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西院灯火通明,古茶村在王府内的所有人全被召集在此,连蛊童都在。
院内齐齐摆开三把椅子,宣和居中,宣襄和宣漓一左一右。
宣襄率先开口:“诸位,前几日王城内对普通人种蛊是蛊师出现了,就是宣止盈!”
这句话无异平地惊雷,众人不敢置信。
“什么!?是祭司大人?”
“会不会是误会啊?祭司大人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对寻常百姓下手?”
“大长老,你找到证据了么?”
宣襄环视四周,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帘,扬声道:“自然,为了控制王城,她丧心病狂地对吴王麾下四位将军下了千足蛊,四人手心皆有蛊虫入体后的红黑叮痕,一验便知。”
说罢,她侧眸看向宣和。
宣和对上她的视线,脑海中闪过方才她对自己说的话。
彼时宣襄已经从发疯中冷静下来,擦着眼泪,胜券在握:“和叔,我自是不会放过她,若你不点头,这事抖出去,招来祸患的就是古茶村了。”
他握紧黄花梨椅扶手,做了选择。
“她说的不错。”
有村长出面,众人毫无疑问地全盘接受了宣襄的说法,纷纷惊呼。
“天啊!真看不出来,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可是蛊师界要命的大事,我们现在是要把她抓回来吗?”
“我们哪里行,她都考过解蛊了,你才到哪儿?是要回村子喊其他人吗村长?”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不是的,大长老不是的!”
小月亮从人群中钻出来,着急地解释:“祭司大人是为了王城的安定才给几个将军下蛊,不是您说的那样。”
宣襄没想到中间还有她的事,冷面含霜,一拍扶手。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也参与毒害他们?”
她一凶起来,小月亮就被吓住了:“我没想毒害她们……我、我……”
小月亮越急越说不出话来,眼里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宣醇见她要被惩罚了,赶紧跑出来:“大长老,小月亮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她最乖了,就算是有,也一定是祭司……那个女人强迫她。是不是,赶紧说话。”
小月亮被他推了把,脑子里想起祭司大人把毒药拿到她面前的时候。
——吃吧,之后如实说就好。
直至这一刻,她这才明白宣止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做这看似多余的事,不要命地哭:“她给我下、下毒药了。”
宣醇赶紧道:“大长老,小月亮被逼的,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她疯了吧,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真是丧尽天良!”
“小月亮哪儿不适,我带你去解毒。”
宣襄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给宣群递了个眼神。
宣群站出来,面向他们:“各位,她是我们古茶村的祭司,做出此等穷凶极恶的事后若不能绳之以法,其他蛊师又会如何想?若是之后有其他人效仿,古茶村怎能服众?”
“正是。”
宣襄适时出言:“所幸此事尚未走漏,只要将宣止盈带到后院,我与村长、七长老便会出手,待回到村子后,列出罪行,当众裁决后再行处置。”
其实她原本想着夜长梦多,抓到了杀掉算了,但王府的那个王孙瞧着对她很是上心,逢家又净出情种,怎么说也是吴王唯一的亲人,这尊杀神威名远扬,还是不要太过交恶的好。
院内还挂着红绸,在他府中杀了人家准娘子似乎有些挑衅,干脆就带回去。
村子中还有不少宣止盈的拥趸,让她自己亲口承认也方便阿群当了祭司后收复人心,毕竟这些人中有不少佼佼者,若是能为他们母子所用,就算是宣和说话也不必事事都听了。
小月亮还想说什么,宣醇一把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想跟她一起死吗?”
她只是想说实话。
小月亮终于明白她根本无力阻挡事情的发展,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烫的宣醇以为她是汤婆子再世。
周围声音渐弱,宣襄整理下衣袖,淡淡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便按计划,守在院子附近,我这就派人去叫她。”
宣群闻言俯下身子,凑近低声道:“阿娘,她如今不在府中。”
宣襄心跳漏了一拍,瞬间意识到什么:“那她在哪儿?”
“周家的那个要去城中逛南风馆,宣止盈怕他闹事,跟着一起去了,等她回来我们……”
“啪!”
宣群被她兜头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嘴都裂了,泛起点血腥味。
“蠢货!!!”
宣襄气的浑身颤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恨不得吃掉他。
“还等她回来!?她不想做的事谁能逼着她,人已经跑了!还不快去派人蹲守四处城门,再分几个去城中找人,非要等她离开吴地才动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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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止盈打开了房门,门页吱呀扭转,逢青卓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他换下丝绸罗衫,只穿着寻常的浅绿色衣袍,圆领白边,很像书院的儒生。面前的人此刻收敛了平常的笑意,眸光平静,深深地望着她。
宣止盈与他一步之遥,却觉得她们隔着万里荒原。
“你……”
逢青卓先道:“让我进来吧。”
她顿了顿,让出路。
逢青卓无声地打量屋内的成对的浴桶、杯具、还有床上绣着彩蝶的被褥,视野中并无旁人。
“你怎么来了?”宣止盈将门栓住,转身问他。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问:“陪你上来的人呢?”
宣止盈捞开坠下的流苏,露出床底的两个人:“下了迷药,不到明日午时醒不过来。你呢,不会真的来捉奸的吧?”
她带着些调笑,逢青卓以为自己应该不会笑,但奇怪地是,当他听见宣止盈的笑声时,一路上怀揣的惶恐、担忧,突然裂了道缝。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眼睛带着悲伤。
“对不起……”
宣止盈踮脚抱住了他,像小时候很多次抱过的那样。
“谁告诉你的?”
“你太奇怪了,我不放心,就问燕将军过去几天的事,结合大管家听到有蛊师下蛊,猜到了三分……听说你不在王府,便有七分了。”
逢青卓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为了他,宣止盈依旧会是古茶村的祭司,受全村爱戴尊敬,而不是如今这般狼狈出逃,背井离乡。
而他最恨的就是,即使他是吴王孙,即使事情发生在他的属地王城,他都无法站在她身旁光明正大的保住她。
逢青卓慢慢地收紧手臂,却听见宣止盈倒吸了口凉气。
他赶忙放开她,见她胸口洇湿点点血痕,忙问:“你怎么受伤了!?”
逢青卓伸手去碰,被她闪身避开。
“没什么大事,人还活着。”宣止盈不想他继续纠缠受伤之事,叹气道:“知道你还来。”
她谁都没告诉,就是怕牵扯他们。
逢青卓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做不到。
她曾千万次救他于水火,他当以性命相报。
逢青卓把情绪藏在心里,只是勉强笑着说:“我想再见见你。”
宣止盈受不住他那种自愧的眼神,故意道:“怎么,我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逢青卓笑了:“自然不是。”
他的阿盈是凌越雪山的鹰,在万里风雪中展翅翱翔。
逢青卓从腰间拿出令牌,宣止盈躲过去,却被他强硬地塞到手中。
她略有些火气:“我有法子出去。”
逢青卓将她的手连着掌心的令牌一起抓住,语气虽温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你从我书房中翻找公孙续的奏折,是打算从河道离开吗?可是公孙续心思缜密,一旦被发现你无法解释,必然引起他们追捕,无异于给出逃增加难度。”
“还是听一听我的打算吧。”
宣止盈叹了口气:“你说。”
“马儿在后巷不远,马鞍旁的挎步中是急件文书。”
“今日黄昏时八百里加急报信越城遇袭,向王城请求援军,你身上带的是吴王给越城的回信,真正送信的人会在明日早晨被人发现在巷子中。”
他挑着要紧的尽量快地说:“若是古茶村有求,爷爷少不得装模作样,所以一定要快。出了城门往北走,风陵渡口有商船沿蓬江一路往东,宜川是商都忠心,有外邦商队来往,给老板塞点银子让他带你入尹。”
吴王出征时,他管理吴地大小政事,所得到的消息的确比她清晰很多。而且看他那副愧疚地恨不得死了的模样,受点罪说不定心里好受些。
于是她点头:“好,还有别的的吗?”
逢青卓望着她,唇微微张开,又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放开她的手,朝她轻轻却郑重承诺:“阿盈,我会去尹朝找你的。”
宣止盈当即道:“我可不想在尹朝大狱里看见你。”
“不会的。”
逢青卓笑着,轻拍她的肩,温柔道:“快走吧。”
宣止盈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最终掀开窗户,翻身跃下。
今夜没有月光,逢青卓很快的就看不到她了。
他其实刚刚想到一件事。
——今天是九月初十,原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这一走,说不定就是永别了。
1、小逢:你先在尹朝呆着,我让爷爷尽量早点把它打下。
2、小逢日记:元和十八年九月初十,对权利:渴望 1、渴望 1、渴望 10086……
3、新人求收藏、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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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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