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伸了个懒腰,“刑政局竟然不派接送我们回去的车!单政员是不是忘记自己的儿子还在我手上了?”
俞墨宸抬眼扫了她一眼,他还以为墨青是单君羽的亲妹妹,看来只是按年龄喊的哥,能离谱到把单君羽误认为是单楣的儿子。
但这句话本身没有错,单运也是政员,单君羽确实是单政员的儿子,墨青身份的事有待考究。
两人身后即是洛川大厦,现在他们身上可谓是一贫如洗,进去大买特买,那是不可能,只能干站在门口吹冷风。
送走了那一群变异体,墨青抱着自己的手臂,感慨道,“好想念我的棉榕啊!好想念不用自己走路的日子啊!”
俞墨宸斜觑她一眼,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问道,“你们被困在那个镇子里的时候,是怎么出来的?”
墨青眯起左眼用右眼看他,双手插在腰间,颇有几分自豪,“我们见了Sumejo写给她太太地信,大概了解了一下她们的感情史,我们当时见镇口有个挑木担的人一直在撞壁,我想到或许玫瑰和铃兰是出去的钥匙。”
简单和他陈述一遍,“就是最后我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捧土是铃兰,单哥和我都闻到了花香味,但那也不能代表它就是铃兰花香啊。”
俞墨宸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给不了墨青想要的答案,知情人已经被刑政局的人带走了,墨青错过了最佳时机。
“单哥睡着了?”墨青扒着俞墨宸的手臂看卧在他怀里的小白蛇,暗自嘟囔着,“早知道在赌场的时候就找他们要一身衣服了,就让我们单哥在大街上裸奔。”
俞墨宸不经意向上抬了抬,手臂正好掩住单君羽,这个行为就像在附和墨青的抱怨。
“你认识路吗?”俞墨宸问道。
墨青点点头,“我可是在这活了十几年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走吧,我只是懒得走而已,没办法还是要费腿。”墨青双手插进自己短裤的口袋里,身上的血块,有些缭乱的发丝都引人注目,还有不合时宜的穿搭。
别人是长裤长衫厚毛衣,墨青是挂脖背心和短裤,让人奇怪,便有一位热心市民暗中报了警,还不是民警,是举报变异体的治安热线。
很快从街道口驶出两三辆警车,从车上跳下那人太让人眼熟了,黑色制服在看清墨青的脸后被脱下,为她披在肩上,“怎么是你?”
墨青抬手将发丝挽在耳后,莞尔道,“怎么?见到我很奇怪吗?”
那位法官摆摆手,有些紧张,“没有没有,我这是开心,吃惊……那个,我哥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墨青竖着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俞墨宸,“张穆清张法官,这么多年还是个兄控啊?!”
张穆清假笑两声,装傻道,“什么啊?你说什么呢?”
急忙岔开话题,“哪有我哥?”
“你再仔细瞧瞧呗。”墨青上了车,双手交叠在胸前,跷着一条腿,冷眼看向司机,“刑政局,赶紧走。”
司机也见过刑政局墙上的法官排行表,虽然没全部记住,但像墨青这么靠前的,他记得比谁都清楚,前面的第三法官是个空白照,也没有名字,只有代号003,上百名法官里就那一个没名没脸。
他就记住了墨青,这里面一半以上功劳要靠前面那位003法官。
张穆清眼神凝重,他记得这张脸,和他哥牵手走出判决处大楼的新法官。
他伸出手,礼貌地笑着,“这位法官,有看到单法官在哪吗?”
俞墨宸两条手臂在胸前架着,仰着下颌垂眼看他,“回刑政局了,也请你带我回刑政局,我有事要上报给单政员。”
张穆清礼貌微笑过,从齿尖挤出一句,“请!”
俞墨宸俯首坐在距离他最近的警车里,将单君羽往怀里揣了揣,衣领敞开用阴影掩着。
到了刑政局门口,没等俞墨宸下车,他就看到一道黑影冲进大厅,张穆清比他都要着急,墨青扶着腰同其他法官说笑,抬手指向一溜烟跑进大楼的张穆清,显然是在笑他。
俞墨宸下车抱着单君羽去了单运的办公室。
站立在门口敲了两门,从屋内传出一声“请进”。
“单政员,有件事要提前和您说一下。”俞墨宸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变现得唯唯诺诺,就连在旧城那一次他也是直视单运,这次不一样了。
他不仅让单君羽死了一回,还把他感染了,成了一条蛇。
单运带着方框眼镜,并没有抬头,桌面上堆积着杂七杂八的文件,她握着一根银色钢笔,手上翻页签字的动作就没有停下过。
办公室内回荡着唰唰唰的翻页声和钢笔写在A4纸上的沙沙声。
“说吧,什么事?”单运推了下眼镜框,指了下对面的座椅,余光瞥见是他,“啊,小宸啊,这次和君羽合作的怎么样?”
俞墨宸应了一声,“很好,单法官实力很强,只是……”
“嗯?”单运抬眼看了他一眼,始终架着两条手臂,极其不协调,还垂着头,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笑了一声,“那我可该谢谢你,人都会死的,但你又给了我家君羽第二条命,我还真是就救了一条命,让你这么快就补回来了。”
俞墨宸猝然抬起头,“您不怪我?现在社会上对变异体的骂声很大。”
“怪你什么?怪你救活了我儿子?”单运噗嗤一笑,接着说道,“社会对变异体这个新种族的包容度还很低,你要给一个新物种适应并融合到这个社会该有的时间。”
“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会走,变异体也不是一开始就能保持清醒,但从你反应上看,我儿子应该是没有发狂,也没有痛苦。”
俞墨宸点点头,他将单君羽放在单运面前,向他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是这个颜色的,是因为受那条章鱼的影响吗?”
单运蹙了蹙眉,摘下眼睛,凑近观摩了几分钟,“不确定,等他醒了,带他去医务室抽一管血。这事你完成的很好,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单运叮嘱着,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好,那就先不打扰您了。”
俞墨宸抱着单君羽出了办公室,单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接着翻看那一堆文件。
俞墨宸带他去了刑政局里的医务室,倒更像是以前的研究所,所有人穿戴着白大褂和特质眼镜,走廊内亮着幽蓝的暗光,常年不见日光,走廊内有股东西放久了失去灵魂的死味。
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内,里面东西陈杂,入口处两三张铺着蓝色纤维布的硬床板,右手边三台显微镜同时观察着,电子屏上显示的画面极为清晰。
一个细胞在极快地分裂成两个,随后变成独立的个体,又紧接着分裂,这样一代又一代繁衍下去。
三台电子显微镜前站立着一道身影,一个人同时应付三台机器,很显然有些应付不过来,手忙脚乱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转头瞥了一眼,又极快观察着电子屏,画面在大脑中经过处理后,那人惊呼,“是你!”
“鲍小姐,我说过吧?不要大惊小怪。”
鲍阳没回应他,而是看向门口的俞墨宸,“你来这里干什么?受伤了?我看你也挺正常的啊。”
Willow应声抬起头,和刚刚的鲍阳如出一辙,“俞哥!你怎么来了?巢冬那边的事都忙完了?”
俞墨宸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手臂放下,露出了怀里的一条小蛇。
两人围上他,想到了最不可思议,但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齐声问道,“这是单法官?”
俞墨宸点了点头,“他在任务中牺牲了,我咬了他一口,感染了他,就变成这样了。”
“……死而复生?”鲍阳向后撩了撩头发,“真有实力,我看单法官活得好好的,送来我们这里干什么?我可不研究昂,天天看数据我都要吐了。”
Willow会抓重点,“羽哥为什么是白色的?我记得你是市中心那条,应该是黑色的王蛇啊……羽哥这是把你的基因融合了?”
“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们。”俞墨宸诚恳回答道。
鲍阳抿唇笑了笑,“所以要我们抽血化验是不是?如果是,出门走廊尽头右转,好走不送!”
俞墨宸:“是单政员要我来的。”
鲍阳:“…………”
Willow:“嗐,俞哥你早说啊,你看这事闹的,来吧,抽一管血。”
他接过俞墨宸怀里的单君羽,怔了怔,“俞哥,让羽哥变回人要好抽一点,蛇有点勉强……”
转头瞥见某人紧盯着他的手,把要说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不,不变也行。”
“嗯?不是。”俞墨宸揉了揉山根,有些疲劳,双眼皮都加深了两分,“他还在睡觉,要叫醒他吗?变人可以,就是没衣服,你们有多余的衣服吗?”
“我去找。”坐在床板上的鲍阳指了指自己,出了房间。
Willow见她出了房间,靠在俞墨宸左手边的办公桌上,“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是被这几天的工作影响了。刑政局现在提倡人与变异体和谐相处,考虑有部分二代变异体不是很理智,随时都要发狂。在后门有一道十米长的纯黑走廊,只要是变异体就可以进入,有人担心自己被感染也可以进入,摸黑走过十米之后就是一个全封闭式的抽血台,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的变异体,也相对保证了这部分变异体的**。”
“抽血之后,我们要根据每个变异体的血检测出会致使他们发狂的基因,在这一基因基础上,找到细胞上对应的变异点,然后设计靶向药物,每个变异体的情况都不一样,有些只有一种,有些是很多种。”Willow长长喘了口气,“这几天整个实验室都在搞这个,确实很累。”
俞墨宸始终盯着被他放在身后的单君羽,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也不是很在意当下的局势,一旦确定了自己百分百安全,身处混乱不堪的环境里反而会感到无比心安。
“就这些了,我把你的拿过来了,讲真的,这是真不好找。”鲍阳将衣服递给俞墨宸,抓了抓头发走向Willow,压着他的肩膀,抬高脚,小声说道,“你为什么把我的衣服卷在你衣服里面?”
Willow尴尬地笑了笑,“下班再跟你解释!”
俞墨宸拿上衣服,抱着单君羽去了帘子后面,手指按在他的蛇唇上,体温比他的高一些,单君羽缓缓抬起了眼皮,竖瞳骤然凝滞,俞墨宸俯身吻在他唇上。
“你醒了?”
“嘶。”
俞墨宸弯着手指,蹭了蹭他的下颚,“我给你找了两件衣服,现在先换上,要抽一管血。”
“嘶。”
俞墨宸背过身去,虽然知道都是男的,没什么,但他总觉得单君羽会害羞。
……
“好了,换好了。”
俞墨宸再一转身,单君羽蓝白长发披在肩颈上,化蛇后皮肤又白了两分,很像一个瓷娃娃。
“抽一管血,”俞墨宸拉开了帘子,单君羽抬手挽上腕上的衣袖,下摆塞进咖啡色的裤子里,上半身直挺,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腕,“这衣服有点大。”
“哇塞——!老大!”鲍阳大步上前,靠在办公桌边沿上,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你这还变发色啊?这么长?”
鲍阳抬手要去摸单君羽的长发,下一秒手腕被俞墨宸抓在手里,“鲍小姐,干正事!”
“行行!”鲍阳无聊摆摆手,“可真是当成宝贝了,来吧,坐在这儿,抽一管血感觉不够,老大这个变化太大了,什么都变了,就差着一张脸了。”
Willow翻着自己的工作日记,“我记得之前也有一个是变异靶点很多的,他是箭毒蛙变异,说自己以前是黑发黑瞳,变异后就成了绿发红瞳。”
鲍阳嘟囔一句,“真牛逼的组合。”
“反正先抽三管血验着,不够了再打电话通知你们来,虽然没有实际的实验数据证明二代变异体一定会发狂,但还是要多加留意一些。”
Willow放上碘伏,针头,一卷纱布,端着铁盒来到鲍阳身边,接着她的话补充,“这个和狂犬病毒差不多,有一定的埋伏期,也可能导致你突然暴毙身亡。发狂了,运气好的话,能活下来,不过大概率也会把自己挠的不成人样。”
单君羽点点头,明白了两人的话,“我的基因在和他的基因做对抗,对不对?”
两人相视互看了一眼,果然判决处第一法官不一样啊,这脑子!
Willow假装咳嗽一声,“只有这种说法能解释的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了,羽哥你还有可能变回正常人,这样将会是自病毒爆发以后第一个靠自己痊愈的人类!我们就可以根据你的血液,找到里面对应的抵抗基因,制成疫苗,普及这种药物,减少变异体的数量,同样增强整个社会对变异毒株的抵抗力。”
单君羽伸出手臂,青筋虬结,冷白皮肤下的青紫血管一清二楚,鲍阳深吸一口气,“老大,你快变透明了。”
“是吗?”单君羽没滋没味地问了一句。
鲍阳刺破他皮肤的时候,单君羽小幅度地抖了一抖,俞墨宸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
“最快多久出结果?”俞墨宸看向Willow,他斜依在一张办公桌上,手臂搭在旁边的一摞报告上,目光里嵌着疲惫,嘴唇微微抿紧,正在思考着什么。
俞墨宸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他才蓦然回过神来,“什么?!什么结果?”
鲍阳复述了俞墨宸的话,Willow抬起手捏了捏眼角,又酸又涩,“大概需要一整天,要找到所有和你融合在一起的基因片段,比对以前的。这个对比靠电脑就好,我们要看的是这些重组后的基因指导机体合成的蛋白质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单君羽没有情绪,纤长的睫毛又长了一毫米,并不是多大的变化,但就是整个人都变了,原来精悍的肌肉都皱缩了一些,皮肤光滑了,身形也跟着瘦削了。
“那麻烦你们了。”俞墨宸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单君羽身后,鲍阳拔了针头,单君羽抬手按着棉球,指尖微微发白,在指甲盖下洇透着一个半弧。
“两个活祖宗,你俩好好的,别整什么妖蛾子比什么都强!”鲍阳捂上嘴打了个哈欠,又走到那张床的旁边,看着那三台电子显示仪,“天,照这个速度,再过半个小时这个玻璃片都要成培养皿了。”
“行了,回去等结果吧。”Willow五根手指,每个空隙夹着一管血,朝两人摆摆手,“慢走不送。”
俞墨宸和单君羽并排走出房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单君羽好像在感染之后就很少说话了,连一丝情绪都不曾透露过,变成变异体还会改变性格?
还是他本来就这么郁闷?
“去哪里?要回家吗?”俞墨宸问道。
单君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长发披散在肩上,额角处的头发弯至下巴,随着他的走动,左右蹭着他的下颚,“你要回家吗?”
俞墨宸挠了挠脸颊,躲闪开他的视线,“我回不回都行,主要是看你,你去哪,我去哪。”
“我去死,你也跟着一起去?”
俞墨宸漠然浅笑,“好,走吧。”
单君羽冰冷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跟你闹着玩的,别瞎想。”
俞墨宸抿唇笑道,“单**官也喜欢逗小孩?”
“没有。”单君羽抬手推走他的脸,“你是小孩吗?”
俞墨宸握上他的手腕,大拇指在他手心一按,伸出舌头就舔,“怎么不算呢?我也没断奶,全靠单法官施舍我。”
单君羽一脸嫌弃,想抽手,发现自己拽不动,也就没再拽,仍由他舔着,“你真不嫌脏……别去我家,我给你钱,你自己买房。”
“干嘛那么绝情,我可是救过你一命呢!”俞墨宸嬉皮笑脸凑到单君羽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单法官,救命恩人的脸记一下呢?”
单君羽朝外走着,到楼口,迎面和脚步匆匆的张穆清撞上,俞墨宸扶了单君羽一把,脸色一沉,这可真是太巧了,撞谁都能撞到最不想见的人。
张穆清撑起身,按了按眉尾,“抱歉,我着急赶路。”
抬眼和冷厉的视线相对,一眼就认出是俞墨宸,“你怎么在这?”
第二眼朝他怀里的长发美人看去,俞墨宸霎时捂上单君羽的眼睛,宽手掌遮了半张脸,单凭一个唇形,张穆清根本认不出是他哥,俞墨宸冷声道,“刑政局你家的啊?我带我老婆看病,有意见?”
单君羽反手拧了他大腿根的肉,俞墨宸强忍着笑,实则心里快炸了,我在帮你啊!你还掐我,白眼狼不是这么当的吧!
“呵——就你?这姑娘是眼瞎了才跟你。”张穆清扔下这句话直奔楼梯走了,俞墨宸的手是被单君羽打掉的,“你他妈说什么胡话!”
俞墨宸抱上自己的手臂,“单法官,我冤枉啊,我这是帮你,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现在变成变异体了吧?”
单君羽确实不想让他知道,感染变成变异体还待在判决处,这是个很有争议的事,除非这颗星球明天爆炸,不然这种事还是咽在肚子里比较好。
“回家。”单君羽拽上俞墨宸的衣角,又反被他牵住了手,正想甩开,俞墨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带我回家,我好心告诉你,成为蛇有什么好处。”
单君羽只觉得他无聊,淡淡说道,“不需要,我自己会上网搜。”
“那坏处你总不知道吧,何况你还是个二代变异体,刑政局不让研究变异体,你根本找不到详细的资料,我还有点经验能告诉你,你再努力,能比得上我这种有天赋的蛇吗?”
单君羽:“……”
玛德,好想撕烂他的嘴。
单君羽咬紧了后牙,唇边抽搐两下,俞墨宸弯着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心想,哇塞,好想亲烂他的嘴。
“走,先回家再说。”
两人找单运要了一辆奔驰,那原本是单运的车,但两人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扶额思索再三,给了一张卡,添了一辆车。
俞墨宸坐上副驾驶,在单君羽扫过他一眼后,如芒刺背,又转坐在后座上,朝主驾驶摊开手,“您请!”
单君羽开车往自己的公寓走,房子还在,就是门前裂了一道深渊,两人皆怔在入口的对面,俞墨宸挑起眉梢,“怎么办?变成蛇钻进去?”
“嘿——!两个小伙子,别走那条路,掉下去要死啊!”
楼上的大妈喊了一声,还是拿着市场专卖的红喇叭,穿透力可谓是让人叹为观止,单君羽皱着眉,仰头看去。
从一扇窗户里扔下一根粗绳,末尾打着一个结,刚好卡进一只脚,单君羽双手插在裤兜内,“有什么想法吗?”
俞墨宸上前,单君羽猝不及防地被他搂在怀里,一脚踩在粗绳上,一手拉着粗绳,尾音上扬,“单法官,抱紧我!”
两人慢慢离地,从头顶传来嗡嗡的转轮震响声,“俞墨宸,下次动手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俞墨宸仰头看着窗口,那根粗绳卷进楼顶的一台大型提重机内,“不能,我没提前写好预告信的习惯,感觉就像……我下一秒就要死了。”
上升至窗口,那扇窗子大展开,俞墨宸松手跃进屋内,哐当——
怀里死死抱着单君羽,一手护着头,一手按在腰间,那大妈急忙上前扶起两人来,“哎哟?我当是哪个非主流的帅哥呢?原来是个小姑娘啊,瞧瞧这瘦的,你是她男朋友吧?多喂点知道了吗?”
俞墨宸憋着笑,单君羽缩在他怀里,低着头。
“知道了阿姨,但我不是他男朋友,我是他老公。”俞墨宸说的绘声绘色,张开手臂比划着,压根不瞧单君羽阴沉的脸,“我这是带我老婆回娘家了,过了这几天才回来,没想到家门口就裂了——”
单君羽揪上他的耳朵,咬牙切齿用仅仅两人能听见的声响,说道,“回家再收拾你!”
“哎!阿姨,我们回家了哈,明天给你送几棵大白菜来,还贴着‘囍’字没撕呢!”
大妈一手托着脸慈爱地笑着,身上那件红色毛衣格外应景,又看向窗户木桌上摆着的灵位,“哎呀,年轻就是好呢,你说呢,老头子。”
单君羽站在自己家门口,一摸口袋,空的!
“怎么?单法官不会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吧?”俞墨宸斜倚在墙边,瞥了他一眼,手掌搭在门把手上,“我说啊,咱还是到楼顶,变成蛇顺着你的窗户缝发进去得了,你要是没开窗户,咱就得过下水道,想好再回答我。”
单君羽神情冷淡,松了一口气,拽着俞墨宸的衣领往楼顶走,俞墨宸在他身后狼嚎,“别拽,别拽!”
登时将单君羽扛在肩上,“这几步路让单法官走的这是费死劲了,还是我代劳吧。”
单君羽挣扎了两下,就松手了,整个人和围巾一样,松散搭在他的肩头,白发掉落在眼前,他捏着一缕对在眼前看了看,两手一抻,“嘣”一声断开了。
里面的断裂面也不像染发后那样,一整根就是纯白的,根本就是他原来的头发,他的基因确实被俞墨宸改变了,这头发除非剪了再染回来,别的……没别的。
两人到了楼顶,天已晨昏,夕阳在远处凝成一个刺眼的红点,昏光落在两人身上,楼顶刮着冷风,兴许是变成了蛇,对偏低的温度也有了几分耐受性。
“行了,单法官,让我瞧瞧你变成蛇的模样呢。”俞墨宸有些调戏地讲道。
单君羽斜觑他一眼,心里漠然不作声,由俞墨宸引着,两人回到了公寓内。
去巢冬市不过一周,茶几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单君羽去卧室,扯下床单被罩,换了一套干净的,又脱了身上这一身不属于他的衣服,换上了自己平日的居家服。
俞墨宸蹲在床头前的垃圾头里,捏着里面带血的衣服,含笑道,“单**官,你说何必呢?当初就为了抓我,给自己整这一身血,还废了一身工作服。”
“你话怎么那么多?”单君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吃什么?”
俞墨宸冲单君羽摆摆手,回答道,“让我点餐,行。”
“那我要吃单法官,这边给上吗?”
单君羽略怔,转身走到厨房,噼里啪啦一顿杂乱的响声过后,俞墨宸站在厨房门口看向他,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眼瞳陡然骤缩。
单君羽握着水果刀抵在自己手臂上,刀面上反射着单君羽的下颌,俞墨宸屏住了呼吸,胃内一阵痉挛,“单……你,我……”
“我给上,你要不要?”单君羽冷笑着,俞墨宸只觉得心里渗着一层冷汗,缓缓抬起手,指尖发着颤。
登时一道人影向前,单君羽一顿,手指一凉。
垂头看去,俞墨宸紧攥着刀刃,生生剜·掉一层肉,发凉的血淌在他手背上。
单君羽松了手,自己被俞墨宸紧紧拥进怀里,他垂眼叹了口气,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好了,好了,开玩笑的。”
俞墨宸背后的窗子被夕阳照亮,残血的天边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大楼,光影切割着他的背影,只有一张揪心的面孔隐没在暗影中。
“别开这种玩笑。”俞墨宸音色沙哑。
单君羽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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