良自然美没过,赵老汉揭开茶碗后,动作有一瞬的凝滞,他忙道,“这茶是老二同窗送的,三叔你尝尝怎么样。”
“若是三叔公您觉得味道好,等会儿给您包些拿回去喝。”谭明祖有心想讨好赵老汉,便画蛇添足加了一句。
赵老汉尝了一口,将茶碗放下,神色不变:“我粗茶喝惯了,喝不惯这细茶。”
“三叔公……”
谭明祖还想再说,赵老汉却道:“行了,赶紧把正事办了,我还得回村。”
谭有良只得让谭母将银子拿出来,一股脑放在宋音面前,没好气道:“你数数,可别过后又说我给少了。”
宋音对银子的两数没概念,但赵老汉还在这儿坐着,她觉得谭母不敢耍滑头。
“我信娘。”宋音笑了笑,将谭家众人此时的神色皆尽收眼底。眼下她算是知道,早上谭春燕为什么用那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她了——
显然他们打的是,当着赵老汉的面将银子给她,等赵老汉离开后,再将这笔银子要回去。
但是可惜,他们的算盘珠子今日是一颗都别想拨响了。
“银子娘是如数给我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说说这座宅子吧。”宋音开口了。
这话甫一出口,宋音就收到了谭母的死亡凝视。
宋音毫不畏惧看回去,继续道:“昨天娘也说了,这宅子是谭明铮买给琢儿养病用的,既然如此那宅子便该归我们。”
“我和你爹还活着,这宅子凭什么归你们?!”谭母吊稍眉竖起,眼神凶狠瞪着宋音。瞧那架势,要不是顾忌赵老汉还在,她早就扑上来对她动手了。
“凭谭明铮是我丈夫,凭谭明铮是我孩子们的爹。”说到这里时,宋音目光从谭家众人身上挨个儿旋了一圈儿,最终落在谭有良身上,然后慢悠悠的又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句,“也凭那张房契上落的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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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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