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伯利亚之前, 我和夏油杰在打包行李时,发生了争吵。
他的东西数量巨多,我给他买的衣服帽子裤子鞋子包括CD杂志海报, 他全部都要带回日本。
与他相反, 我没拿什么东西,除了几盒带回去送人的巧克力糖果, 就只有那盆刚刚开花的铃兰。
问题就出在铃兰上。
因为铃兰花全株有毒,夏油杰想把它留在旅馆里,我当然不乐意。
“你自己带那么多东西,我就这几样,还要扣一样,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久违的中国谚语出现, 夏油杰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他还是没有给我关于昨天问题的答复,一夜过去, 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早晨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还喝了一杯佐餐的白葡萄酒。
【只许州官放火又怎样?听话。】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夏油杰, 我只讲一遍,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整个彩虹小镇,只开了这一盆。”我没再坚持,包起了那几盒巧克力, “好了,你想扔就扔吧。”
【……】
行李打包完清点的时候,我看到了角落里, 被从花盆里取出来并去除了多余的土壤,用塑料袋小心包好的铃兰。
——夏油杰还是妥协了。
机票和行程是mafia安排的,虽然在向森鸥外解释时出了点乌龙。
我说需要三张机票时,森鸥外惊讶道:“这么快就生了吗?是两个可爱的小公主吗?让我看看。”
对于孩子的性别,森鸥外和夏油杰难得保持一致的期待,希望是两个女孩。
“那倒没有,是两个自称天人五福组织的成员……”
我没有把费奥多尔先前所说的“理想”直接告诉森鸥外,我和夏油杰都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
回去的行程是浩大的工程量,幸好还有两个免费的劳力在。费奥多尔和果戈里都不喜欢背东西,两个人嘴炮了半天,试图说服对方去背,但各执一词,听上去都有道理。我建议道:“你们不如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决定吧。”
石头剪刀布的方法非常简单,傻子也能玩,正因为简单,所以普及程度非常高。
聪明人往往更需要简单的解决方式。
石头剪刀布的对决,果戈里输了(注:费奥多尔出拳慢半拍),但他却迷上了这个游戏。
“阿陀,我们再玩一局,你输了就把帽子送给我~”
费奥多尔没理他,将帽檐拉低,安稳地补觉了。
飞机转了两次之后在东京的机场落地。
森鸥外事先安排了接机人员,到了之后我发现竟然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显然不喜欢这个跟保镖无异的工作,嘴唇淡淡地抿着,有股不耐烦的情绪。周围的人都自动远离了他至少五米范围。
“芥川君,谢谢你来接我。”
我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送你的,是红豆味巧克力。”
上次喝奶茶我就发现了,芥川龙之介对红豆口味情有独钟。
他冷着一张脸拒绝:“不用。”
“好吧。”我假装要把盒子收起来,“是太宰君说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
话还没说完,芥川龙之介身后的黑色外套已经伸出了一只类似触手似的小爪子,直接把我手上的巧克力拽走了。
动作很快,没人注意到刚才这里的异样。
芥川龙之介将大半张脸压进衣领里,低声道:“谢了。”
我回头想给他介绍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时,发现这两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刚走。】夏油杰问我,【要去追吗?】
我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和那两个危险的家伙扯上关系。
还天人五福,真当我是笨蛋吗?
“我们的东西很多,要先找一个住处,再去见森先生。”
芥川龙之介:“森先生已经给你安排了住处。”
“他安排的?”我犹豫了,“不会是凶宅吧?……开个玩笑,芥川君你不要瞪我。”
森鸥外安排的是一处普通公寓,很不起眼但又因此显得安全。
靠近海边,周围绿树环绕,环境优美。
我在进小区前,还在门口不远处发现了一家装修质朴的餐厅。
公寓在二楼,三室一厅,带一个开放式阳台。
除了基本的家具和家电,没有任何杂物。
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个房间已经布置成了小女孩的公主房,堆着无数的洋娃娃和连包装都没拆开的小裙子。
墙壁上也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动物,十分温馨可爱。
“原房主还没搬走?”
“这是首领的——”芥川龙之介皱了皱眉,“癖好。”
“他的癖好是室内设计?”
“……不。”
“为什么只装修儿童房?”
芥川龙之介不吭声了。
夏油杰倒是很喜欢这里,已经在研究他的小厨房了。
我趁芥川去上厕所,对夏油杰说道:“我要去见森鸥外,你留在家里整理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打算戴戒指。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铃兰花需要赶紧移栽,你在芥川君面前也不方便干活。听话,我不会有事的,都到日本了,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了。”
【一起去!】
夏油杰放下了锅子,态度坚持。
“一起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被人欺负了,你能欺负回去吗?你除了看得着急,还能做什么呢?”
他被我的话一呛,尴尬又失落,却无法反驳。
“我也很怕被人抢走戒指,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三个月,夏溪和朝颜就出生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伸手假装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乖,在家好好当田螺小伙子吧,我把戒指放在屋子中央,这样刚好基本活动范围都覆盖到了,森先生还真会选房子。啊,芥川君在冲马桶了,先不多说了——”
芥川龙之介从卫生间出来,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晃了晃手机:“太宰君推荐我们品尝小区门口的那家店,不过时间有点赶,下次再去——”
“时间不赶!”
基本可以确定,芥川龙之介就是个太宰治控。
森鸥外和太宰治,在他心里,完全偏向后者。
店里的主打招牌是甜辣咖喱,我点了两份。
芥川龙之介只吃了一口,就捂住了嘴,咳了起来。
“觉得很辣吗?”胖乎乎的中年店主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
“要不你就别吃了?”我也嫌辣,停了下来。
芥川龙之介还在死撑门面:“吃了它,太宰先生一定会认同我的成长!”
他像消灭敌人一样消灭着面前的咖喱,表情狰狞又痛苦,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在承受一场酷刑。
光盘的那一刻,芥川龙之介站了起来,仰头大喊:“太宰先生,我把你推荐的东西咽下去了!”
“太宰应该不吃这个。”
一道拆台的声音响起,我这才注意到了除了我和芥川之外,吧台最左侧还有一位发色偏红的客人。
“你在质疑太宰先生的能力吗?!”
我严重怀疑芥川的阅读理解有障碍。
红发青年面色淡然:“我认识太宰,他口味不好辣。”
这回轮到我心虚了,居然遇到了太宰治的熟人,但芥川的注意力还在对方身上:“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太宰先生?是想找太宰先生寻仇吗?”
啊这。
恐怕以后太宰治每认识一个人,芥川都要把对方的族谱翻一遍。
“我叫织田作之助。”
这个名字是真正点燃芥川怒火的东西,名为织田的青年突然眼眸微敛,然后往旁边避开了。
芥川的黑色触手在这一瞬间击碎了青年刚才坐的那把椅子。
“我听说过你,太宰先生说我再过一百年也比不过你!你算什么,区区一个底层成员!”
几近病态的偏执,让芥川在窄小的空间里,完全失控了。
“冷静点,芥川君。”我一边在心里吐槽再也不要和芥川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一边试图安抚他,“太宰君那么说是怕你骄傲,他有告诉我你最喜欢红豆口味的食物啊。他还是记着你的。”
“太宰先生,记着我……”芥川的动作慢了下来,下一刻,红发青年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又劈在了他的后颈上,芥川翻了个白眼,在昏过去之前,还在纠结:“他记着我吗?”
“你这么疯,不想记着你也难。”
我从芥川的口袋里拿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全掏出来,递给被吓呆的餐厅老板,“抱歉,他有些失常,这些够不够赔偿?”
“不、不用了。”店家很明显害怕收下钱,芥川事后来寻仇。
“请收下吧,不用担心。其实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提他的老师,他还是正常人。”
对于偏执的芥川,我倒是能理解,因为我自己也是这种人,一扯上夏油杰,就要疯。只不过我不会像芥川这样情绪外露,尽情颜艺。
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那一叠钞票里,只抽了两张,估计只够椅子的赔偿款。
正在这时,从楼上传来了乒哩乓啦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的欢笑声。
仔细听,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我注意到红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温柔清浅的笑意。
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年少时的夏油杰。
……怎么可能。
“吵到你了吗?”他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
“没有。楼上是老板的孩子吗?听上去很热闹呢。”
“不是我的哦。”老板笑呵呵地收了餐盘,到后厨去清洗了。
芥川还在昏迷,我得带着他回mafia赴命,我对织田作之助说道:“织田先生,可以麻烦你把芥川君搬到车上吗?”
Mafia的车在外面,我搬不动芥川,只能由织田作之助代劳。
“小姐也是mafia的成员?”
“嗯。”我点了点头,“刚加入没多久,现在就住在这附近。”
在放好芥川之后,他又好心地叮嘱我:“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织田先生再见。”
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和这位叫织田作之助的青年,以后还会见面。
*
Mafia首领的办公室。
“你看上去状态不错,小公主们的状态也不错。”
森鸥外双手撑在下巴处,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上去苍老的十岁。
“首领看上去也不错。”
“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森鸥外叹气,“我的头都快秃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主动承认自己头秃,哪怕是真秃子。森鸥外会这么说,是在等着我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然后引出下文,给我安排任务。
我偏不让他如愿。
“还是很茂盛啊。”
“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日本人均寿命的一半呢。”
“好人不长命,但首领应该没问题。”
“太惨了,我真是太惨了。”
“……”
森鸥外自我唱衰半天,我也没附和他,我甚至不问他叫我回来的原因,他有些坐不住了。
“铃溪酱,”声音变得有些幽怨,“你怎么变得不按常理出牌?”
“嗤。”我笑出了声,“首领这么急把我叫回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是为你而烦心啊。你听好了,异能力者星野一瞬上周三被杀害了。”
“!!!”
这下轮到我笑不出来了。
星野一瞬是给我和夏油杰定下制约,剥离生魂的异能力者。他被杀死,我不确定夏油杰还能不能解除禁制,安全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
“夏油杰的身体呢?”
“这个不用担心,放在很安全的地方。”森鸥外托腮,“杀死一瞬先生的凶手就是治疗夏油君身体的那位术师。抱歉,我很不想把他称之为术师。因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还不清楚。”
森鸥外的语气逐渐凝重,我原以为他的黑眼圈和秃都是伪装的,现在看来不是。
“夏油君曾经被人陷害,误入歧途,虽然是他自己精神太过脆弱酿成悲剧,但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到现在都没抓到。”
“铃溪,如果夏油君知道了这件事,大概会很愿意与你团聚吧,人总要为自己报仇,不是么——咦,你没戴戒指?他不在这里吗?”
森鸥外看不到夏油杰,他只能从我的手上有无戒指判断对方的存在。
“森先生,你恐怕不是想为夏油杰报仇,也不是在为我考虑。”
他要是有这个想法,早在我出国前就说了,不会特意挑在这个时间点。
要么是那个幕后黑手有了新动作,要么是我掉进了森鸥外最优解的一环里。
“不要这样讲自己的叔叔。”森鸥外一脸受伤,“我们之间的亲情与羁绊呢?”
还装呢。
光溪出事那么多年,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从来没见森鸥外过来看望过我们,还是在我长大了之后,他觉得我有点用了,才告诉了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源光溪的回忆里,也丝毫没有森鸥外的记忆,可见这份亲情双方都不在意,基本忽略不计。
我现在的亲人除了夏油杰和我不知去向的母亲,就只有五条空蝉和宫泽贤治。
森鸥外没有否认我的话,继续说道:“Mafia已经掌握了那个人的一些情报。如果你不愿意让夏油君手刃仇人,那该透露给他的朋友吧,比如那位最强咒术师五条先生吧?能够亲手为朋友报仇,是友情的证明啊。”
第一次听别人把“我想白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仿佛是他把机会省下来给夏油杰和五条悟的。
不过,既然提到了五条悟,这个麻烦肯定很大。
“他为什么要杀死一瞬先生?”
“……这个就不知道了。”森鸥外抬了抬眉,“但有一件事,凶手在发现夏油君失去术式之前,短暂地占据过他的身体,多少看过他的记忆,可能有与你有关的部分,要小心哦,铃溪酱。”
“好,我会小心。”我思索片刻,“我会告诉五条悟,但暂时不能告诉夏油杰。”
“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都已经问了诶。。”
“百鬼夜行的最后一刻,夏油君因为他父母留下的手链断裂而坠楼,”森鸥外回忆道,“但是那串手链,我先前也检查过,质量很好,按照道理不会轻易断裂。”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被你提前弄断的?”
“……”
“如果夏油君被他的朋友五条君直接杀死,尸体无法剥离生魂,你就无法进行复活计划了。”森鸥外推测道,“难怪你事先拜托我把夏油君引至天台,不是因为那里人少,方便掩人耳目,而是为了远离五条悟,先一步让夏油君陷入濒死状态。
至于为什么用那串手链,你是良心上过不去,在帮他的父母报仇吗?”
“让他死一次,再弄活。铃溪酱,你和你父亲一样,是真正的疯子。”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赞叹。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森叔叔真会开玩笑。哪有算得那么准的,要是夏油杰当场摔死了呢?”
“那也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森鸥外微笑,“恐怕你会选择殉情吧。”
“不会,我很珍惜生命的。”他说的一半对,一半不对,“其实我没去想过我会失败。我在上学时很喜欢读中国的成语和谚语。有两个成语,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哦?”
“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我也读过,是贬义的成语。”
“这是两个很可笑的成语。但古人不会凭空创造,我相信当事人是真的遇到了那样的绝境。可是也许饮鸩止渴的人,最后发现自己百毒不侵,抱薪救火的灰烬里,飞出了一只不死鸟。”
我也记得百鬼夜行那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忘记手链断裂,夏油杰坠楼的那一刻。
“所以那时候,除了相信我自己,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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