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高一新生夏油杰, 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先去学校的收发室找信,然后回宿舍写回信。
同班同学五条悟在发现了他的这一习惯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古老又没效率的方式?打电话给家里不是更快吗?”
对方误以为他是在和父母写信。
“写信是一种很含蓄的方式。”
他拆开信封, 抽出了一张薄荷绿的信纸。
展开信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梳着丸子头、前额留一撮刘海的大鸭子。
很具有个人特色。
夏油杰勾了勾唇角。
“是嘛, 含蓄的向爸爸妈妈撒娇吗?”五条悟凑了过去,“让我看看,家书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只大鸭子。
“这只鸭子怎么回事?”五条悟惊呼,“它头上有个肿瘤!”
夏油杰:“……”
五条悟:“OMG,鸭毛还长到脸上了!”
夏油杰:“!!!”
“夏油,我画了一个你, 是不是很可爱?”五条悟愣愣地读完了鸭子下方的这句话,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家书,而鸭子头上的, 也不是肿瘤。
他瞄了一眼夏油杰头上的丸子,是有点像,但脸上的刘海就很一言难尽了。
“相比鸭子, 我觉得杰你更像狐狸吧, 话说这是你女朋友写来的吗?”
五条悟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女朋友对夏油杰的称呼不可能是[夏油],而应该是更为亲近的[杰]、或者[杰酱]和[杰哥]。
“不是女朋友,是青梅竹马。”夏油杰介绍道, “她和我同龄,在神奈川读高一。”
“青梅竹马么?”五条悟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个青梅竹马, 她经常和我一起喝下午茶,一起翻.墙。”
“然后呢?”
“你好像对我的青梅竹马很感兴趣嘛。”五条悟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没有然后了,她搬家了,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哦。”
“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失望?”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就算没搬家,她和我也玩不到一起的。她是非术师,看不见诅咒,也完全不懂咒术。”
“为什么玩不到一起?”夏油杰不以为然,“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一名非术师,但是我们关系挺不错的。”
五条悟沉默了,隔着那两片墨镜,夏油杰都能感觉对方在审视自己。
下一秒,是带着坏笑的语气:“杰,你该不会对你的青梅竹马有什么想法吧?”
被戳中心事,夏油杰没有否认。
他的目光移回了信纸上,最末端是寄信人的名字。
也是那个在他心里的女孩。
——[源铃溪]。
不同于对方一直叫他[夏油],他很早就开始叫她[铃溪]。
他们认识不止十年了,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他觉得她应该改口叫“杰”,但她没有主动改口,他也不好意思提。
他和源铃溪的相识极具戏剧化,后来想想,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
上高中之前,他们一直是同学,有时同班,有时不同班。
源铃溪喜欢沙滩,在湘南海岸的沙滩上,留下了她无数足迹。
他记得她喜欢在潮水的边界线上堆鸭子,然后看一群堆得栩栩如生的小鸭子,在涨潮时快速消失。
“你好不容易堆的,这样不可惜吗?”
他其实更想问,为什么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如果把鸭子堆到远处的沙滩上,那么就能保持很久。
她反问他:“你不觉得刚才那一下子很好玩吗?鸭子就像变魔术一样,全部消失了!”
“哪怕只有一下子的好玩?”
她的身后是逐渐涨潮的大海,她在黄昏中奔跑,多种多样橘色、红色的夕阳从天空泼洒下来,将海浪染红,拖成她长长的裙摆,她回过头冲他抬起下巴:“一下子的好玩也是好玩啊。”
那一幕深深的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生都没有忘记。
她追寻很多一下子的好玩。
天边一闪而过的流星,夏日祭一瞬间的烟花,阳光下一碰就破的肥皂泡,只能活三个晚上的萤火虫。
她在夏天看昙花一现,在冬天等雪花消融。
“可能因为一下子就没了,才值得珍惜吧。昙花要是天天开,谁还特意等它?雪花要是和泥土一样不会融化,谁还堆雪人?你见过几个堆泥人的?”她这样对他解释。
“说的也是。”他有些赞同。
“看吧,人类只会记得相对短暂的东西,比如我明天出车祸死掉,你就会记得我很久。”
“你在乱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只是个小孩子。”
“总会有那一天的……我会死,夏油你也会死。”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对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天空。
生死是连大人都很忌惮的话题,她却说得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
“铃溪,你都没有愿望吗?”
过生日的时候,她不许愿;去神社的时候,她爬到树上逗鸟;老师发下来的许愿签,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空白的。
“你为什么从来不许愿呢?”
她收回投在天际的视线,回过头来看他:“许了也没用啊。我妈又不会给我钱买,我费那功夫干什么?”
她的母亲,他也认识,是位非常漂亮的女性,但看自己女儿的眼神总是相当复杂,态度不冷不热。
他知道其中的原因。
“许愿会有用的。”
在他的坚持下,源铃溪小朋友许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想要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她仍然不信许愿有用,许愿签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很随意潦草。
“我还做梦我爸是日本首富呢。”她笑得很微妙。
那张许愿签被他带走了,他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买回了蛋糕店里最大的生日蛋糕。
那笔钱他攒了很多天,本来打算买一只足球。
绿茵场奔跑的身影,小姑娘托腮看着窗外的身影,两者在他心里轻飘飘转了几个回合,终究是后者覆盖了前者。
那一年,他们八岁。
八岁的源铃溪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嘴巴都快笑歪了,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擦了又擦,一根一根摆得像是要去献给天皇。
夏油杰替她点了蜡烛,看着她闭着眼睛虔诚许愿的表情,他突然有些难过。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愿望,只是没有人会帮她实现。
他也曾鼓起勇气找她的母亲源紫姬交流:“我觉得您应该听听铃溪的生日愿望。”
对方回以他冰冷如刀的眼神:“那我要不要告诉她,她的生日就是她父亲的祭日?”
源铃溪不记得,但是他和她都记得。他无法消除对方心中的恨意,只能祈祷她不要在源铃溪成年以前,把真相告诉她。
对于性格古怪的源紫姬,夏油杰时常感到头皮发麻。
丈夫去世后,亲手动刀,将自己整容成丈夫模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种偏执扭曲的爱情,他作为一个小孩,不赞同,也没法理解。
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源光溪在临死前和她定下了契约,如果她拒绝抚养源铃溪到成年,那她就永远无法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我原本有一个温柔可爱的丈夫,有爱情,有工作,可是她出生之后,我什么都没了,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叫我给她买生日礼物?”
夏油杰默然。
他心想,算了,铃溪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爱护也没有关系,她还有他。
她是弱者,他是强者,他应该保护她,于是他替她背负了那些秘密。
好像就是从那个生日蛋糕开始,源铃溪开始主动靠近他了。
也开始许愿了。
想要鼻孔鸡,想要漂亮的发夹,想要一本古诗集,想要超级难买又不便宜的红茶醍醐酥。
小姑娘的愿望如雨后春笋,一个一个冒了出来,他一一帮她实现。
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啃着饼干的样子,他想到了啃干草的兔子。
白头发红眼睛,她长得也像兔子……和他的兔子前辈简直一模一样。
“我想见我爸爸。”小姑娘有时候也会提出一两个他没法实现的愿望。
“夏油,你说我爸爸是不是和别的女人私奔了?”
他无言以对,好在她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夏油,你长大了想当什么?”
“咒术师。”
他的目标定的很早,成为最强的咒术师,祓除咒灵,保护弱小。
在他的理念里,强者保护弱者,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真厉害。”铃溪点头,“你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铃溪你呢?”
他还没来得及听她的回答,他们安静的午后时光就被别人打扰了。
“这不是没爸的小铃溪和那个能看见妖怪的夏油弟吗?”
年幼无知是锋利的武器,排除异类,言语伤人却并不自知。
“小铃溪,你爸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夏油杰皱眉,源铃溪摁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用在意,不理会他们就行。”
“夏油弟,你是不是你妈妈和妖怪生的啊?不然你怎么能看到妖怪?哈哈哈哈!”
夏油杰正欲解释是咒灵而不是妖怪,旁边的人已经炸了。
“我杀了你们!”
刚刚还劝他不要理会这些孩子的源铃溪,自己先疯了。
夏油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左右手开弓,连扇了对方十几个巴掌,才赶紧拉住了她。
“够了,铃溪,你手会肿的。”
一群孩子都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她还不忘在对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恶狠狠地说:“去死吧,一群垃圾,毒瘤,败类,蠢货唔唔唔——”
夏油杰捂住了她的嘴,没再让她说下去。
过了很久,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移开手,她又开始骂:“他们怎么不去死,他们全家都应该原地爆炸,被咒灵吃光!他们骂我们多少回了!”
“铃溪,别骂了!”
她很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不可以说诅咒人的话,会产生诅咒的。”
“……哦。”
满脸不甘心,可能也不会听。
少年夏油杰决定使出杀手锏。
“假如你答应我不说诅咒别人的话,我就再给你买两盒红茶醍醐酥。”
“!!!”
小姑娘瞬间眼睛瞪圆,看样子是被诱惑到了。
“答应吗?”
“会不会把你吃穷啊。”她面色担忧。
“没关系。”他托起她的手检查她的手心,“只要你不说诅咒人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可是会把你吃穷诶。那、那等我长大了,我就——”
一般来说,此处应该是“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之类的话。
夏油杰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这个套路。
“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有钱的大老板,然后拿很多钱给你。”
“……哈?”
“我嫁给日本首富好了,分你一半钱,让你当日本第二富,娶很多个老婆。”
“我不要当日本第二富,也不要很多个老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油杰哭笑不得。
不过源铃溪还算听话,没有再说过诅咒的人,不过还是会偷偷跟人打架。
她打架的水平其实很一般,但逢打必赢,因为她可以不要命。
只要把一生都赌在一场架上,那么谁都不会输。
但是……也会受伤。
夕阳下,他拿着手帕,认真地替她擦拭伤口。
小姑娘的脸被抓花了,眼角也有血。
偏偏还是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铃溪,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哦。”
答应的不情不愿,看上去很不服气。
“他们不值得。”他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不要打架。”
他不屑于对那些弱者动手,也不希望自己重视的女孩,再因此受伤。
他喜欢她的天真和傻气,陪她玩,看她吃零食成了他的一项乐趣。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出差回来,给了他一盒高档的酒心巧克力。
不到十分钟,那盒巧克力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你自己不吃吗?”
她举起一颗巧克力,那颗巧克力上印着猫爪的图案。
“我还有一盒。”其实没有。
“而且我也不爱吃甜食。”他微笑。
“噢——”
咚。
她只吃了半颗巧克力,就倒在了地上。
“喂,铃溪!”
……
“是酒精过敏,吃醉了。”
送去附近的诊所,医生给她开了药,“不过不严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她还没有从酒精过敏中缓过来,抓着他的手说胡话:“等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夏油杰——”
“!!!”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啊。
夏油杰偷瞄了一眼诊所的医生,发现对方没有在听,才松了一口气。
“和幸村精市……”
什么?!为什么他的名字后面,还跟了一个名字?
那是谁?
“嫁给夏油杰和幸村精市两个人。”她完整地嘀咕了一遍。
这回夏油杰的脸沉了下来。
他望着她,严肃地纠正道:“日本不准重婚,你只能嫁一个。”
她歪了歪头:“那我嫁给幸村——”
“你想好了再说!”
“那我嫁给……zZZZ~”
她没有说完就睡着了,他替她把手放到被子里,认真地叮嘱道:“你不可以嫁给什么幸村精市。”
末了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你嫁给他了,那我怎么办?
……
“你不要再来找她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国中之后,源铃溪的母亲开始阻止两人来往,以前对他是不闻不问,后来是冷嘲热讽。
他坚定的要走咒术师的路,在满是非术师的校园中更为孤独,一直也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很多次,他看到源铃溪和她的朋友们,有说有笑地从他对面的林荫道上走过。
“她以后的生活,和你是不一样的。”
……是啊。
是不一样的。
她的生活是念书和逛街,和朋友喝下午茶,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考试没考好,喜欢的男生不喜欢她。
而他的生活会是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祓除咒灵,保护弱小,他会很忙,可能也会很危险。
但是——
对面的少女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朝他看了过来。
“夏油!我在这里!”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朝他跑来。
无论何时。
“我会变强到毫发无损的回来跟铃溪说话。”
这是他在入学高专之前,对源紫姬说的最后一句话。
*
“杰,追女生这种事就要主动出击,要不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她?”五条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自信点,直接告诉她你馋她很久了。”
“悟,你不要帮倒忙。还有,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馋?”
“我怎么就帮倒忙了?我是帮正忙。”
夏油杰继续低头读信,读着读着,表情就变了。
五条悟看他脸色不对,凑过去再瞄两眼,就明白了。
——小姑娘被人欺负了。
“悟,帮我请假,我晚上回来。”
“那下午的课呢?”
“回来再补。”
“夜蛾老师会骂的,喂,等等我,我也要去!”
……
事实上,夏油杰在揍人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源铃溪会突然出现。
“夏油!”
他停下了手,回过头看她。
……糟了,他叫她不要打架,所以才背着她打架,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
“唷,女主角来了。”五条悟果然帮起了倒忙。
……女主角。
夏油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
源铃溪的家里一直有很多镜子,起初,他没有发现异常,但是某一天,他突然问她:“你不觉得你家的镜子有点奇怪吗?”
“数量是有点多,但是哪里奇怪了?”她在镜子前探头探脑,“镜面脏了?”
“不,没什么。”
他知道她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有她自己。
但他抬起头,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他一直守护的少女,踮起脚尖,轻轻地吻过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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