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楚阳预料的那样，赵鹏程和李白鹿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地聚在一起，兴奋地报告。

“楚队！你说的没错！陪孩子的人是王方正的哥哥，王方直！”

“而且我们还有重大发现！”李白鹿越说越兴奋，“他们说，案发当天，就是这个人陪着她们母子去了游乐园。只不过大家区分不出这兄弟俩谁是谁，所以都先入为主，默认那个人就是王方正了！”

“作案动机这不就有了！”赵鹏程立刻给出自己的判断，“这是叔嫂恋引起的家庭伦理悲剧啊！”

“我觉得应该叫’兄嫂恋’才对！”

李白鹿纠正了他话里的漏洞。

赵鹏程憨笑起来：“哎呀，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三人还沉浸在案情取得新进展的兴奋和喜悦中，楚阳的电话突然响起。

“佳佳，怎么了？”

楚阳听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可以确定吗？”

“好！我们立刻赶过去！”

楚阳挂断电话，语调中竟然难得有些兴奋：“佳佳他们查到了安眠药的来源，开处方的人就是王方直！”

两人瞬间激动不已：“楚队，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可以请他回去问话啦？”

“他人在殡仪馆，佳佳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这会出发，去那里汇合！”

三人迅速开车，向南郊驶去。

一行人随后在殡仪馆门外汇合，出于对逝者和家属的尊重考虑，他们没有打扰告别仪式，而是在门口默默观察着送行人的一举一动。

在送行队伍的末端，楚阳意外地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武知源和杜衡。

两人都身着黑色正装，表情庄严肃穆。

直到仪式结束，武知源和杜衡来到家属身边，一一握手道别，然后便去到王方直跟前。

上个月还在其乐融融地吃饭聊天，如今却落得个两人惨死一人刑拘的下场。

三人都面色凝重，不胜唏嘘。

“方正，他现在怎么样了？”

杜衡和武知源还不清楚案件的详情，只是道听途说，知道案件的性质恶劣。

“哎，公安前几天刚联系过我们，询问了他有没有精神病史一类的问题。”

王方直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消沉。

武知源轻声安慰：“师兄，你多保重。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劲管开口。”

杜衡拍了拍王方直的肩膀。

“打扰了，王方直先生，我是东城区分局刑侦大队的民警，楚阳。我们目前正在调查你弟弟王方正的案件，有些事情需要向你了解一下，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楚阳走到他面前，直接亮明了身份和来意，他刻意保持语调低沉，避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王方直和武知源他们一样，面露疑惑。

楚阳耐心解释：“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和疑点，需要你回去解释清楚。只是例行问话，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方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楚阳等人出了门，上了他们的车。

楚阳向队员们交代清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后，回头望了一眼，武知源和杜衡已经跟着出来，正远远观望着他们。

楚阳向二人走来，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你们聊，我去车上等你。”

杜衡礼貌地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没想到武知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师兄是凶手吧？”

“不是，只是正常的工作流程。”楚阳基于保密原则，只得快快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武知源叹了口气：“杜医生和师兄他们是高中同学。我们上个月刚刚和他们一家人吃过饭，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所以过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你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

楚阳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向她打听。

武知源思考片刻，无奈摇头：“我和他们没什么交情，知道的肯定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你这会儿去哪儿？回市里？”

“我们去蓝山。”武知源解释，“皓然家有家宴，我们得去一趟。”

“哦，好。”

“那不耽误你们工作，我先走了。”

两人匆匆道别。

***

王方直坐在审讯室里，强光照得他头痛欲裂。

自从弟弟一家案发后，他就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接连几天都寝食难安。

孙佳佳无视了他痛苦的表情，例行开始问话。

“说说吧，王方直。”

王方直不明所以：“我不明白，你们想听我说什么？该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们的同事了！”

“说说你和死者裘帆的关系。”

孙佳佳提示。

王方直愈加不解：“我和裘帆的关系？她是我弟弟的老婆，我侄子的妈，我的高中校友！”

“只有这样？”

“不然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警方的问话内容，明显让王方直感到不快。

见王方直并不配合，孙佳佳决定换个问法：“2018年7月7日，当天，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王方直的脸上明显有了不安的神色，停顿了片刻：“我想不起来了。“

“一周前的事，这么快就不记得啦？”孙佳佳立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见王方直半天一言不发，孙佳佳好意提醒：“王方直，我们警方是不会平白无故叫你来问话的，你最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早点把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好过现在这样，挤牙膏一样的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天，我带着裘帆和轩轩去游乐场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后，送他们回家，然后我就一个人回家了。”

“之后呢？继续交代！”

“之后我一直在家啊！”

王方直忍不住提高声调，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谁能证明？”

王方直这才意识到，警方竟然在怀疑，自己是杀害了裘帆和王仁轩的凶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他瞬间情绪激动，“可笑至极！”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配合孙佳佳的问话。

办公室里，剩下的人正在查看当天的监控录像，似乎与王方直所说的都对得上。

孙佳佳忍不住抱怨：“老大，怎么办？这个王方直一点儿也不配合！”

众人一筹莫展间，楚阳起身安抚：“佳佳，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试试。”

楚阳来到王方直面前，给他递了杯水。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翻阅起文件夹里的照片，那里记录了他们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

“看得出来，你们兄弟俩关系一直很好。”

王方直嗤笑了一声：“废话。”

楚阳丝毫不受他嘲讽态度的影响，不慌不忙地从一堆照片里挑出一张合影：“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王方直抬头瞧了一眼，眼神中有了些许软化。

“高二，校际联赛的时候。”

楚阳端详着那张合照，一共十三个人，前排坐着七个队员，后排六个人，正中间是一个教练装扮的中年男人，他左手边依次站着的人，正是抱着奖杯的杜衡，王方直和另一位队员，右手边则依次是队员，王方正。

“你们是那年的冠军？”

王方直的态度终于不再抵触：“对，后排的五个人是首发，前排坐着的七个人是替补。”

照片里，大家笑容灿烂，目光直视前方，除了王方直，他似乎在用眼角瞥着右边角落的某个方向。

“你当时看向的，是裘帆的方向？”

楚阳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向裘帆。

两个人对视片刻。

“对。”王方直叹了口气，“我认识裘帆的时候，她已经是我弟的女朋友了。”

之后，王方直终于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爱慕裘帆，只是碍于身份的原因，他一直默默将这份爱慕珍藏在心里。同时，他再三强调，他和裘帆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裘帆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把他当个做事稳妥可靠的大哥。他知道自己弟弟行事作风懒散跳脱，所以总是尽可能地对他们多一些关照，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多帮衬着些。

仅此而已！

“安眠药呢？”楚阳相信王方直说的都是真话，可是仍然充满疑点，“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瓶安眠药，是你开的处方。”

王方直仔细回想：“上个月，裘帆找到我，说最近心情焦虑，失眠的厉害，让我帮她开点短效安眠药。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开给了她。”转念，他立刻意识到不对：“你是说，安眠药和他们的死有关？”

“没有，我们只是例行了解情况，你不用多想。”

楚阳为了避免他受到这一线索的影响，只得岔开话题：“你刚才说，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就一直是一个人，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这期间有没有什么人能够帮你证明？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相信你这些年对裘帆的感情是真的，也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裘帆和孩子惨死，而你弟弟虽然第一时间报警，承认了所有罪行，可是鉴于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我们没办法完全还原案情经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助我们警方，还逝者和家属一个真相。”

王方直语气松动了不少：“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帮我复原，案发当天，一整天完整的时间线。”