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小桃再无机会为大夫人报仇……”
原来那黑衣人是莲蓉的侍女,名唤小桃,初遇夫人时,还只是染衣房的下等丫头。
被上头的人欺负打骂是家常便饭,恰巧碰上喜爱扎染的大夫人。见小桃满身伤痕,心生怜悯,便将她带在身旁。
夜深了,唯有肝肠寸断之人欲言泪先流……
暮离感受到影迹蛊的微弱异动,正想示意秋辞记录屋内女子的哭诉内容,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身为南疆精锐,瞬间绷紧神经,正欲藏身,却已被一道厉声喝破:“何方贼人,在此鬼鬼祟祟!”
来人正是木府管家梁博,今夜是宴会前的最后复查,他辗转难眠便亲自巡查,恰好撞见这两个形迹可疑的身影。
“给我拿下!”梁博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暗处的家丁瞬间冲破门闩,将屋内哭泣的小桃与秋辞、暮离一同擒住。
“放开我!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傀儡!”小桃挣扎着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大夫人死得何等冤枉,偌大木府,竟无一人为她昭雪!都是你们俩害我,大仇未报,反倒连累我身陷囹圄……”
梁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狼狈的三人:“今夜本可让你苟活片刻,却偏被这两个蠢货坏了大事,要恨便恨他们吧。”
这梁博本是奴隶所的弃儿,被木方父亲救下后,便忠心耿耿追随左右。
直至老老爷临终前,仍在榻上忧心木方无人辅佐,却不知自己早已被亲生儿子长期下毒,终至药石罔效。
梁博深知木方并非可造之材,本想在老老爷离世后告老还乡,却因临终嘱托难以违背,只得硬着头皮留下辅佐。
木方初掌家业时,对这位父亲留下的管家尚算尊敬,可时日一久,便渐渐显露纨绔本性。
身旁婢女俯身低语几句,梁博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对押着秋辞的家丁吩咐道:“将他们关进柴房,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有人问起,便说为确保宴会食材安全,特意派去值守的。”
“是!”家丁应声押着三人离去。夜色渐深,木府刚刚掀起的喧闹,又重归死寂。
柴房内,秋辞望着泣不成声的小桃,满心愧疚:“姑娘,是我兄弟二人办事不周,连累了你。”
小桃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嘶哑:“尔等怎知,我复仇之愿,竟毁于一旦!”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满是绝望与怨怼。
夜至渊默,柴房外时不时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屋内三人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秋辞望着身旁沉睡的暮离与小桃,忽然瞥见纸窗透进的微光中,一只莹白的小虫正趴在窗棂上——那是与柳骁契约的灵息蛊。
“险些忘了这蛊!”秋辞心中一动,想起灵息蛊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才能传递紧急讯息。
便猛地咬破舌尖,将血珠吐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捧起蛊虫,用意念传递“柴房遇险,速救”的讯息。蛊虫振翅飞起,消失在夜色中。
此刻的柳骁正与言彩赶往木府,忽然心口一阵刺痛,肩头落下一只沾血的灵息蛊。
她指尖轻触蛊虫,秋辞的求救讯息瞬间传入脑海。“秋辞他们出事了。”柳骁脸色一沉,“不可贸然闯府,明日木方设宴邀请南疆贵族,我们将计就计,伪装成宾客混入,既能救人,又能探查莲蓉一案。”
“属下明白。”言彩点头应道。
木府主屋坐落在府邸中央,门前一方同心池内莲花盛放,香气怡人。
这是当年木方为莲蓉所种,府内下人曾私下议论,大夫人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才得老爷这般宠爱。
可此刻的主屋内,却一片漆黑,木方散着头发,发丝黏腻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眼神贪婪而疯狂,时而对着空气痴笑,时而背着手踯躅徘徊,口中念念有词,活像个索命恶鬼。
“莲卿,你瞧……”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抚过,仿佛眼前正立着那位逝去的夫人,“这锦衣玉食,万贯家财,皆为你所备,你何以执意遁走?何以令我于众目睽睽之下蒙羞?”
他猛地抓起案上酒壶,仰头狂饮,酒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浸湿了胸前衣襟。“是你先负盟约,休怪我无情!”
木方将空酒壶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随即,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笑,缓步走向内阁。
脚步轻缓,却在死寂的屋内格外刺耳,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尖上。
行至案前,他小心翼翼按下一枚不起眼的石印,“咔哒”一声轻响,墙面轰然裂开一道暗门,一股冰寒与腐臭交织的气息喷涌而出,令人作呕。
暗室内未燃一烛,唯有头顶一方狭小气窗透进些许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室内轮廓。
东南角落,一具巨大的玄铁冰棺静静矗立,棺身刻满扭曲的暗红色符文,似是某种邪恶的诅咒。
冰棺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寒气刺骨,让整个暗室都浸在一片阴冷之中。
木方缓步踱到冰棺旁,眼中的疯狂渐化为病态的痴迷。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棺壁,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莲卿,我知你畏寒,特为你打造此玄铁冰棺,保你尸身不朽,永为我所属。”
他按下冰棺侧面的机关,棺盖缓缓升起,一股更浓烈的腐臭气息夹杂着蛊虫蠕动的“沙沙”声扑面而来。
棺内的女子正是莲蓉,容颜早已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原本清秀的脸庞布满深褐色溃烂痕迹,双眼空洞地圆睁,似在无声控诉。
她的脖颈与手腕上,爬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在皮肉间穿梭啃噬,原本洁白的衣物早已被血污与虫粪浸染得污秽不堪。
唯有她手腕上一枚红袋香囊,在惨淡月光下仍泛着微弱光泽,与莲蓉养母描述的信物一模一样,成为她身份仅存的佐证。
“纵是身死,你亦难逃此局。”
木方俯身靠近冰棺,鼻尖几乎触到莲蓉腐烂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毒尊传我炼蛊秘术,以这些蛊虫日夜炼化你的肉身,不久之后,你便会化为只听我号令的蛊傀儡。届时,你我便能长相厮守,再无人可将你我拆散。”
他伸出手指,轻轻捏起一只蛊虫,置于眼前细细端详,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你且安心,待炼成之日,我便带你出席宴会,让众人瞧瞧,你终究是我的人。”
“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在密闭的暗室内回荡,与蛊虫的“沙沙”声交织,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挽歌。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木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的痴迷瞬间被警惕取代。
他迅速合上棺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疾步走出暗室,反手按下机关,墙面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谁?”他沉声喝问。
“婢子樱儿,奉管家之命,前来打扫主卧,为明日宴会做准备。”门外的婢女瑟瑟发抖,声音带着恐惧。
“仔细打扫,切不许踏入内阁半步,听清了?”木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享受着掌控他人的快感。
“婢子明白,明白。”樱儿连连叩首。
木方满意地笑了,随手将荷包里的银子尽数赏赐给她,得意地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梁博拿着宴会邀请名单走进主屋,看着衣衫不整的木方,心中暗骂:前老爷何等英明正直,怎就生了这般逆子!“老爷,宴会还有一个时辰开始,这份邀请名单,您再过目一遍。”
木方接过名单,目光落在“夏侯清蓉”四个字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夏侯清蓉是何人?我怎从未听过?”
“回老爷,她是夏侯渊的掌上明珠。其母是渠帅最重用的一品女官沈以诚,夏侯渊则是乌镇最大的花户商贾。她自幼被送往狼骑草原,及笄后方才返回南疆,此次是夏侯老爷特意带来参加宴会的。”梁博恭敬地解释道。
“竟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务必以最高礼数款待。”木方挥挥手,示意梁博下去准备,随即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
“老爷,三位夫人是否要出席宴会?今日女眷众多,若无夫人作陪,恐失了礼数。”梁博忍不住问道,自三位夫人进府后,他便再未见过她们的踪影。
“前几日毒宗在雪境发现了新宝石香料,她们缠着要去见识,我便让她们同去了。”
木方不以为意地说道,在他眼中,女人不过是饭后消遣的玩物,根本无关紧要,“照顾女眷的事交给你安排,找几个机灵的婢女伺候便是。”
梁博看着他轻慢的模样,心中越发失望,忍不住劝道:“老爷,您接管府中事务以来,未曾给下人们立过规矩,赏罚不明,恐难服众。不如趁此次宴会,好好立威,让大家见识您的手段。”
木方脸色一沉,语气中满是不耐: “你不过是我父亲捡回来的一条狗,若不是他临终前嘱咐不许动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给你权利是让你为我分忧,若做不到,便早点落叶归根吧,梁伯伯。”
“老爷说的是,梁博多嘴了。”梁博躬身退下,转身的瞬间,腰间的旧伤疤隐隐作痛。
他摩挲着怀中的契纸——那是前老爷临终前交给她的,赋予他在木方败家时接管木府的权利。
“我虽是前老爷捡回来的奴隶,却绝不当纨绔的狗。”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悄悄转身去联络府内忠于前老爷的旧部。
宴会如期举行,木府内张灯结彩,四族特色尽显:毒宗的奇花异草、狼骑的矫健坐骑、人族的珍馐美味、巫族的璀璨宝石,交相辉映。
舞女们踏着清雅的舞步登场,悠扬的乐曲拉开了宴会的序幕,席间贵族们谈笑风生,时不时抛出金银赏赐,一派奢靡景象。
“夏侯清蓉小姐到!”曲声刚落,司仪高声唱喏。
只见一位女子缓步走入,面若桃花,轻纱覆面,身姿窈窕,正是言彩所扮。柳骁则扮作她的婢女霜儿,紧随其后,亦覆面纱。
“蓉儿,快到父亲身边来。”早已到场的夏侯渊笑着招手,他早已受柳骁所托,配合这场伪装。
言彩依言走到夏侯渊身旁坐下。
柳骁站在其身侧,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寻找秋辞的下落。
宴会**迭起,下人高声道:“赏花大会正式开启,请各位贵人移步同心池!”
贵族们纷纷起身,三五成群地向池边走去。木方早已注意到这位神秘的夏侯小姐,见状连忙上前搭话:“夏侯小姐,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你一同赏莲?”
言彩转头,对身后的柳骁使了个眼色,随即对木方道:“霜儿,去告知爹爹,若我在霞残时分尚未返回,便让他拆了这木府。”
木方一愣,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换来如此敌意。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笑道:“夏侯小姐性情洒脱,宛如狼骑草原的疾风,比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子有趣多了。”
“老爷说笑了。”言彩直视着他,语气冰冷,“世间女子各有专长,我能骑骏马却不善针线,我的婢女擅长用毒,有人精于烹饪,有人潜心治学。不知这些女子,究竟哪里得罪了老爷,竟被你贬低得一文不值?若是渠帅听闻此言,恐怕会质疑自己用错了人吧?”
木方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强装镇定道:“小姐误会了,我并无此意。莫非是听闻外面的风言风语,对我连娶三房之事颇有成见?”
“老爷多虑了,木府家事,我无心干涉。”言彩淡淡道,“何况日后夏侯家还要与木府合作,我怎会无端树敌。”
“既如此,便请小姐随我赏莲吧。”木方心中虽有不快,却对这神秘的夏侯小姐越发感兴趣,一心想看看轻纱之下的容颜。
言彩点头应允,随着木方走向同心池,暗中却示意柳骁趁机去寻找秋辞的下落。
柳骁会意,毕竟这等废嘴皮子的事,只有言彩能胜任。于是她悄悄退出人群,避开巡逻的下人,向府内偏僻处走去。
言彩一边应付着木方的纠缠,一边观察着府内的布局,心中暗忖:“木方虽机警,好在少主行动迅速,希望能尽快找到秋辞。”
忽然,一阵异动从身后传来,柳骁转头望去,只见木方竟挟持了言彩,手中的钢刀紧紧架在她的脖颈上。
“夏侯清蓉还在狼骑草原,你们当真以为我这般好骗?”木方眼中满是阴鸷,他用力嗅了嗅言彩的脖颈,“你身上没有夏侯家特有的熏香,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子!而你——”他目光转向柳骁,“腰间的银蝶佩,是巫族死士的标识,你究竟是谁?”
原来,木方早已对“夏侯清蓉”的突然出现心存疑虑。
暗中派人调查,得知真正的夏侯清蓉仍在狼骑,再加上柳骁腰间的银蝶佩露出了破绽,便立刻识破了伪装。
“木方,你让我好找。”柳骁迅速使手中短匕瞬间出鞘,“放了她,否则今日我便拆了你的木府,为莲蓉和那些无辜女子报仇!”
“有本事,你便做,若是只能逞口舌之快。连同她,我都要收了去。”
他肆意挑衅着柳骁,还边说边贪婪的闻着言彩的脖子。
“你的家业想必大夫人做了不少贡献吧,以前也是这般躲在女人身后吗。”
而此刻的柴房内,秋辞正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暗喜:“少主来了!”他与暮离对视一眼,开始悄悄撬动柴房的门锁,准备里应外合。
远处的阴影中,梁博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怀中的契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场宴会,终将成为木府的终结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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