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彩躬身行礼:“多谢老丈提点,小女先行告辞。”
转身踏入暮色,她眸中闪过一丝凝重,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玉瓷瓶,倒出一只通体莹白的小虫——这便是灵息蛊。
此蛊需提前与契约者建立精神联结,仅限一对一传递讯息,有效范围不超过五十里,且遇浓烈毒雾或秘术干扰便会失效。
言彩将蛊虫放在掌心,闭目凝神,将“速回南竹,有莲蓉身世线索”的意念精准注入,蛊虫振翅飞向天际,朝着柳骁的方向而去。
柳骁与众人分开后,转道乌镇南关——今日是四族公开放榜之日。按照战后盟约,四合洲人才需共享,大胤常借放榜之机安插细作,而木方作为乌镇主事,按例需到场见证。
她盘算着,或许能在放榜现场撞见木方,借机打探其动向。同时留意是否有四族势力与他私下接触的痕迹,这才决定顺道前往。
此刻南关广场已是人声鼎沸,侍卫们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通路。
育文寺卿手捧红布,身着绯色官袍,袍角云纹随风轻摆。他身形挺拔,正是四年前的放榜魁首叶磊。
四年来,其他三族屡次以高官厚禄拉拢,皆被他婉拒,执意留在南疆。阴九娘大喜过望,任命他为南疆文官之首,掌密文要务,深得民心。
“各位父老乡亲,四族人才榜已出,前六十名即刻生效!”叶磊将红布郑重贴在榜石上,声音沉稳有力,
“上榜者恭喜,落榜者亦无需气馁,再接再厉便是。”
“叶大人真是我巫族楷模!我家孩儿一直以您为榜样,今日终于上榜了!”
“恳请大人传授治学经验,我等愿洗耳恭听!”
叶磊躬身回礼,语气谦和却坚定:“多谢乡亲厚爱,只是崇贤蜀事务繁杂,实在分身乏术,还望谅解。”
人群的喧闹渐渐平息,众人望着这位民心所向的文官,眼中满是崇敬。
柳骁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木方的身影,正准备离去,目光却无意间落在榜单顶端——“姜羽”二字赫然在目。
“好一个掩人耳目!”柳骁指尖紧握,银蝶佩硌得掌心生疼。她瞬间想通,姜羽以“四族人才”的身份上榜,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南疆活动,又能借“治学”的名义接触各族权贵,其渗透南疆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用随身的银簪刻下“姜羽四族榜首”的字样,贴身收好——这是大胤觊觎南疆的铁证,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正欲进一步探查姜羽是否在现场,肩头突然落下一只莹白小虫,正是她与言彩契约的灵息蛊。
柳骁指尖轻触蛊虫,言彩的讯息瞬间传入脑海,她当即压下怒火,转身疾奔向南竹,心中暗忖:“乌镇之事优先,待解决木方,再回头清算这假书生的账。”
言彩已在竹林口等候,见柳骁到来,连忙上前复命:“少主,莲蓉的养父已在中瘴州殉难,养母仍在竹林木屋中,自事发后便未曾出过门。关于莲蓉的身世,唯有她能说清。”
“做得好,随我进去。”
两人踏入竹林,高耸的翠竹遮天蔽日。只漏下零星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偶尔有飞鸟惊起,划破死寂。
行至竹林尽头,景象却豁然开朗:木屋前鸡鸭成群,门前晒着新鲜红薯,一股烟火气扑面而来,与竹林的阴森形成鲜明对比。
言彩轻轻推开门,柳骁缓步走入。屋内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里屋传来一道孱弱的声音:“老头子,你归来了?”
老妇扶着床沿起身,看清来人后,浑浊的眼眸瞬间黯淡:“尔等是何人?我家老头子……莫非已遭不测?”
不等柳骁应答,她已然猜到结局,满是沟壑的脸上爬满愁绪,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两位请坐。观衣着,应是从中瘴州而来?这位便是渠帅麾下的‘柳公子’吧?果然如坊间所传,器宇轩昂。”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满是悲怆: “可南疆的荣华富贵,与我等草芥百姓何干?小女被夺,夫君惨死,我一个孤老婆子,纵有冤屈,又能向谁哭诉?渠帅身居高位,怕是早已忘了当年‘守护南疆子民’的誓言!”
柳骁闻言,心头一窒。她常年行走于刀光剑影,早已习惯了铁血手段,面对这般诘问,竟一时语塞。
她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清丽却带着英气的面容,躬身一揖:“老媪息怒,晚辈柳骁,实为女子,乃渠帅亲传弟子。晚辈亦是孤女,幼时流落街头,蒙师父收养方得存活,深知无依无靠之苦。莲蓉之事,是我们来迟了,但若您肯告知真相,我们便能阻止更多女子重蹈覆辙,这也是对逝者的告慰。”
老妇望着柳骁真诚的眼眸,泪水终于决堤,哽咽道:“罢了,天意如此,我便将一切告知于你。蓉儿是我与夫君在马车下发现的,想来是有人拼尽全力将她护住。族人皆言她是灾星,唯有我夫妇不忍,带她隐居于此。经历那次变故后,她有隐疾在身,我们便不允她常外出。她十六岁生辰那日,偷偷跑出竹林,遇上了当时还是少公子的木方。”
“那奸贼花言巧语骗走了蓉儿的心,她甚至怀了身孕,瞒着我们跑到木府成亲。婚后他便原形毕露,对蓉儿非打即骂。夫君去县衙报案,却被衙役乱棍打出,万般无奈才远赴中瘴州求援……可他终究没能回来。”
柳骁听得心头泛酸,沉声道:“您放心,木方的罪孽,我们定会清算。此处不宜久留,我派人送您去中瘴州安度晚年吧。”
“不必了,落叶归根,我便在此等候夫君与蓉儿的消息。”老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能为他们报仇,老身死而无憾。”
柳骁不再强求,留下两名随从照看老妇,便与言彩匆匆赶往木府——此时的秋辞和暮离,已在木府内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烈厮杀。
木府一到深夜便辍烛禁行,府墙高耸,墙头布满尖刺,四名侍卫手持长刀,分守四角,戒备森严。
秋辞与暮离藏身于府外老槐树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暮离从怀中取出一小罐“**烟”,秋辞则握紧了腰间的短匕,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绕至府墙西侧的阴影处。
“按计划行事,速战速决。”秋辞压低声音,指尖在墙上摸索片刻,找到一处砖缝,用力一撬,竟拆下一块松动的青砖——这是之前南疆暗线留下的隐秘入口。
暮离迅速将**烟点燃,烟雾顺着砖缝飘入府内,片刻后,墙内传来侍卫的鼾声。
两人翻墙而入,落地时轻盈无声。府内寂静得如同坟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刚绕过假山,便瞥见一道黑影在石后鬼鬼祟祟地擦拭着什么,月光下,那黑影手中的物件泛着冷光,竟是一把染血的匕首。
“哥,有情况。”暮离压低声音,右手悄然握住短匕,左手摸出一枚淬了迷药的石子。
秋辞点头,两人呈包抄之势缓缓逼近。暮离突然将石子掷向远处的花丛, “哗啦”一声,黑影瞬间警觉,猛地转身,匕首直指秋辞咽喉。
他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挥拳砸向对方肩头。
黑影灵巧避开,反手一刀划向秋辞手臂,秋辞急忙后退,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出。
“竟敢夜闯木府,找死!”黑影的声音清脆,竟是名女子。她身形瘦弱,却身法迅捷,匕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招招致命。
暮离见状,立刻从侧面夹击,短匕直刺女子后腰。女子察觉到身后的攻击,旋身一脚踢开暮离的短匕,同时手腕一翻,匕首刺向暮离胸口。
暮离慌忙后仰,鼻尖擦着刀刃划过,惊出一身冷汗。
“点子扎手,用合击术!”秋辞大喝一声,两人瞬间变换阵型,秋辞正面牵制,暮离绕至后方寻找破绽。
女子虽身手不凡,但终究寡不敌众,渐渐落入下风。她虚晃一招,转身便要逃跑,暮离早已料到,飞身扑去,双手死死抱住她的双腿。
“快动手!”暮离嘶吼道。秋辞趁机上前,手中短匕直指女子脖颈,却见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毒囊,就要咬碎。
“不可!”秋辞急忙用短匕挑飞毒囊,同时掌风劈向女子后颈。女子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暮离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好险,差点让她自尽了。”
秋辞蹲下身,检查女子的伤势,发现她腰间藏着一块蝶形玉佩,与莲蓉养母描述的信物极为相似。
“她身上有莲蓉的信物,定与失踪案有关。”秋辞说着,示意暮离,“先将她藏起来,待少主前来发落。”
暮离却突然眼睛一亮,从怀中取出一枚细小的影迹蛊,轻轻放在女子的手腕上:“少主教的影迹蛊,正好派上用场。这蛊需接触皮肤才能种下,仅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若她服用解药便会失效,正好用来追踪她的同党。”
两人将女子藏在假山后的暗格中,刚布置妥当,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秋辞拉着暮离躲入灌木丛,只见几名木府侍卫手持灯笼走过,嘴里嘟囔着:“府主下令,今夜加强巡查,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待侍卫走远,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木府的戒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森严。
而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却让他们触碰到了木方与毒宗勾结的冰山一角,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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