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字正腔圆地应道:“汀郁尊者,我是极北从极渊的水鬼,我叫阿鬼。”
汀郁背着她点了点头:“啊,声音倒是很好听的,不输青楸——但是师兄啊,就凭你正视这女鬼的勇气,我相信你对青楸的感情了。”
阿鬼小声逼逼:“瞎认恋人的感情。”
岚期显然听到了这句话,认真道:“阿鬼,我可没瞎,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来的。”
阿鬼:“……”
汀郁战战巍巍地说道:“师兄,你把这只水鬼牵到我的虚词川,到底有何贵干呐?”
阿鬼会意,上前说道:“我想找一个河伯,他叫月盏,离开了从极渊,您知道他在哪儿么?”
汀郁嗤笑一声,冷冷道:“腿长在他身上,我怎知道他去哪儿了呢?”
阿鬼有点生气,想把他扒光之后扔进从极渊冰河里的那种。
“那……有一条叫曦琅的曦族之龙,据说还是龙族十皇子,前几天离开了姑射山,你知道——”
“上一个回游,这一个会飞——你就不能问一点正常人能问出来的东西吗?”
阿鬼了然,冲岚期柔柔一笑:“老东西,你就这样耍我么?!”
岚期微微错愕,而后轻声道:“阿鬼,我说过,我不会骗你的。”
“我信你个鬼!你不是说你师弟通晓六界机密吗?你不是说他连死了几千年几万年的人都能找到吗?”
许是她声音太大,说到后面,胸腔都疲累,带着一半累一半怂,她终是放低了声音:“上神啊,实在不行的话,你放我离开,我自己去找他嘛。”
岚期没说话,汀郁却开口了,他扯扯阿鬼的头发,甚是不快:“你这水鬼,胆敢忤逆上神?我告诉你啊小水鬼,别以为我家师兄傻乎乎脾气好就欺负他,你要惹他生气,我一招玄极灭打得你魂飞魄散——”
“汀郁!”
岚期的声音异常惊慌,脸色很不好看,似是恐惧,又如后悔。
汀郁许是知道他说错了话,用力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放开了。
“你要找的人,有什么信物么?”他缓缓道:“若是有贴身信物,我或许还可以通过占卜其信物上的精气神来找到他的踪迹。”
阿鬼大喜过望,赶紧恳求岚期:“上神,求你把玉佩给我罢,你师弟他可以帮我啦。”
岚期似笑非笑地看向汀郁:“小师弟,你这乩天卜玄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嗯?”
汀郁的身子很明显的一抖,而后低声道:“难伺候……”
岚期将玉佩如同扔垃圾一样扔在汀郁脚下,阿鬼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只当没看见。汀郁捡起玉佩,叹道:“哟,这应该是曦族最后一枚龙佩了罢。你知道这块玉佩是什么来历么?”
阿鬼坦然摇摇头。
“哼,就知道你一个乡下鬼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宝贵之处。”汀郁侃侃道:“世人皆知龙生九子,殊不知那只是一般腾云入海的龙。龙族是一个古老的大族,而其中能堪比创世之神的龙族,唯有东方曦族。
“曦族之龙生十子,象征着上古时期的十大金乌,他们可以说是太阳神羲和的守护者。然而古神羲和归化于天道轮回之中,但是作为东方旸谷扶桑木的守护神,曦族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天帝在他们面前都要逊色三分——不过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三百年是个奇妙的数字。阿鬼和月盏在从极渊生活了三百年,岚期失去了他的青楸足有三百年,而今就连曦族的盛世也在三百年前结束了吗?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从极渊河伯月盏,很有可能就是已经没落了的曦族皇室的第十个殿下啊。
阿鬼忽然想起他有时候对她说话,自称为“本宫”。是了,若非皇族,他怎么会以“本宫”自称呢?
之前阿鬼总是以为他不喜欢河伯这个位子,只是因为大材小用,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可以比肩天帝的龙族十皇子,倏然之间就成了不毛之地的河伯,这样巨大的落差,别说一个皇子了,就算搁在普通人身上,也受不了啊!
“那……那他是因为什么才会被贬到从极渊的?”
汀郁似笑非笑地看着岚期,幽幽道:“师兄,她问你话呢。”
岚期默然许久,给了她一个答案:“怀璧其罪。”
阿鬼叹了一口气,因为月盏的遭遇,也因为岚期的回答。
其实她也没那么傻,岚期瞧着是个与世无争的美人,其实心里不知道城府多深呢。认识他这么多天,她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师兄啊,三月初三的那场雨是你有意为之的罢。”汀郁笑道:“你怕那个小孩儿不领你的情,所以把灵力都注入到雨水中给那个小孩儿治伤——师兄啊,你跟我说实话,那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私生子……岚期眉宇间浮上了一缕愁色。
阿鬼又叹了一口气,对岚期道:“上神啊,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坦诚相见的?纵然他是私生的,可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你不能这样。”
岚期看了她一眼,选择不与傻鬼计较。他道:“汀郁,找到他。”
汀郁嗤笑一声:“看来是亲生的。”他广袖一挥,玉佩凭空浮起;四野无风,但是他的白发却飞扬起来。
通透的玉佩上忽然闪现出紫色光芒,宛如绽开的莲华一般极力像四方**蔓延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色光芒逐渐黯淡,转而是一种黑色的气息。这种黑气很混沌,让阿鬼想起了从极渊的黑夜,也是这般压抑寒冷。
黑气愈发旺盛,几乎要淹没汀郁的身体,彻骨阴寒中荡漾着玉佩散发出来的妖异鬼魅。
岚期见状赶紧拈诀,纯白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如清风明月一般扫去阴寒,照亮晦暗。本来旺盛浓郁的黑气一遇到岚期的灵气,便迅速褪去,似乎很惧怕这股力量。
汀郁本来就有几分苍白的脸愈发凄然,而后便吐出一大口血。
“汀郁!”
岚期扶住摇摇欲坠的汀郁,伸手覆在他手腕上,眸子闪过一丝阴冷:“将寤之毒已经快至心脉了。”
汀郁轻笑一声:“大梦将寤呵……师兄,梦侵心魂,也算好事。”
将寤,大梦将寤?
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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