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暗暗翻个白眼:就你明白!
今天三月初十,距离屠龙大会已经三天。她知道岚期虽然放走了曦琅,但是他伤的那么重,保不准就被天界的人抓住了。她真的等不下去了,她要找到月盏,不能再耽搁了。
“我要去找他。”
“不去行不行?”
“不去你找他啊?!”
“我找他啊!”
阿鬼都懒得与他插科打诨了,转身就走。
“阿鬼,”岚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有我,你受冰刑的时候怎么熬过去啊?”
阿鬼脚步一滞,蓦地就想起昨天晚上的冰刑。她知道是岚期救了他,不然现在她不会站在这里。
苦痛受得太多了,稍微给一点甜头,再尝苦难时,生不如死。
“放心,以前那么多次,不还是过来了吗?”
岚期淡淡道:“好,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阿鬼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阿鬼,你往前走吧,千万不要回头——你要是一回头,岚期绝对会跟着你的。”
阿鬼:“?!?!”
他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阿鬼摸了摸衣襟,空无一物。
阿鬼大惊:把玉佩缝在衣襟上都能被他找出来?!这货是狗吗?!
没了玉佩,月盏他怕是会搞死阿鬼。他最珍爱的东西被她丢了,他如果不生气,会把她的命丢掉;他要生气,会把她的残魂丢掉——都一样了,反正她都会死。
回头——不,不能回头!
“上神,上神啊,求求你了,你把玉佩还给我吧,我真的很着急啊!”
岚期沉默半晌,轻声道:“你来取啊。”
他的声音散入风里,四面八方向阿鬼吹来。
阿鬼噗通就往地上一跪,嚎道:“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啊?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阿鬼,是你不肯放过我。”
岚期的声音忽然就在她背后响起,而后就是熟悉的浑身僵硬。
“要么回头,要么便由我亲手毁了这块玉佩。”
他似乎轻叹了一声,声音倏然之间仿佛云端传来的天籁,却说出了让她如坠冰窟的话:
“阿鬼,你得明白,你不想让我跟着你,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让我跟着你。”
是,如果他铁了心要跟着她,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现在玉佩在不在他手上已经不重要了,阿鬼没有选择的余地。
俶尔浑身一松,岚期轻声问道:“怎么选?”
阿鬼按捺住刻骨惧意,终是僵硬着身子,回头看着他。
依旧雪肌墨发,清逸如丹青素绢上的留白。在岚期清澈淡漠的眼眸里,清晰地印出阿鬼脸上的无可奈何。
她说:“好。”
霡霂清雨泠泠吻着如雪繁花,扣着檐牙下的小小护花铃,拨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梦呓。阿鬼第一次看见岚期露出这样开怀愉悦的笑容,他牵过她的手,扳开她的爪子来了一个骚骚的十指相扣:“走吧。”
阿鬼挣脱他的手,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呢?”
岚期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手——
“咦,你不要威胁我啊,我可不怕你!”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好啦,牵牵牵!事多得很!!”
阿鬼与岚期美人手拉手走过山间小径,林间溪流,活生生像一对狗男女,无可奈何。
“上神,你不是会飞么?为什么要走下山呢?”
岚期微微一笑:“因为走路的时候,你会牵我的手。”
阿鬼干咳了一下,说:“我们应该先打听一下消息——对了,那条叫曦琅的龙,你知道它去哪儿了么?”
岚期动作一顿,而后道:“我只是放他离开了,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阿鬼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了:“茫茫六界,该上哪儿去找他啊?”
岚期闻言,停下步子看着她,声音都带上了笑意:“不找他了么?那我们回家罢!”
阿鬼这个气啊!还没出姑射山,这里离他家就牙长的一段路,他就已经想家了吗?!
她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好啊,你回姑射山,我回从极渊,后会无期啦上神。”
笑意在他脸上退潮,他沉默一会儿,才道:“别生气,我答应过你,会陪你找到那个魅惑人心的野男人。”
野男人……阿鬼表示不想与他说话了。
阿鬼闷闷走着,完全不想理会跟在后面的岚期。她现在只盼先能下山,让他断绝了回家的念头。
走了一会,他又停下脚步,轻声道:“阿鬼——”
阿鬼不耐道:“又怎么了?”
岚期颀长的身影融在一片青翠修竹中,愈发清然出尘。
“你能牵着我的手吗?”
阿鬼别过脸不去看那双烟雨朦胧的眸,干脆地拒绝了:“不能。”
岚期神色未变,又用很轻柔的调子问我:“那我摔了那块玉佩,好么?”
在阿鬼牵住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位列仙班了——天界的人忒事儿多了!
下山后,岚期带阿鬼拜访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师弟,虚词川的主人汀郁。
天问山是他们共同的师门。
岚期被捡回天问山时尚是襁褓中的婴儿,他师父玄叔子掐指一算就算出这娃不得了,天生神魂,不修仙可惜了哇!他抱着没断奶的娃娃,对底下跪着的一大片徒弟吩咐道:“快来拜见你们的师兄——啊,何阳子你不必跪啦。嗯,你今年也有九十七,边做这孩儿的大师兄罢。”
众徒了然,高呼:“二师兄好!”
师父一闭关动辄三五年,岚期是怎么长大的呢?
众人想起了,给娃娃一点吃的,想不起来,便权当帮助孩子修炼辟谷了。扫地的大爷是个很善良的人,是他让岚期活了下来。
跟扫地的大爷学着认了几个字儿,岚期开始修仙了,十岁的岚期已经超过了天问山一半弟子。
天才的锋芒终于开始发光,当门派长老问他想要哪个老师教他的时候,岚期没多想就选择了那个扫地大爷。
“老先生讲的那些故事令我受益匪浅。”
什么故事呢?
东方的春神句芒驾两龙行过四方,北冥的大鱼振翅千里脱骨为鹏,曾有大神一怒撞断天柱,曾有琴音响彻扶桑神木……
小小的孩子目光流露出无限向往:“是真的吗先生?”
大爷放下扫帚,笑眯眯道:“你猜,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岚期若猜了出来,哪里需用他告诉呢?
岚期说:“我会记录下每一个地方的传奇,千百年之后,生生不息。”
他长大了,扫地的老先生却老了。秋天,天问山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在地上,老先生死了。
天问山的人,没人注意到那个本来就寡言的天才基本已经成了一个哑巴。
事实上他也不是天才了,自老先生去世后,整整一年,他的修为仿佛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儿。
打破少年沉默的是另一个少年,传说有病的少年——汀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