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中天，主营帐于风中矗立。帐外枯草瑟瑟，军旗猎猎，周遭灯火摇曳，帐后远山苍茫。

世子归至主营，良久，一虎将来访，拱手作揖，其音铿锵，掷地有声。

“殿下，韩越当如何处置？”

“本世子自有筹谋，韩越败势已定，留他自有用处。”萧尘逸倚于案后，神色自若，屈指轻漾茶水，定睛于案上画纸。

“殿下！韩越必杀之！”其声调起伏愈烈，字字皆具威压之势。

“岳将军！本世子念你征战数十载，又曾为季将军麾下，不与你计较；若你再提，便回乡享清闲岁月罢——”

闻言，那鬓间染白之虎将轻哼一声，扬袍而去。

“殿下，可否要防着些岳将军，众人皆知其父兄......”陈影探身而出，微屈身道。

萧尘逸轻点额头，沉声道：“不必。”

“是。”陈影了然。

放长线，钓大鱼。这韩越亡与不亡，世子皆有益可取。不如借刀杀人，借局削其势。

“报——，敌方军营回信。”传令兵来报，陈影将信呈上。

“萧将军，辽军愿和解，前提是交出韩越。”

“嗯，退下吧，将此消息散于营中。”萧尘逸垂眸，轻抬手示意。

“是。”兵卒旋即消失于帐内。

次日，晨曦破雾，霜覆营帐，东方渐白。哨兵屹立如初，伙房炊烟袅袅起。士卒集结校场，军旗猎猎展，呼声震天地。远处战马嘶鸣，蹄声疾疾。

众军未料，这战事正酣之际，深受世子器重的副将竟违令，私自斩杀韩越。此讯一出，军中一片哗然，议论纷纭。

初局已定。

陈影于世子寝幄复命：“殿下，如你所料，营中所散消息果入其耳。闻您不欲杀韩越，岳将军不顾军令，潜入囚营，手起刀落，韩越当即殒命。”

“嗯，留意南面辽军动向。”萧尘逸抬手示意，起身离帐。

“是。”

世子复入中军帐，帐内诸将面色凝重，七嘴八舌。

萧尘逸坐于案前，薄唇微启，道：“副将之事，诸位意下如何？”

“殿下，岳将军此举过矣，私斩韩越，罪不可赦！”

“若不严惩，军规何存？”

“韩越既死，辽军必定再犯！”

当真是墙倒众人推！不过眼下正合世子之意，其轻抬手示意，部下了然。

岳将军被带入，单膝跪地，高声道：“殿下，韩越那厮屡生祸端，扰我军心，末将杀之！此贼叛国，死有余辜！”

“岳将军，我等皆知你父兄殁于元年边疆之战，季将军等数万人亦亡。”

“韩禄已死，韩越被俘，且于我军有用，你私自刺杀，辽军必再犯。你亦为宿将，怎如此意气用事！”这营中有白脸，亦有人唱红脸。

“哼！尔等真是巧舌如簧！”

萧尘逸怒拍桌案，斥道：“斩杀俘虏，违令重罪！”

虎将梗脖无惧，抱拳道：“殿下仁慈，恐为奸人所乘。末将征战多年，只知叛国者不可留！一心为军，绝无私心！”

“你铸此大错，依法当斩。念你昔日功绩，从轻发落，罚军杖五十，降职留用，戴罪立功！若再犯，定不轻饶！”

岳将军瞪目：“殿下！末将一心为国，何罪之有——”

世子不再理会，挥手下令将其押下，众将告退。

季韵初寝帐之中。

“......统子哥，你是说，韩越已死，副将被降职，辽军再犯？看来战争又要来了。”

“011，帮我设计一张医堂布局图。”

【这是按你的要求生成的样图，内设诊断室、治疗室、药房、病房等区域。病房按病情轻重分区。】系统屏幕呈现一张三维样图，复又成为一纸实物。

“帮我罗列需求框架，重点突出缺口，传送......”

【已生成需求框架......药材短缺，若靠朝廷通过各地采购药材，时间不够。军营后勤供应难以满足需求......】

“军营附近倒是可采集一些常见的草药，特殊药材能传则传送，不能的话，再想其他办法，哎——”

季韵初起身离帐，不觉间瞥见不远处的身影。

“季军医此欲往何处？”其见季韵初蓦地离开营帐，颇感意外。

“出去走走。”

“那本世子同去可好？”萧尘逸快步跟上，二人并行。

思索须臾，一同望向外处景色，倒有几分意境。

“季军医觉得此处如何？”萧尘逸抬手遥指前方，微风拂来，衣袂翩翩。

“这般景色，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有一番别样韵致。”

“这是？”季韵初朝着侧方望去，只见一群士卒正在操练。

她瞧着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赞道：“颇有章法。”

“哈哈，季军医眼光甚佳。”萧尘逸转头望向她，眸中含着赞许，“这些士卒皆为本世子精心拣选，训练有素。”

“世子治军有方。”

“本世子仅是略尽薄力。”他望着士卒们，神色欣慰，“他们皆是国之栋梁，守卫边疆，护我百姓。”

“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回京城......”话音未落，季韵初察觉将心声道出，遂不再言语。

“这……”萧尘逸剑眉微蹙，眺望远方，“战事吃紧，何时结束，本世子亦难以预料。”

复又垂眸，正色道：“不过，姑娘宽心，本世子定当竭尽所能，早日击退敌军，凯旋而归！

“嗯。世子......萧公子，实有一事......”

“何事？姑娘不妨直说。”

“先前局部改善军医帐，确有提升。但若再战，士兵伤病无数，现有医疗条件难以让众将得到妥善救治，若有军医堂，能大大提高我军士气与战力！”

“哦？如此看来，汝已有规划。”

季韵初将图纸奉于世子，缓缓道：“萧公子，当下我亟需的便是此。我欲于军中相对静谧、干燥处建造医堂。”

“......可自郴州招募经验老到的郎中，或于军队拣选善于岐黄之术的士兵。培育一定数量医徒作为助手，协助疗治......”

“季姑娘且宽心，这新设医堂本世子自会安排，余事皆可交付陈影。”萧尘逸观着规划图，悉心聆听，沉吟良久，终是颔首应许。

“多谢。”季韵初抬眸，长河渐落晓星沉。

“天色已晚，我等回去吧。”其轻叹一声，不知何故。

“也罢。”

二人缓缓行至寝帐外。

“季姑娘且慢。”萧尘逸唤了声，自袖中取出一物递予她，“此物赠于你，望姑娘莫要嫌弃。”

季韵初一时茫然，细细打量此物。柄镶羊脂玉，鞘裹鲛绡丝。刃长不及尺，宽约一指，锋尖凝寒芒。抽出时，寒光乍闪，刀身纹路若水波。

“此匕首锋利无比，吹毛可断。”他微微一笑，解释道：“本世子见它小巧精致，适季军医随身携之。危急时，亦可护己周全”

“多谢。”

隔日一早，陈影便带一队士卒来寻季韵初。

“季军医，这几人可协助你。新帐已设，我已安排人前往郴州招募郎中，至于其他，可放心交予我。”

“有劳了。这是季责？还有......那位什长？”

“诶！莫要如此看我，我是来协助的。”那什长似是被季韵初整怕了，老实了许多。

“咳，你们跟我来吧。此药房专门用于储纳药材，需依药材特性予以分类存放，定期晾晒、翻检。”

“这是伤病员就诊流程、诊疗要求，交与医帐诸人知晓。当下这营中设四处分诊，余者轮流调休。”

“军营内，需定期清洁消毒，对伤病员衣物、被褥等进行处置。”

一中年素袍军医站出，冷笑道：“季军医，汝这小女子，不知从何处习得皮毛，疗治小伤病尚可行，但如此大动干戈，实乃小题大做！

季韵初勾唇微笑，道：“我向来只凭实力言语......您不协助，莫非是想永远滞留在这边疆？那您大可继续待着。”

“你！？”

季韵初全然不顾，与几位士卒同入医帐。帐内漫着痛苦低吟与粗重喘息，药香与浓烈病气杂糅。榻上众卒，患疟苦甚。或寒颤难止，唇白汗冷；或高热谵语，面赤息粗。

“这是什么情况？”季韵初见状，眉峰紧蹙。

“近时营中许多士卒忽而冷汗津津，周身颤抖，有些面色苍白、唇甲发绀；继而体温骤升，肌肤灼热，面色潮红，头痛欲裂，周身肌肉酸痛；乏力，恶心，呕吐，甚至出现谵妄、抽搐......”

“......发冷期、发热期、出汗期，可是疟疾？”其听闻，复又把脉。

“若欲疗此疟疾，需小紫胡汤、截疟七宝饮，扶正祛邪，缓解这寒热往来之症，亦需针灸、艾灸宣通阳气。然......”

“这军营药材根本不足，且甚为费时费力。尚未上战场，便已倒下一片。”

“那......季军医有何妙策？”

“哈哈哈哈，吾等行医数十载，方至此般，这季军医又能有何法门？”

季韵初眉梢轻挑，嗤笑道：“惭愧惭愧！”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1】

“011，帮我检索青蒿素治疗疟疾临床治疗过程。”【2】

【青蒿素类药物通常有多种给药方式，如口服、注射......】

“口服。”

【青蒿素类药物，如青蒿素片、双氢青蒿素片等。成人控疟疾之症，首剂一百毫克，六至八时辰后再服五百毫克，第二、三日各服五百毫克，总剂量二千五百毫克。】

【青蒿素主作用于疟原虫红内期，对间日疟原虫配子体无显著效用，而伯氨喹可杀灭疟原虫配子体，可防复发，二者合用利于根治间日疟。用药后，常于一至两日内发热、寒战等症状明显缓解......】

“诸位！医堂建设不可延宕，这疟疾我已有良策。”季韵初目光炯炯，昂首而立，拱手作揖。

“想必尔等亦盼着早日终结此战，既皆处这边境之地，更当同心同德，还望诸君通力协作！”

【1】出自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

【2】青蒿素，一种从黄花蒿中提取的含过氧桥的倍半萜内酯类化合物。20 世纪 60 年代，疟疾对奎宁类药物产生抗药性，全球疟疾防治面临困境。1969 年，屠呦呦受《肘后备急方》启发开始研究青蒿抗疟作用。1972 年，屠呦呦团队成功提取出青蒿素，并证明其具有高效抗疟作用。1973 年，其结构被完全确定。2015 年，屠呦呦荣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Hold down! Hold down! 宝宝们！提示后方微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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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局势更迭，医堂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