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沈淮安

“蜜娘客气了,你娘近来可安好,找我可是府上有人问诊?”

沈淮安去北府购药之前秦娘子已有近六月的身孕,算算时间如今也没到分娩之时,不知可是身体有恙。

女子怀孕本就坎坷,更何况秦娘子年岁也大,思及此他不由心头焦急,脸上也带出几分。

李蜜闻言却讶然抬头“我娘已经故去近一月了。”

沈淮安的手猛地一抖,账册“啪”地砸在地上。他死死攥住柜台边沿,指节泛白:“秦娘子…怎会,怎会离世?她也不过花信之年,身体也无旧疾,怎会突然离世呢?”

“上月不小心摔跤难产,一尸两命。”李蜜平静的语气像在说旁人的故事,“今日父亲续弦,姑母带我赴宴。”

沈淮安踉跄后退,药柜上的铜锁叮当作响。他望着少女素白衣襟,忽然忆起当初那个带着书卷气,在梅树下念诗的女子。

想到她怀着麟儿却惨死家中,不到月余新人就已要进门,女儿也被寄养在乡下,沈淮安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一时间思绪翻涌,只觉此事极不真实,仿若疑点诸多。但眼下这小小孤女,已然遭受了人间至痛至惨之事,自己也不好再细问惹她伤怀,只等事后再去寻朋友探听一二。

他极力整理着纷杂的思绪,不想叫人看出他的狼狈。“我真是耳目闭塞,竟一点消息都没听得,连一炷香都未曾给她上。”自觉有些失言忙止住话头,“蜜娘你如今可有难处,可需...。”

话未说完便见少女掀开竹篓,整整齐齐的药材码成小丘。重楼草的断口利落干净,车前子颗颗饱满,连最易混淆的桔梗须根都剔得一丝不苟。

“这些药材…”他喉结滚动,“都是你整理的?”

“和表哥一起整理的。”李蜜指尖拂过重楼金线,“如今家里想采药换些银钱。”

沈淮安看着女娃毫无惧色的灼灼目光,喜她心性坚定有胆气,又忧其小小年纪就成了失怙孤女。

他细细看着地上的草药分辨,都是乡间常见的植株,但普通农人自是无法分辨药材和野菜的区别,就算偶有乡民拿了草药来售卖,那也大多有杂草混在其中。

他们不仅要帮忙分辨,还要费口舌解释,所以渐渐的药铺除了与几家能进深山的猎户时常合作外,其余乡民的药材是不收的。

但眼前的药材不仅品相极好,甚至大多数药材已经进行了预处理,比如根入药的就不会留茎,籽入药的也不会留皮。那他们收来之后简单炮制就能使用,十分方便。

他思索片刻方才开口,“阿泽家里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你们想要有一个进项那是再正常不过,此次我去的北方小城谷乡,家家户户都是识药性通药理,采集种植草药已小有规模,农户生活自然要宽裕许多。但咱们这里民智未启,庄户人家也没几个识得草药,本地药铺也很少会做收药的买卖。”

话落就见小娘子眉头紧锁,他又出言安慰道,“那是以前的情形,如今却又有不同,北方干旱药材歉收,药价也随之暴涨,我们此去千里,但带回来的药却并不多。此时若本地有价格便宜的药材我想掌柜的是不会拒绝的,最重要的一点,以后送来的药材都得如今天这般仔细打理好才行。”

李蜜听了长舒一口气,“感谢沈伯父指点迷津,不瞒您说我们来之前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如今听您所言方才安心,多谢伯父厚爱。”

沈淮安心下熨贴,刚要摆手又听自己的徒儿直愣愣开口,“师傅那您看我们这些药材您多少价钱收?”

沈淮安被呛的直咳嗽,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阿泽,“你怎不和你表妹学几分眉高眼低,我是这铺子的掌柜不成,我说几钱就是几钱了?”

看阿泽还要辩驳,李蜜忙拉了下表哥,“沈伯父勿怪,表哥也是担心家中生计才会失言,以伯父对我们的拳拳之心,自会争取到公道的价格,掌柜的能收我们的药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万没有别的要求让伯父为难的。”

沈淮安不住点头赞许,“你们还小,生计虽是艰难,但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前头看顾,实不需你们小孩过分忧虑。只如今阿泽要在药铺做工,家中何人能采药呢?”

没想到沈师傅考虑如此细致,蜜娘忙道,“以往我娘也曾教过我一些粗浅的医理,略识得几味草药。如今跟着表哥学习,又新见识了一些药材,表哥不在家我也能帮忙辨认一二。”

沈淮安略一思索,才缓缓开口道,“如此自是可行,蜜娘果真聪慧。这样吧,我家中有一本我这些年整理的药材手扎,虽然粗陋,但一些里头常见药材的特性以及炮制手法都有记录,倒是适合你辩药。”

阿泽睁大眼睛,师傅有这好书他竟一点也不知。

沈淮安不理徒弟的怪象,“明日你随阿泽来药铺,我将书借于你抄阅。”

犹豫一瞬又说道,“以后若有不懂的闲时可跟随家人来药铺寻我,我为你解答。”

李蜜闻言大喜过望,万万没想到沈伯父会帮它至此。她正愁这会制药的本事如何合理展示,如今可算是有了现成的说辞。

如此一来她在家里炮制药材也无需遮掩。待李蜜郑重的谢过沈淮安后,阿泽又期期艾艾的上前,想要告假半日,去参加李老大的婚宴。

估摸着是看在李蜜的面子上,沈师傅今日好说话的紧,只叮嘱阿泽不可饮酒,早点回铺子。

两人刚跨出门槛,少年就急得跺脚,“蜜娘,你不会是想要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吧?绝对不行,遇到野猪毒蛇怎么办?脚滑摔下山坡怎么办?”

李蜜无奈,她一个人为了拍好看的素材甚至都在林子能待一整夜,如今成了小萝莉人身自由居然要被小屁孩限制。

她没好气得瞪了阿泽一眼,“我告诉你,别仗着你是我哥哥就来管我,我自会有万全的法子,没人比我更惜命。”

见阿泽还想端着兄长架子说教,李蜜突然问道,“前几日你偷猎野兔的陷阱,设在哪片坡地?”

少年噎住,尴尬的挠挠头。

“要么就闭嘴别提这事,要么我现在就告诉姑父。”

“别呀,我爹会打死我的。啊呀,蜜娘你走慢点……”

巷子里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淮安怔忪的望着远处,久久未动。

李家院子里热闹依旧,左右邻人也陆续前来道喜,李蜜噙着一丝冷笑,看着眼前这虚假的热闹。

有往日相熟的叔婶看见李蜜,忙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你这孩子,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怎得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心呀一刻都不得安宁。”说着眼睛斜了一眼满脸喜色的李老大,“可是他不愿意养你了?”

蜜娘一一给大家见了礼,“婶子劳您记挂了,是蜜娘不懂事,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没来的及跟诸位叔伯婶婶告别。当时幸得姑姑搭救,才侥幸……”说着捏了帕子拭泪,又拉着姑姑的手向众人介绍,“这就是我姑姑,如今我跟着姑姑一家在青岗林生活,日子很是安生。”

众人听了此话,自然心思各异,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悄声耳语,将尤寡妇前段时间和县城李家的奶妈子眉来眼去的事情透露出来。

大家都是人精,很快就联想到了李家那个痨病儿子,悄悄交换着眼色,只觉得这两口子当真是蛇蝎心肠。

耳听得巷子外远远传来敲打声,众人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找借口陆续告辞。人来过一趟也算是全了多年邻居的礼数,实在不想再多和尤寡妇打交道。

李蜜只当自己看不懂大人心中的想法,大大方方的送众位叔伯婶婶出门,李银梅面上虽有些尴尬,心里却又觉得他哥实在活该,如此矛盾心理实不能与外人道。

等众人都离开后再看大厅,居然只余李老大相熟的一些狐朋狗友罢了,不论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做出一副热闹喜庆的模样,看的李蜜心中轻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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