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算着一天的工作量做,多的一概不管,晚上完事了还跟村里的妇人说钱氏的无耻。村里的妇人都精得很,又不是钱氏的媳妇,自然也不用听她指挥,不仅学着小花那样只做一天的量,嘴上还利索得很,对着方大才的时候说话客气,对着钱氏可就没好脸色。钱氏大声叫骂,她们小声顶回去,大家说的都不是好话,钱氏气得很,不敢对做工的妇人动手,就把气撒在何氏身上,还动了手。
何氏本就病着,无端端遭了一顿打,实在受不了,一大早趁着钱氏没起床就去找村长要了路引去镇上找方大贵。
钱氏不关心这儿媳妇的病,早饭没见她出来吃,还说正好省了粮食,那做工的婶子不忍心端了粥进去,这才发现不见了人。钱氏出门找人,找了半天得知何氏要去跑镇上去了,顿时气得不行,一边让方大才写信去镇上让方大贵把人带回来,一边跑去村长家责怪村长随随便便就给人开了路引。
“她又不是罪犯,我怎么能把人扣着,况且她常住地是镇上呢,我不过是给她路引补一句而已。”
村长答得理直气壮,钱氏没法子,回家的路上想着何氏跑了,家务活又全落在她头上,顿时一肚子气,骂了何氏一路,回到家里,看着来做工的婶子三两下把桌子擦了更是来气,“这边边角角都得擦干净,还有这桌子腿,全都是尘你没看见?”
一天的家务活最后一项就是做晚饭,这是村长给定下来的,毕竟郎中也说钱氏两三天就好,这十天重活儿都给做了也都够够的了,十文钱也不能把人当贴身丫鬟使唤的。那婶子一整天的功夫都没落下,也就是饭做好了,想着要结束了,出来擦桌子就随意了些,没想到就被被捉了个正着。
她觉得有些羞愧,扭了布巾来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还把桌子腿也擦了说是补偿。
钱氏听她说补偿,眼神都不一样了,立马在家里转了一圈,“你就是趁我不在就偷懒,什么活儿都没做,你看衣服没洗干净不说,灶头还脏兮兮的。”
“不可能啊,我刚刚可是把灶头擦干净了的。”
“你自己看吧,可别说我冤枉了你,你明天还得过来补偿一天,不然你就把十文钱还我。”
那婶子跑进厨房,见灶头边上有些灰,顿时脸都黑了,旁的她可能记不清楚,可这灶头是她刚刚擦了出去的,加上听了钱氏这话,哪能不知道是钱氏搞的鬼?
“你自个儿弄脏的自个儿抹干净了,老娘做了一天的活,可没空理会你。”
婶子转身就要走,钱氏哪肯就这么放过她,拉住人死活不撒手,定要婶子还她十文钱,两人拉拉扯扯的闹了起来,婶子家的媳妇见婆母还没回家吃饭就去接人,没走近就听到吵闹声,立马闯进屋里给婆母撑腰。那媳妇是个暴脾气,话没说几句就动了手,跟钱氏扭打在一起了,婶子见状也扑上去帮忙。
方大才听见声音从屋中走出来,见自己娘亲被两人压着打,自己不敢上前去只好跑去隔壁敲门喊人。事实上隔壁家早听见吵闹声了,不过钱氏天天骂骂咧咧的,大家也没当回事,见方大才来喊人,这才过去帮忙。
村长也被惊动了,圆宝跟着正宝过去瞧热闹,远远的看见钱氏脸都被挠花了,鼻子还流着血,婶子和她媳妇瞧着好好的,就是两人哭起来那声音都盖过钱氏了。
村长了解了事情之后进屋里头看,可农家的房子本也就那样了,地上就是黄泥,脚一踢就尘土起,钱氏指这指那的数落了一圈,村长却觉得瞧着比他自己家还干净。
最后说到衣服没洗干净,做工的婶子可有话说了,指这衣摆处沾着的泥说道,“他们家的衣服脏得很,我洗了好久呢,你们瞧瞧这脚印,分别就是她自己踩上去的。”
刚才时间太短,钱氏没时间把衣服拿下来弄脏再挂上去,直接就上脚了,也没留意自己竟然留下了清晰的半个鞋印子,大伙儿让她抬脚比对一下,她当场就心虚了,不再说要婶子还她十文钱,而是说婶子两婆媳打了她,要赔偿她医药费。
村长被她气笑了,那回他让宁氏道歉又赔药钱,那是因为方大富虽然绝亲了,但说到底血缘上还是钱氏的儿子,加上他的确是偏帮老方家一些;可钱氏这边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村长也是烦了。
而这个时候,那婶子的丈夫哼了一声,“我们家自己都吃不饱,还得省出一口粮给你们,平时族里什么好事都给你们占了先,你们不感恩就算了,还这般欺负人,真是太可恨了。我方阿狗把话撂在这里了,日后族里要供你家方大才读书,我家一分钱都不会出。”
这话一出,方大才立刻变了脸色,村长也皱了眉头,“阿狗,有话慢慢说,族里若然供出来个读书人,对大家都有好处,大才日后当了官,也是要家族扶持的。”
当了官就不管族人,这名声传出去也影响仕途,方大才也不会这么蠢,所以到最后大部分族人还是得益的,这也是大伙儿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老方家的人,也还是愿意省出钱来供方大才。
方大才自知因为村里穷,而他开蒙免了束脩,他才比村里其他的孩子更得优势,眼看着要去镇上读书了,他的好日子总算要来,可不能就这样没了。于是他急急忙忙行礼道:“阿狗叔,这事儿是我们家不对,我娘那日晕过去还没全好,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你放心,日后我高中,必定会好好报答大家的。”
方阿狗刚才也是气急了,现在见着方大才这态度,想想自家这些年出了的钱又拿不回来,态度自然也软化了。
圆宝瞧着心里急啊,难得有人对供方大才读书这事动摇,她可不能放过这机会。
“村长伯伯,你有空吗,我有件急事要找你。”圆宝站在人群外围大声喊道。
村民们听见是急事,让开一条道来让圆宝过去,圆宝满脸高兴地拉着正宝走到村长面前,“村长伯伯,我跟镇上的成衣馆谈了笔生意赚了钱,我们家以后要供哥哥读书了,爹娘说您见识多,让我找你问问去镇上学堂要准备些什么?”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钱氏最反应过来,大喊道:“正宝凭什么去读书,我家大才才能去读书。”
“我现在能赚钱,为什么不能供我哥哥读书?”圆宝一脸睨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们自己供,不用族里的钱,自然也不用你出钱。”
“不行,他不能去读书。”钱氏狠狠说道。
可这会儿大家都没空理会她,直接把圆宝给围起来了。
“圆宝,你哥哥读书不用族里的钱?”
“你意思是我们不用供你哥哥读书?”
“圆宝,读书要很多钱的,你们家供得起吗?”
围在这边的村民除了几户后来的,多数都是方氏族人,此时难免心急。
圆宝很有耐心地给大家解答,“真的,我们家自己出钱供,不用你们帮扶,日后怎么样我不敢说,我们家现在是够钱给哥哥开蒙的,日后没钱了,他不读便是,好歹也是个识字的人,到镇上谋个掌柜的差事也是成的。只是还有一件事要说的,就是日后我们家要供哥哥读书,那就没有余力帮扶别人了。”
言下之意,他们家不会拿钱出来供方大才读书了。
圆宝看向村长,村长想了想,问正宝,“你们家真要供你去读书?”
家里说的是让他到隔壁老童生家开蒙而不是到镇上,正宝想着妹妹年纪小,许是记错了也就没纠正,肯定地了点点头。
村长知道正宝是个老实的,也知道圆宝画花样能赚钱,只是觉得他们家是个心大的,读书可不是几百文就能读上的事情,镇上的学院一年就要五两银,这还只是先生的束脩,还没算吃住花费和笔墨纸,那可是样样都烧钱。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圆宝说跟成衣馆谈了生意,他们家又不需要族里扶持,族里多一个识字的人,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想了想便笑道,“这是好事儿啊,待会儿你们到我家去,我给你们讲讲拜先生的规矩。”
圆宝立刻带着正宝弯腰行礼,很是感激地说道:“谢谢村长伯伯,你这般帮我们,日后我哥哥高中了,肯定会报答你,就算他以后只能当个掌柜,他赚了钱也会买好吃的孝敬你。”
正宝没多想圆宝的话,见妹妹这般说,便也附和道,“村长伯伯,我日后赚了钱买酒给你喝。”
村长乐呵呵地笑了,其他村民们这一听,村长不过是给他们讲些拜师的规矩,两孩子就这般感激,他们若是也帮点忙什么的,日后是不是也能得些报答?
若是以前大伙儿可不会这么想,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圆宝画花样儿能赚钱。
方大才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从人群中挤出来,勉强挤出笑容道:“正宝啊,读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开蒙就要几年,还不一定读得出来,叔知道读书有多难,所以劝你一句,有那个钱还如让家里人吃饱穿暖更好。”
正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圆宝一下站到正宝身前,带着孩童的天真仰着头替正宝回他,“叔,大人们都说小孩子学东西快,我哥年纪比你小,你能读他肯定也能读。”
这话可把方大才气坏了。
“你们不听劝,日后可是要后悔的。”方大才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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