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是忠勇侯府二公子谢明瑞的生辰。
从小玩到大的两位同辈好友商量着,今夜玩个大的,给他包了一条全京都最宽敞的画舫,请来身价最高的歌姬舞姬、曲乐伶人、杂耍戏班……势必要陪谢明瑞玩个通宵达旦。
未到日落时分,三层高的画舫已经张灯结彩。
二楼船舱内莺歌燕语,香风熏人,应邀而来的姑娘们正在忙碌排练着即将要上演的表演。熟悉京都贵公子圈儿的伶人都知道,谢明瑞出手阔绰,若能在今夜表演讨得他欢心,一场下来的赏赐顶得上她们平时去那些小气吧啦的官宴演三场了。
一片洋溢着期待的喜气洋洋里,唯有身穿水绿色舞裙的舞姬素灵不太高兴。
她愁眉苦脸,捏着一小块掌心大的缠枝铜镜,端详自己那浮肿的眼袋和透着青黑的眼底,额头、鼻尖还分别冒出一粒大痘,在灯下红润发光得显眼,一按就疼。
“完了完了……”素灵轻声念叨,出门之前她已经尽量把敷面脂粉堆得厚厚的,掩盖住这些缺陷,怎料一场排练下来,压住的问题全浮上来了。
交好的舞姬给她拿了块挂耳的藕粉色面纱:“喏,应急挡一挡吧。”
素灵接过蒙上,勉强是盖住了,可怎么看自己都在一群舞姬姐妹里很突兀,眼里不自觉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泪花。她最近接济了一位饿得晕倒在客栈门口的赶考书生,怎料对方得知她是风月堂舞姬后,就对她退避三舍。
素灵恨自己识人不清,一夜辗转难免,今日却突然接到画舫献舞的邀请。
“要不……我还是不跳了吧?这场没什么要配合的,少了我一个不显眼,免得影响你们讨赏。”
“别啊!”
“谢公子眼光是高,但赏钱给得也多啊,机会千载难逢!”
“蒙个面纱没什么。”
舞姬们七嘴八舌地劝素灵,素灵犹豫不定间,听见领班秦姐淡定地开口:“我来时一见你这模样,已经叫人去喊阮阮过来了,估摸着人就快到了。”
“阮阮来了啊?那肯定没问题!”
姑娘们一听阮阮要来,纷纷松一口气。素灵是从别的艺馆被招揽入风月堂的舞姬,不知她们嘴里的阮阮是谁,只道是来替她跳舞的,轻松之余不免有些失落。
“阮阮来啦!”一位抱着琵琶的乐人恰好坐在靠近楼梯的地方,瞧见了。
素灵等了一会儿,见一位身穿灰褐色棉布衣裙,梳着简单双螺髻的姑娘上了二楼。她的衣裳洗得已经略微泛白,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只用两根鹅黄色系带绑着,脸上也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脂粉。
阮阮容色轻松,笑着朝各位姑娘问好,嗓音轻柔道:“哪位小娘子这么想不开,熬坏了皮肤?”
素灵仍然在怔忪,这样朴素不起眼的打扮,却更突显阮阮那张白净细腻的鹅蛋脸,如出水芙蓉一样天然清丽,叫人挪不开眼。等换上精美舞裙描上妆容,一定更加惊艳吧。
素灵抿唇,对着阮阮道:“是我,你随我来吧。”
二楼船舱用于排练,一楼船舱是专门腾出来给伶人更衣梳妆的地方。
素灵把窗边遮挡的挂帘放下来,开始解舞裙系带,听见阮阮问:“素灵姑娘很热吗?”
素灵手一顿,又把舞裙系带绑上了,指着角落放着的大木箱解释道:“那里头是有一套备用舞裙,但不如我身上这套绣工精巧,你若嫌弃我穿过的这身,换木箱里备用的那身也行。”
“我换那身舞裙做什么?”阮阮歪头好笑道。
素灵被问得茫然:“你不是来替我跳舞的吗?”
“跳舞?我只会跳花绳。”阮阮更好笑了。
素灵看着她把一路提着的两只箱笼搁在矮桌上,从其中一只里取出两个卷轴模样的物件,依次铺开,一轴是大大小小材质不一的发梳,一轴是画笔似的软毛刷。
另外一只箱笼也被打开,借着昏暗光线,素灵瞧见里头全是瓷质的瓶瓶罐罐,跟个药箱似的。
“素灵姑娘,这儿光亮,来。”阮阮环顾一圈房间,牵着她来到窗边,把挂帘翻了上去,仔细端详她面容,手中一罐白色油膏打开,一阵清幽香气飘到素灵鼻尖。
素灵被摁到了窗边圆凳上,“眼睛闭上。”她还有满腹疑问,但此刻的阮阮不像一个比她还小的年轻姑娘,反而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她依言闭眼,感觉冰冰凉凉的油膏被推开,轻薄一层铺了她满脸。
须臾,又听见阮阮向船舱内收拾的大娘请求:“大娘,劳烦帮我打一盆清水来。”
阮阮用帕子沾了清水,替她仔细擦拭,素灵再睁开眼,透过铜镜望见脸上脂粉卸得干净,一夜难眠熬出来的痘痘与眼圈乌青更明显了。阮阮一双乌润的杏眼微微弯起,目光与她对上,像是会说话一般,教她莫名放松与信任。一把乌毛软刷举到眼前,凑近她脸颊,素灵又顺从地闭上了眼。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素灵听见阮阮说:“好了。”
素灵再度举起铜镜,却愣住了。
镜中人的眉眼教她熟悉而陌生,这明眸善睐,神采动人的女子,是她自己吗?
不仅眼底那层乌青乌青的黯淡不翼而飞,就连额头和鼻翼上的痘痘,都似乎消失不见了。素灵屏住呼吸,站起来借着窗棂的日落微光,更认真地端详,还是能够看到痘痘凸起的样子,只是她稍微一侧身,转入船舱内的暖光里,那些恼人的痕迹就毫无踪迹了。
不止如此,她整张脸的皮肤像是笼了一层轻雾,朦胧细腻,如玉如烟。
风月堂也有专门聘请的梳妆娘,可她从没有见过这种神奇的效果。
素灵激动地牵住了阮阮的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阮阮笑笑:“我自小就喜欢琢磨梳妆打扮,在上面费的心思多了些罢了。”
素灵目光流连在她素净脸颊和陈旧衣裙上,欲言又止,阮阮知晓她疑惑,却未作解释,只向着船舱掩着的门喊道:“素灵姑娘的妆已经好啦,还有哪位小娘子要来光顾我?”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素灵望见一群翘首以盼的姑娘,站在最前头的,正是红极一时的歌姬玉珠。玉珠素来眼高于顶,吃穿用度都比寻常伶人奢华许多,那找阮阮梳妆的费用,莫不是很贵?
素灵扭头:“阮姑娘,这报酬……”
阮阮笑得温柔:“给你梳妆的报酬,秦姐已经给我了,放心去排练吧。”
待送走最后一位要求重新梳发髻的琵琶娘子,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阮阮透着一楼船舱的窗户看了一眼天色,轻轻呼出一口气,加快速度收拾全套用具,咕咚一声,那罐用来修饰眼底的无暇膏,随着船身微晃,跌出她掌心,顺着高低错落的桌椅,滚到了半掩着的门边。
阮阮蹲下身捡回,此刻霞色消散,只有漆黑江面映着画舫灯火,荡漾点点浮光。
靠近船尾的地方,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看着像是两个彼此相熟的男子在欣赏水上风景,可这画面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和谐感。左边身量高挑的男子,肩背挺拔,纵然隐没在夜色里,身上衣袍的金丝线也暗蕴流光,看得出价值不菲,而右侧身量稍矮的人,作随从打扮。
两人姿势看似勾肩搭背,实际上却是矮个子的人被稳稳钳制。
阮阮不愿多管闲事,正要移开眼,见高挑男子长臂一伸,轻松将身旁人提起,像扔掉一件物件那样,将矮个子的人利索地抛进了水里。江面清风不断,落水人震荡出的水波,很快融入皱褶涟漪中,连溅起的水声都淹没在二楼传来的琴箫合奏里。
被抛掷的人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显然提前失去了意识,或者死了。
阮阮愣怔。
在她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古代高门贵族随意打骂责罚府上仆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偶尔也有闹出人命的,这样明晃晃连遮掩也不带地下手,还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亲眼目睹。
此刻船开了,整条画舫明显晃动一下。
阮阮低声惊呼,蓦然瞧见那颀长挺拔的男子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不想惹麻烦,快步缩回门内,二楼奏乐声愈发喧闹,她却听见了对方脚步踩在船板上,令人胆颤的吱呀声正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楼船舱放眼望去,尽是各种杂物,可供藏身的地方却几乎没有。
阮阮目光落到了素灵方才指着的那只木箱,里头装了备用的舞姬衣裙和道具,她躲入箱中,顺着缝隙透出的一线视野,望见有人影晃动——有人跟着她进了一楼船舱。
月白澜袍的金丝滚边下摆,在昏黄烛火下,熠熠生辉。
那人在船舱内梭巡一圈,最后停在了她藏身的箱子前,一步步靠近。
“嗒”一声微响,阮阮感觉有什么东西敲在了自己头顶。
那是木箱顶盖的铜环被拉起来,又轻轻放下的声音。
谢明瑞初印象:她看起来很穷
阮阮初印象:他看起来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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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生惯养 x 凶神恶煞
俞家掌上明珠俞知光出城遇劫,落入匪窝一夜,才被剿匪的金吾卫右将军薛慎救出。
芙蓉宴上尽是流言蜚语,传她清白尽失。
俞知光一身绣花百迭裙,容色比芙蓉更清丽,纯净明澈的一眼,就让原本想来退婚的郎君乱了神。
翌日,退婚书还是送到了俞府。
不料将军府的过百抬聘礼很快便敲锣打鼓赶至。
薛慎给她留信:“山寨一夜,辗转至今,望尔守诺。”
原本为退婚发愁的爹娘一瞬间更愁:“薛慎那等磨牙吮血的嗜杀之辈,乖女怎与他搅和在一起?”
俞知光有口难辨:“……”
被掳去当压寨新娘那夜,她错把薛慎当恶匪,按阿兄传授过的防身法反击——“男子此处最为脆弱,用手肘或膝盖,堪称致命一击。”
得知误会后,她唯恐给俞家惹祸,战战兢兢承诺:“薛将军,我、我会负责的……”
无论是寻名医,还是出汤药费。
可这薛慎竟讳疾忌医,还强要她嫁过去遮掩隐疾?
*
薛慎孑然一身,从军摸爬打滚近十载,才坐上高位。太后想将他赐婚小郡主,是拉拢,也是掣肘。
薛慎先一步得知,大张旗鼓往俞府下聘。
幌子而已,他声名狼藉,亲笔书信又意有所指,料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敢答应。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俞知光一诺千金。
更没算到,自己会对个娇气包动心。
*
先婚后爱小甜饼,婚后日常为主
#夫人总以为我有隐疾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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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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