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仿佛泥牛入海，没见回复。

乌明维上滑页面，再三刷新，仍是不见惊喜冒出。

对方可能不在线吧。

这也实属正常。

乌明维压住迫不及待想看到回复而跳动失律的心脏。

虽然心跳什么的都是伪装，但也不该这样随便。

他碾了碾脚下的影子，在影子的来回扭动求饶中找回自己的心率。

会不会是自己的问候太过冒犯？

乌明维不自觉陷入在星外时放空意识，任由思维神游的状态，开始思索。

换位思索，如果自己是对方，见到灵魂伴侣发来这样的图片会是什么反应？

三秒后，他得出结论。

——不会有什么反应。

人类的死亡，在他的眼里，跟花开到凋零没有什么区别。

他可能更好奇，对方把这个发给自己是因为什么？

譬如，暗示不忠诚的下场么……

但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吧？

作为脆弱的人类，见到这样同类死亡的画面，出于人类间天然的同理心，难免会有不落忍。

倘若对方是个感情丰沛的人，或许还能共情到几分这人的悲戚绝望。

代入自己，倘若有自己同类的邪神在自己跟前陨落，那难免……

哦，不好意思，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

乌明维伸手摸摸自己的心口位置，感受着心脏起伏跃动，牵动血液在鼓胀间奔涌到血管各处。

有一说一，还有点愉悦油然而生，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群聒噪不停的蠢货真能陨落，自己心情大概能好到抽爆一些废星，用来炸烟花以作庆祝。

讨神厌的家伙没了，星外四处飘散的灰尘都能干净不少。

祂也不用每次伸个懒腰就磕碰到祂们，让每次察觉即将睡醒就提前烦躁，更能省下许多打架的力气。

乌明维压了压自己有上翘趋势的嘴角，再一次努力把自己拉到人类的角度。

代入人类……

代入人类……

可能……会不忍，会吓到，觉得恐怖这样子？

乌明维脸上的表情倏忽间淡去，消失不见。

他木着脸，将过往记忆中作为观察对象的那些信徒作为变量，代入见到这一幕的反应来回咀嚼，似乎如何也绕不过“恐惧”“受惊”“不忍”“回避”这些。

死亡的气息，仿佛是刻在生物基因链中的隐藏警报。

但凡生物，潜意识出于保护便会自主作出反馈，叫嚣着危险和避让。

他盯着依旧没有回信的对话框，又往上滑动刷新了两次。

依旧没有新消息。

这样的不回复，是否也意味着某种意义上，对方的避而不谈？

乌明维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沾染鲜血的白鞋，已经从崭新变得污浊不堪。脏脏近乎泥色带红的血，把这双鞋玷污得仿佛刚从一个雨后的泥水坑里捞起来。抬脚踢踢，还能甩出几颗小血珠到半步前的地面。

他的目光逗留在脏得有些发黑的鞋带尖，两秒。

而后，手指迅速下滑，招出面板，将手机调到震动模式，又塞回口袋里。

倘若回避是对方的选择，这自然合乎人类的处事逻辑无疑，比起直白展露出恐惧更能让他高看半眼，但这样外负硬壳，内里更加脆弱敏｜感的人类，可不适合做邪神的灵魂伴侣。

起码，他不喜欢。

那也就没有了继续对话，浪费时间的价值。

希望对方只是还没看见消息，所以才没回复。

能让他在彻底失望前，保留住一点好奇。

不要让这段经历，变得瑕疵无趣。

“治安队来了！”

远处乌糟糟的，空气都变得浑浊。

隔着一段距离，隐隐传来人们好奇的惊呼，还有一群人凌乱奔跑靠近的脚步声。

杂乱得还不如搬运食物的蚂蚁。

乌明维听着那些治安队员随着距离缩近越发清晰的心声，以及周围因为治安队员出现而收敛的心声。

围观群众吃瓜的热情稍减，事不关己的推脱词汇开始占领高地。

没人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一口路过碰巧吃到的瓜浪费小半天去一趟治安队，拜托他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这样一目了然的自杀事件有什么追查的必要吗？

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吃瓜为什么这么积极，为什么要发挥抢课练出来的绝技冲得这么前？像那些站在远处的人一般，浅浅嗑一口就好了。

“我还有课，我先走了。”

“啊对，我也差点忘了，林导找我来着。”

“我赶着跟女朋友约会。”

……

乌明维嗤笑着看他们一哄而散。

一个个像是重新拧上发票的机器，短路后重新又投入先前的任务中。

乌明维……自然没有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来不及为围观群众散去大半感到荒唐可笑，就在正义代表中同样听到埋怨的死者晦气的存在。

A：看上去像是自杀。

B：应该是自杀，呼，还好。

C：还好他是从教学楼上跳下来，那边有个监控，楼道里也有监控，只要查一查很快就能结案了。谢天谢地，我今天可不想加班啊。、

D：真是晦气，每天都死人，J区真是死不完的人，没完没了。

乌明维：哈~

真是有些颠覆他对治安队员的良好印象，难道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治安队员才是“正义”队伍里的奇葩？

这人间未免发展得有些太快了。

几名治安队员擦肩而过时打量了乌明维几眼。

有一个经过他时缓下脚步，正是之前在医院负责他案件的那位。

乌明维头上的绷带在人群中作为明显特征，发挥了直观的作用——叫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那个治安队员上下打量乌明维几眼，目光多在他染血的鞋上停留。

试探着询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乌明维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充分展示自己半点事没有。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脏鞋。

这是要他的鞋作为证物么？

乌明维不懂。

不过这鞋如果对方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脚跟往后一掂，脚踝便轻易脱出鞋子，往后倒退一步，把脏鞋子留在原地。

乌明维看着同样被血污浸个半湿的袜子，迟疑了一下，弯腰一并褪下塞进的鞋里，赤足踩到地上。

常年不见天日的脚，白得与染血的鞋袜格格不入。

乌明维的动作干脆又利落，是那种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起床也能不迟到的迅捷。

等那个治安队员回过神来，眼前伸来一只干净的手，食指中指各挂着一只沾满鲜血的鞋，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叫他回神。

他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身后便传来队里前辈的招呼。

“小常。”

小常治安队员转头，对上前辈双手叉腰，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正不耐烦地看他。

他目光在乌明维与下属之间转过一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冲着小常治安队员一招手：“呆头鹅，还愣着干什么？带那个学生仔过来。”

“是。”小常治安队员连忙应声。

转回头来，再对上的乌明维递来的鞋袜，小常治安队员迟疑地“咳”了一声，从兜里掏出证物袋，示意乌明维放进去。

封好证物袋，他低头看看乌明维光着的脚，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身后前辈又在催。

“那我们先过去？”

乌明维有些纳罕地多看这人两眼。

果然是奇葩，被前辈这样呼来喝去，竟然连在心里半点蝈蝈都没有。

可真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至于赤脚走路，乌明维不甚在意。

他先迈开脚步，走向那位前辈。

脚跟落地，脚下的影子当即伸缩延展。

等足尖沾地，影子早已形成一个整体稳稳当当被踩在脚下。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视角，当脚板再度抬起，带起几点恋恋不舍的影子滑落。

有的影子太热情，眷恋着他的气息不愿分离，却被乌明维无情地从皮|肉上强行撕扯下来，再狠狠碾压至消解。

而乌明维，步态从容，漫步悠然，目光甚至不曾落在脚下。

行走在影子上，于他，就好似是漫步在水面，微凉。

水面还可能有浪带来垃圾，而影子如臂指使，如履平地。

他的目光，向来不逗留臣服者。

乌明维快步走到被尊称为“北哥”的治安队员面前，即便光着脚，净身高就要高这位北哥一头。

北哥随着他的靠近，感受到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逐渐眯起眼来。

乌明维听着他在心底怀疑自己的神色不对，还有夹杂私心，骂自己是小白脸。

嫉妒、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乌明维置若罔闻。

说话时，前屈微微躬身，身高的优势在动作间暴露无遗。

“有什么事吗？治安官。”

眼角余光里，乌明维瞥见，方才一个治安队员所指的那个监控探头中，红光仿佛呼吸般闪动。

几秒前，闪烁的好像是……蓝光？

乌明维：怎么还不回消息?[化了]可恶，他不会是怕了吧！

（装作若无其事）（等待……）（还没回？）（看一眼）（好吧，再等五分钟）（没事，再等十分钟）（不急，剧情才开始，续个一小时的钟）（还没回……）（明天，明天我再看看[托腮]）

朝朝：饿die[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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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等待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