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给乌明维详细描述了一下当时情况。

在影子赶到前，战斗已经开始。

在它抵达时，范鼎鑫正端着枪试图再次瞄准，带着硝烟的枪口还能隐约见到上升的烟气，就在十秒前曾有一颗子弹带着迸溅的火花从这里激射而出。

但上膛的第二颗子弹迟迟没有出腔。

地面上没有血迹，夜风吹卷的空气也没有夹杂上铁锈腥味，想必第一枪落了空，没能正中目标。

范鼎鑫几次瞄准，手心冒出的热汗攥得枪有些滑手，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再开枪。

两人间追逐的脚步匆匆，从走廊到办公室，一个旋身又从窗户翻进教室。

他仍旧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开枪。

无论是办公室还是教室，其中的遮挡物都太多。

尤其是J大在主楼氛围这块向来是喜欢弄得花里胡哨，不单单导员的工位，就连上课教室里也常见摆放着各种博古架，里面陈列着不少增加氛围的工艺品。

有粗糙的陶艺花瓶、乱七八糟拼凑起的冰冷零件、雕刻不知名人士的石膏头像、色彩绚丽的裱框画作，还有竹编的各种箱笼，其中存放着一摞摞卷轴样式的书卷……

空间之间的隔断也常见隔架，上面从精致小巧的盆栽植物到玻璃相框裱起的团队证书，从大部头的相关书籍到积灰一层的早年用教具，满满当当，没有一个格子留下空档。

除去这些，教室里安排给学生的座位也占据大半空间。

美院的教室尤其拥堵，不仅画架林立，画架周围一个立方左右的空间满满当当，还有未完成的作品从桌上摆到地上……莫说合适的弹道空间，人跑进来除了到处磕碰，还能踩一路“惊喜”。

环境不占优势，再加上方才那一枪已经让对方有了防备，范鼎鑫自认再次开枪击中的可能性很小。特制子弹贵得很，他很快就选择放弃。

那人躲过一枪之后，大概是觉得范鼎鑫身手比想象中厉害。

徒手跟人过了几招，摸出几分范鼎鑫的底子。心下估量过，觉得没有多少成算，而旁边还站着个存在感很强的陆照岩在虎视眈眈。

即便不清楚陆照岩顾虑什么，一直没有出手，但这人周身散发出来的微妙气场便很让人觉得不妙。

他全程站在一旁，既没有指点范鼎鑫进行攻击，更没有亲自动手，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听到动静过来瞧个热闹。但就那落在身上的恐怖目光，就叫人后背生寒，仿佛被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但凡大意下暴露咽喉，立即就会血溅五步。

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那颗子弹擦着口罩过，刮蹭得有一点疼，不知道红肿得有没有很厉害。

他找到一个暂时的掩体藏匿身形，紧绷神经，探出十分之一张脸观察情况。

观察范鼎鑫情况的同时，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不急不慢的陆照岩身上。

陆照岩脚上蹬着的高邦战斗靴起起落落，在地砖上踏出一声声“挞挞”响，夜深无人的走廊里回荡着这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活像是有个人在耳边敲梆子，压迫得人心浮气躁。

那人只瞧见地上随着动作摇曳的一个影儿，便十分小心得屏住了呼吸。

以一敌二，他自知不敌，脚尖诚实得暴露他的心思，他已然生了退意。

左右衡量无须花费多久。

今晚倘若自己真被抓，那为了保全秘密，须得在第一时刻自裁，绝不能暴露给治安队丝毫消息。

而他今晚潜入的目的……只是探查一下近期学校的情况。

倘若不是近来正是多事之秋，又从那群学生口中听到了些超出本来计划的东西，加上近期目标的行为逻辑一反常态，担心再拖拖出现个万一，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他也不会决定顶风冒险一把，到导员办公室来查些信息。

如今目的没达成，反而遇上这样两个特队的厉害角色。

那人心下了然几分，这两人大概是留下学校调查七个学生跳楼的事，不知道是查到了什么，在这里布了个网打算等相关人员自投罗网，结果自己弄巧成拙，意外一头撞进来，徒惹麻烦。

他心下暗骂了句“倒霉”，再向下压压近来事事不顺带起的火气，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细微刺痛感，硬逼着自己冷静，继续考虑自己该如何在这两人手下安全脱身。

随着突兀的一声“哒”，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了。

楼里楼外越发静谧，除了主干道上必要留下的照明灯，整个校园都陷入夜晚的怀抱。

喧嚣只余树梢上夜行的猫儿，不知道是不是贪玩没讨到食，饿得直喵叫。

夜已深，走廊里的声控灯也自觉已过了工作时间，熄灭后再不亮起。

只剩下“安全通道”的小标牌长久散发着莹绿的光，像是高挂的指引灯，指引着生路。

一条走廊安装了四块。

两块在走廊两端，对应着电梯位置，另两块挂在楼梯口。

亮起的绿光，将走廊空间分割成明暗交替的七格空间，影子更是拖长，从走廊这端直拖长到没入黑暗。

在没有人注意的盲区，天花板上，影子安静盘桓。

它找了个观影最佳的位置，等待这场猎物与猎手的较量继续。

在墙角的黑暗中，影子像是翻腾的浪花涌起又落下。

是没有撸到猫的影子头，不满消极怠工的影子尾享受的好待遇，自己殴打自己，小小内讧一下。

无声的互搏，在无法分辨的黑影中，厮杀得格外激烈。

范鼎鑫从正下方位置走过，毫无察觉，目不斜视。

前方没被照亮的黑暗与即将抛却在身后的浅绿光芒，在他脸上交错，将此刻他严肃紧绷的神情虚化在背光中。

影子对这人有些印象，自我间的斗殴暂时停止。

它悄悄观察这人的动作，快步小跑过的每一段距离。

影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主要是影子头，它想早些结束这场追逐，等会去把撸猫的福利找补回来。

对于影子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影子更熟悉自己的同类，自己同族构建的王国。

于是，在双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公平的第三方介入这场追逐战中。

范鼎鑫没有注意到，他前进迈开的步伐不再踩到自己的影子。

来自身后的光亮，没有将他的影子映照向他前进的方向。

他的影子依旧紧贴在他脚下，陪伴他一起向前。

只是拖长映到墙上，末端消失在黑暗中。像是受到除主人外，不可抗力的召唤，只能委屈巴巴两头讨好。

而它的主人范鼎鑫毫无察觉。

不痛不痒，无知无觉。

他泰半注意力都放在对手身上，哪里会注意到本该存在的影子。

按照常识，影子不就该与光相对着存在么？

影子的存在太过寻常，以至于下意识便觉得该是如此。

就连那个躲藏在暗处的那人也这般想。

他观察着投射到地上墙上的影子还有那宛如敲梆子的脚步声，估测彼此间的距离。依靠着这般能力，他又成功拉开过好几次距离，多多少少为自己赚取几次喘息的机会。

只是这次，意外出现了。

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陆照岩给范鼎鑫比个手势，站定了原地。

范鼎鑫回比了个手势，越发放轻自己的脚步。

脚步声的消失让那人心下一个咯噔，小心探出一些观察影子。

没有变化，应该还有距离。

他往后退缩一点点，将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边，准备再改换到下一个地方藏身。

谁知道身体才侧转到一半，身后劲风袭来。

是子弹！

枪响几乎和身上被击中位置传来的剧痛同时传入大脑。

他没伸手捂住中枪部位，下意识先想拉开距离，藏在口罩下的脸上还有几分未来得及收敛的错愕。

怎么会？！

刚刚他的影子分明还没有达到那个位置！

惊愕催促他低头，他没忍住垂眸快速扫了一眼范鼎鑫的脚下。

范鼎鑫的影子没半点异常地安分待在那里。

这让他还有几分纠结与茫然，但手上已经应付起范鼎鑫的攻势。

多年来攻击与被攻击磨练出来身体记忆，在思绪开小差的这几秒里，起手招架住范鼎鑫袭向面门的拳头。

特队的人手里有枪，他不能继续跟他纠缠下去。

他想逃，范鼎鑫却不让。

那人就像是被狗撵着全场乱跑的猫，终于走投无路，集中生错，跑到范鼎鑫和陆照岩的包围中。

前后夹击的局势，他已经狼狈地气喘吁吁，不提拳脚间落在身上的那些伤，中枪的位置还持续传来剧痛。

那人掩在口罩下的嘴角露出苦笑，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啊。

他前后张望一下，范鼎鑫似乎因为刚刚的动手，和即将抓住他而兴奋。

陆照岩依旧是一副参观的模样，看不出来深浅。

随着范鼎鑫的前进，他跟着后退，间距越缩越短。

眼看着就要退无可退，他狠狠心，准备咬牙拼一把。

他的手刚摸进衣服内袋里，指尖触及被体温捂热的试管壁。

范鼎鑫身后的一扇门陡然打开。

介于男女之间，清脆如铜铃、略尖锐的笑声突兀响起。

像是突然横亘而出的沟壑，将二对一的包围撕个粉碎。

“啊呀呀，晚上在学校里玩这么热闹的游戏，竟然没有人拉我一起诶。”

该是男生吧，但这口吻……更像是嗔怒撒娇的女生。

范鼎鑫下意识转身，在他刚侧过头，眼角余梢尚没将身后光景映入眼帘，闪着寒光的刀以贴着他的面门砍下。

要躲……

来不及了！

脑袋里才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微微刺痛感已经出现。

鲜血从他的额角滑落，漫过右眼，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范鼎鑫不得已闭上右眼，抬头映入左眼中的是陆照岩的身影。

他徒手借住了那把砍向自己的手术刀。

鲜血刹那便染红了手套。

“路队！”

陆照岩来不及顾及他，翻起一脚把他向后踹去。

“哇，这么凶啊。嘻嘻嘻”

突然闯入的家伙没有跟陆照岩对峙，突然往后一跳就跃出好一段距离。

这个时候，范鼎鑫才注意到这人脸上戴着的白色笑脸面具。

笑面人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指着陆照岩状似生气。

“你这样凶，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哦。”

陆照岩不为所动，提防着笑面人的一举一动。

就见他又突然痴痴笑起来。

他说：“对哦，野兽需要什么女朋友啊。”

“你可不要去祸害女孩子哦。”

“你要做什么？”

“我么？不做什么呀。”

笑面人笑得浑身颤抖。

“不过就是……”

“你们不带我玩嘛，我就主动加入啊~”

[化了]嗯嗯，还活着，真的。[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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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笑面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