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百货大楼门前是Z区有名的十字路口,往东通向海关码头,Z区经济发展态势不错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最大的海港码头就在这里。南来北往的人才和货物都流入这里,让这一片都热闹无比。
没几年,原本还是一个破旧小码头的地儿就修起了高楼大夏,无论是富豪名下产业,还是娱乐场所欢百门通通都大门敞开,支着灯开始招待来往客人。
渠东蒋行长的住宅近日就搬到了这里,蒋家根基深厚,是Z区榜上有名的富豪。蒋家现任家主蒋厚生也是个玩弄金融的好手,早年在国外留学风流无数。被蒋老爷子给逮了回来,成了亲这才老实了下来。
蒋家世代单传,蒋老爷子走后,偌大的家产就落在了蒋厚生身上。
接手家业后,蒋厚生就把重点放在了把控全Z区经济命脉的东阳银行上面,经营到了如今的规模早就成了全国首富。
蒋家稀子爱子。蒋厚生成亲三年后蒋夫人如愿怀孕,可惜蒋夫人身子骨单薄,生产时大出血没醒过来。蒋厚生风流半生,最后只得了一个独子。
蒋家这贵少爷而今已经十九,就在南阳一中读书,此学院学子非富即贵,所学课程也和平常人不同。
学院里种满了乌桕树,正是颜色最浓烈的季节,火红斑驳的树下站着一个矜贵傲慢的身影。
光影穿过叶林落在他白皙干净的脸庞,勾勒出流畅的轮廓。他恍若未觉,闭着双眸微微扬起头来,态度意外的虔诚。
“啪——”
随着最后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落定,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震感。他垂下手,低头查看了一下。见他已经没了继续的兴趣,站在他身后观望良久的人,这才迈步走了过来。
“京墨,你的枪法越来越精湛了,等下次实训我可比不过你。”来人抬手搭在了他的右肩,掌下有些凸起,是校服上南阳一中的肩章。
平铺的深色底漆上镶嵌着镂空的金色五角星,蓝色绸带缠绕着周围,洁白的橄榄叶托出一个半包围的弧形,底部是镶钻的四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冷光。南阳一中建校校训——通往和平的繁星。
就算被人搭着肩膀搭话,这个叫“京墨”的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他耸了耸肩,将肩膀解放了出来,随手将手里闭锁保险的手枪丢进了对方怀里,就倨傲地双手插兜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等确定听不见后,树下才响起一声轻笑。“嗤——还真是傲慢啊。”
射击场很快就空了下来,本来就不是上课的时间。刚刚出现的两人身世不俗,做出逃课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校职工都十分清楚,所有设施设备都是为谁提供的,自己又是领着谁发的薪水,这群富家子弟想干什么、要怎么玩儿,没人敢多说什么。
轻轻松松就出了校门,距离放学的时间还早。这个点出去,无疑是去找乐子的。家人管的严,只有在学校里才有那么点肆意的自由,这群小祖宗哪儿还肯继续待着。
门卫眼睁睁地看着一辆最新款的甲壳虫汽车从学校驾驶了出去。驾驶位后座的车窗只挡住了一半,上方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眸,遥遥望过来了一眼,就不屑一顾地封上了窗。
还不知道这群小祖宗这次出去会闯出什么乱子来。门卫颤颤巍巍地伸手按住了通讯器,这本该是他的职责。他刚上任一周,就已经是第二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了。上次他恪尽职守地阻拦下了那辆车,被一柄小巧的手枪抵住了额头,那是他这一生离死亡和权势最近的一天。
那个倨傲矜贵的少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
“明白你该做的事——”
南阳一中的门卫是整个Z区离职率最高的一个职位,经常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要不是这薪水实在高的离谱,一个月抵上普通人一年多的工资,他早就不想干了。他打听过了,上一任门卫就是在通风报信后,被这群败兴而归的富少爷们堵在校门口痛打了一顿,最后收拾东西滚蛋了。
动手的当然不是他们,那几个见风使舵的就能让他们解气舒心。行事作风如此猖狂,这里就是他们说了算的王国,他一个小蝼蚁,何必自找没趣。
一番思索,按在通讯器上的手也垂落了下去。只是出去一趟罢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等他们玩痛快了,就会回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次放行和疏忽,Z区将受到怎样的重创,多年经营都差点毁于一旦。
甲壳虫迅速在街道上穿行,开车的是一个清俊冷漠的青年,他双手握紧了方向盘,抬眼朝后视镜望了一眼。“去哪儿?”
后排坐着两个人,右边那个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扣着手指,他的骨架并不大,缩在靠窗的位置里。整个左手指尖被他扣的全是口子。闻声,抬头看了过来,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只匆匆扫了一眼,意识到并不是在跟他说话后,很快又低下了头。
“港口码头新开了一家欢乐场,坐庄的是刘家人,去捧捧场?”副驾驶插进来一道声音,见后座那个一直闭眼休息的人迟迟没有动静,便又开口道,“下面人说,刘二在郊北得了一个猎场,有几个稀罕物。去了,让他也带我们去玩玩儿。成吗?京墨。”
矜贵倨傲的少年人掀了掀眼皮,眉头因为被人打扰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随便。”
见他回了话,副驾驶上的人收回视线,冷不丁和身旁人对视一眼。他眨了眨眼,一双绚烂的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愉悦。
车很快驶向了一个方向,两侧华丽景色渐浓,越靠近港口越繁华无比。
“京墨,你家不就在这边?不请我们过去坐坐?”桃花眼戏谑地笑了一声,等车停下也不管车后座那人回没回答,就拉开车门下车了。
“啊~这寸土寸金的味道——”余光瞥见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人,他伸手揽住那人的肩膀,把人拉到身前来。
“小南星,你爸爸的赌场生意如何?要不要我们去捧捧场?”
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不知道是被哪两个字眼刺激到了,一张小脸霎那间苍白了下来。“姚学长,你、别再提我爸了。”
他爸要是知道他逃课离校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罚他呢,只求这一趟别碰见才好。
等后座那位傲慢少爷下了车,驾驶位上的青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先进去,我去停车。”
“这种小事,交给门口的车童做就行了。要你去,你知道停车位在哪儿吗?”姚知乐本来兴致勃勃的,见谢相旬那装着谦谦君子的模样突然就来了气。
还真把自己当好好公子了,多体贴,多稀罕啊!
谢相旬被他落了面子,也不改神色。把钥匙交给一旁等侍的侍者后,迈腿朝他们走了过去。
这会儿功夫,门外就剩下他们三人了。
“京墨呢?”
姚知乐往旁边挪了挪,鎏金玻璃大门的方向正走进了一人,背影睥睨万物。等他走过,两旁穿着特定制服的服务生才直起了腰杆。
“咱们高贵傲慢的小少爷哪会等人,下车就往里面走了。”姚知乐嗤笑了一声,说话不是一般二般的阴阳怪气。
汤南星觉得不对,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愿,只低头埋着脑袋盘手指。
等三人入场后,才发现这里暗藏玄机。刚踏上琉璃地板,绮靡的音乐就从二楼的歌厅传了下来。隔着一扇透明屏风,可以看见正大厅来来往往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人人带着镂空面具,或社交攀谈,或随乐起舞。
屏风旁的服务生手里捧着一个鎏金盘子,里面放着数个各型各色的面具,供他们挑选。
等系好面具后,姚知乐看了一眼几人身上明显不合场面的军制校服,朝一旁服务生道,“开个包间,告诉刘二,姚家来人,让他过来。”
姚知乐能这么使唤刘家产业的人,也是有底气的。他家近些年往政务上走得近,经商的谁能不给当官的几分薄面,更别提姚家原本就是这娱乐场所的巨头之一,如今就算是“金盆洗手”,道上的人情还是有的。当然碰上富可敌国的就算了,管你是谁,谁的人情都不卖。
服务生也是知道来了个大客户,一点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把几人从一旁的会员电梯送到了三楼的贵宾包间里。
包间里燃着暖香,谢相旬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多说什么,跟着一起进去了。
刚落座,一声枪响就从楼下传了上来。几人都在南阳上学,对枪声并不惊奇,楼下却瞬间慌乱了起来。
姚知乐翘着二郎腿,端起桌上的酒水慢慢喝了一口,他饶有兴致地开口,“刘二这隔音弄的不行啊。”
“出事了,我、我们走吧。”汤南星有些紧张地开口,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地,没有底气。
他本就担心的很,突发意外,更加想回去了。要不是姚知乐横跨一整个校区来这边找他们,他都不打算跟他们出来的。
“怕什么,人蒋家人还在这儿呢,谁敢乱来。”姚知乐调笑道,视线也落在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蒋京墨身上。
汤南星没有被他安慰到,他有些急躁地起身在包间里踱步走了个来回。开口还是结结巴巴地,“怎、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去开门,谢相旬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一条任督二脉,看着人影晃动的门口,瞬间将快要跨过他走过去的汤南星扯住,一边起身抓着人往沙发后躲,一边开口提醒。
“小心!”
姚知乐和蒋京墨不愧是优等生,反应也格外迅速,他们前一秒刚离开座位,从门外的方向就喷射出一声声枪响。
子弹突突突地打在他们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好在沙发质量不错,没有穿透。还留有余温的皮面被打破,露出了内里的弹簧和填充物。
玻璃大门支撑不了多久,等人闯进来,他们就处境艰难了。
谢相旬一手按着汤南星的后脑勺,耳边是喧嚣的子弹发射声,他抬眸在房间里环视了一眼。
东南方向的窗子因为散味刚刚被他叫人打开了,三楼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他脑子里开始调动这个欢乐场的整体方位,初次印象此时被他拼命从脑海中调了出来,捕捉每个细节。
二楼……好像有一个平台,在哪里呢……
枪声突然停了下来,这意味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
不管对方究竟什么目的,就冲着不容商议,直接开枪的架势,就不是多待的时候。
蒋京墨也看到了那口窗户,他和谢相旬对视一眼,已经有了计划。
砸门声沉闷地吓人,该说不说这镂空玻璃门也是够牢固的,都被人给打成筛子了,还没开呢。但毕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很快外面的人就闯了进来。
谢相旬和蒋京墨一同起身,将挡在身前的沙发掀了过去,有了障碍物,几人片刻不停留地冲到了窗口。
幸好,二楼的平台够大,这边就算是跳下去,也只能是运气倒霉透顶到崴脚的程度。几人刻不容缓,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上去,汤南星腿软了一下,差点掉下去,谢相旬一把将人给抓了回来。
从二楼的一个歌厅下楼后,才发现大厅已经没什么人了。几人险中脱身,谢相旬不管他们怎么想,执意要立刻回去。
蒋京墨回头往三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愈发觉得奇怪。整件事都发生的过于突然,就好像……
在捉弄他们玩耍一样。
“回去。”蒋京墨生硬开口,眼神直直盯着后视镜中谢相旬的眼,不容拒绝。
姚知乐也被吓个不轻,语气有些不耐。“回去送死吗?什么架势你没看见吗,真当跟你过家家呢!”他手指轻颤,显然还没从刚刚的过度紧张中缓过来。
他们哪个不是含着金玉出生的,家里多少都宝贝的紧,从没经历过什么危险。今天这架势还是头一回,也是他们玩心重,从学校溜了出来,身边也没个人,这样单枪匹马地也只有吃闷亏的份儿。
“靠!真特么地刺激!”姚知乐忍不住爆粗,回味过来一双桃花眼此刻亮得要命。
谢相旬看他们反应,就知道不妙。他把着方向盘,置若未闻。车渐渐驶远了,停靠在了电话亭旁。他下车报了警,回来就发现蒋京墨已经坐在驾驶位上了。
“下来。”谢相旬严肃地像个父亲,隔着一层玻璃死死盯着车里的蒋京墨。
“嗤——我们走,不带他玩。”副驾驶的姚知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还厉声言词,这会儿缓过劲来了,还挺回味的。
谢相旬简直头疼得要命,咬着后槽牙开口。“你们要疯,至少把汤南星放下车吧!”
半分钟后,车身一个瞬移摆出漂亮的黑色尾气,返程而去,空荡荡的街头,站着一个清冷的身影,在他脚边还趴着一个瘦小的人儿。
他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子,眉头紧锁。下一秒,他转身回到电话亭,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我是谢相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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