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雨

残阳如血,染红了城西的乱葬岗。柳骁收回沾着蛊毒的银针,看着眼前作恶多端的贪官倒在地上,气绝身亡,指尖的蝶纹刺青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正欲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姑娘留步,此处乃乱葬岗,姑娘孤身一人,恐有危险。”

柳骁转身,只见一名白衣书生手持书卷,站在不远处,眉眼清秀,正是近日声名鹊起的新科状元姜羽。她心中警铃大作,此人怎会出现在这偏僻之地?

“多谢公子关心,”柳骁敛去周身的杀气,装作柔弱模样,“我只是来寻失散的亲人,误入此地罢了。”

姜羽走上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的尸体,以及柳骁指尖未擦净的痕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嘴上却依旧温和:“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可以送你一程,也好有个照应。”

柳骁心中冷笑,这书生看似无害,实则暗藏心机。她正欲拒绝,却见姜羽袖中微微一动,似有武器藏于其中。

“不必了,”柳骁语气疏离,“公子是朝廷命官,与我这山野女子同行,恐有损公子清誉。”

说罢,她转身便走,身后的姜羽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巫蛊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柳骁,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书生,不对劲。”

……………………

灵影幻障纪元,四合洲烽火连天。

人族于四族争霸中登顶,踞北方沃土建立大胤王朝,对巫族、狼骑、毒宗施以北面之威。

南疆十万大山瘴气弥漫,巫族渠帅阴九娘率部在此筑城立国,以蛊术护佑一方;北狄草原上,狼骑的铁蹄踏碎风沙,势力日渐雄浑;江海之滨,毒宗借水势布下天罗地网,成为江湖中不可小觑的隐秘力量。

中瘴州的紫檀香总混着蛊草的清苦,这座南疆都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阴九娘的威严。

谁能想到,这位令大胤君臣忌惮的巫族领袖,本是柳氏孤女。

当年她以"阴九娘"为号,震彻南疆时,曾掷地有声:"名字够大,方能撑得起整个南疆的白骨与山河!"

抚州厅内,雕花窗棂将暮色剪得细碎。

阴九娘手持点蛊簿,蔻丹指甲缓缓划过泛黄的纸页,那些被朱砂圈点的名字,皆是当年随她在十万大山浴血的忠臣。

指尖摩挲处,仿佛又望见遍野白骨堆叠,那是巫族建国的基石,也是她心头永远的烙印。

“传柳骁。”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婢子黎姿垂首应诺,轻步退入暮色之中。

此刻的柳骁府内,烛火摇曳。

柳骁正用烈酒清洗左臂伤口,昨日追杀叛臣时,竟遭一名自称书生的男子突袭相救。

那人身形清瘦,招式却暗藏玄机,绝非寻常文人。好在她脱身时已在空气中撒下噬魂蛊,纵是千里之外,也能取其性命。

“师父。”一身黑衣的柳骁掀帘而入,黑衣上未干的血渍与酒气交织,她习惯性地垂着眼,腰间银蝶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阴九娘亲赐的信物,也是巫族死士的标识。

阴九娘将点蛊簿掷于案上,朱笔圈出的"陈俊"二字格外刺眼:“此人是近两年兴起的盐商,本以为可堪大用,却暗中勾结天启城,将南疆布泉尽数私运北境。”

黎姿上前接过簿册,沉声补充:“我方安插在陈府的眼线已失联,行动恐已泄露。主上命你今夜启明之前,除之而后快,洗刷这背叛之辱。”

柳骁屈膝作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师父放心,今夜有雨,正是行事良机,启明时分,必复命。"

阴九娘整理着袖口的蛊纹刺绣,抬眸时眼底寒光乍现:“记住,直取性命即可,不可虐杀,更不可违逆蛊王教义。”

“徒儿谨记。”

柳骁走出抚州厅时,启明星已在天际泛起微光。

廊下等候的湘桃一袭素白裙袍,乌发如瀑垂落,与柳骁的冷冽形成鲜明对比。她是竹溪寨郡主,父亲远赴南境雪原探寻生灵石,如今由她执掌寨中事务,行事愈发沉稳干练。

“今夜的目标?”湘桃轻声问道。

“陈俊。”

“需我相助?”

柳骁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不过是背主之徒,何需劳烦郡主。待我归来,便去你府中讨一壶珍藏的醉流霞。”

“早已为你备好。”湘桃话锋一转,神色凝重,“上回伤你的人已查清,乃是大胤丞相姜世安之子姜羽,对外以书生身份掩人耳目,实则暗中扶持南疆叛党,意图分裂我族。你今夜行动,恐会与他相遇,务必当心。”

柳骁眉头微蹙,指尖摩挲着银蝶佩:“伪装书生,倒有几分趣味。湘桃,我有一计——启明之后,你遣人散播消息,就说柳骁诛杀叛臣,务必以男子身份传扬。”

湘桃心领神会:“我明白你的用意,这便去安排。”

离开中瘴州城,柳骁寻了一棵老槐树,靠树而坐。她戴上青铜面具,只露出线条冷冽的下颌,背后的长剑缓缓出鞘,剑身映着雨前的暗沉天色。

夜色渐浅,骤雨倾盆而下。

陈府侧门"吱呀"一声开启,肥头大耳的陈俊背着沉甸甸的锦袋,蹑手蹑脚地走出,肚上的肥肉随着脚步晃动。他四下张望片刻,才朝屋内招手,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怯生生地跟了出来。

“倒是个念旧情的。”柳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静静注视着这对亡命鸳鸯。

“俊哥,这黑灯瞎火的,我怕......”女子声音颤抖,紧紧攥着陈俊的衣袖。

陈俊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中满是得意:“怕什么?等我们到了天启城,投奔上君,少不了封官加爵。到时候得了人族身份,比在这蛮荒南疆强上百倍!”

这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柳骁的心口。

她想起十万大山中的巫族孩童,会把最甜的野果分给外来旅人;想起阴九娘为了庇护族人,彻夜研究解瘴药方。

南疆从不是什么蛮荒之地,这里有最纯粹的善意,却被这等叛徒肆意诋毁。

柳骁纵身跃起,如鬼魅般跨过围墙,落在陈俊身后。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吓得陈俊魂飞魄散。

“啊——有鬼!”锦袋掉落在地,金银珠宝滚落一地,在雨中泛着冰冷的光。

“陈俊,你不配为南疆子民。”柳骁的声音清冷如霜,“今夜,我来收你性命。”

暴雨愈发猛烈,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女子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一声嗝逆后便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陈俊顾不上她,转身就跑,可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跑得过日日习武的柳骁?柳骁一个飞踢,正中小腹,陈俊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陈俊连连磕头,额头很快渗出血迹,“我再也不敢背叛主上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你私通北境时,怎没想过给南疆一次机会?”柳骁扬起长剑,眸中没有半分怜悯。

她本不喜杀戮,却深知乱世之中,唯有铁血才能守护家园。

就在长剑即将落下之际,一颗石子破空而来,"镗"的一声将长剑打飞。

陈俊见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爬起来跑到另一侧叫嚣:"我知道你是阴九娘的男宠!替女人卖命,丢尽了男人的脸,不如去死!"

柳骁心中一凛:行动果然泄露了,且对方竟知晓她的伪装身份。她暗自思忖,待此事了结,定要彻查内鬼。

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布满刀尖的铁折扇旋转着袭来,直指她的要害。柳骁足尖点地,借雨水的缓冲翻身躲过,落地瞬间左脚发力,顺势捡起地上的长剑,直刺对方心口。

来人正是姜羽,他身着青衫,折扇开合间招式凌厉。两人交手不过一刻钟,已过了数十招。

柳骁察觉对方内力绵密,招式中带着大胤禁军的路数,且似乎对她的剑路了如指掌,局势渐渐对她不利。而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启明时刻将近。

她看准时机,奋力用剑尖推开姜羽,将长剑掷向一旁的陈俊,同时飞身上前。长剑划破陈俊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

柳骁指尖一弹,一枚赤金蝶蛊悄无声息地钻入伤口,随即接住回弹的长剑,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竹林之中。

姜羽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惊讶。上次交手他虽伤了对方,却未料到柳骁的实力如此强悍。

“身材瘦小,内力却这般深厚,且体内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尚未完全掌控。”他喃喃自语。

此时,玄武带着人马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请罪:“少主,属下在路上遭遇埋伏,来迟一步,还请责罚。”

“不必多言。”姜羽收起折扇,神色凝重,“安插在南疆的细作已暴露,速派人传信天启城,务必在日出前撤离,切勿惊动上君。”

“属下明白。”

姜羽看向一旁检查陈俊状况的医师,问道:“他中蛊了?”

医师摇头叹息:“少主,陈俊中了南疆的安睡蛊,已然殒命。”

姜羽走上前,看着陈俊平静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他印象中,蛊术皆是阴狠毒辣,却未想过竟能让人这般安详地死去。

“此人若能归降,必是我大胤猛将。”他转头对玄武道,“将尸体带回,即刻启程返回天启城。”

玄武忽然想起一事,补充道:“少主,坊间传闻,这柳骁是阴九娘的男宠,幼时生过大病,身形样貌酷似女子。却因惩恶扬善,被南疆百姓奉为小公子。”

姜羽冷笑一声:“流言蜚语,不足为信。只是那枚蛊虫......”他望着竹林深处,若有所思。

此次任务失败,父亲不知会如何责罚,而陈俊这条货币输送线的断裂,无疑会给大胤吞并南疆的计划带来阻碍。

竹林另一侧,柳骁放缓脚步,左臂的伤口因剧烈打斗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玄衣。

她扯下面具,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英气的脸庞。

湘桃带着随从撑伞赶来,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全南疆都在传'柳骁'诛杀叛臣的事迹。”

柳骁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甚好。现在,我要去讨那壶醉流霞了。”

“早已备妥佳肴,随我来吧。”湘桃挽住她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竹林。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未熄的纷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天启城一片繁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再过几日便是祈愿节,处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然而,皇城启明殿内的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大胤上君江宁端坐龙椅,眼神浑浊如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他望着阶下跪地的姜羽,怒不可遏:“你父亲是怎么想的?派你一个'书生'去做这见不得光的勾当,难道忘了朕最看重文人风骨吗?”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江宁的残暴是出了名的,当年还是王爷时,便因一名侍女随口提及"二王爷有望登基",便下令诛杀其九族。

二王爷则是当今摄王江安。

自此,宫中之人皆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句妄言。

姜羽低头不语,掌心却紧紧攥着一枚从陈俊怀中搜出的龙纹令牌——这枚令牌本该藏在深宫之中,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南疆盐商身上?他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贸然开口。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高声通报:“启禀上君,丞相姜世安大人求见!”

众人闻声,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姜世安身着朝服,神色凝重地步入殿中。

他与姜羽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上前跪拜:“臣有要事启奏,关乎南疆安危,还请上君屏退左右!”

江宁的目光在父子二人身上流转,良久,才缓缓开口:“准奏。”

一场席卷四合洲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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